第11章 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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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盍泚蓦地回过神来,笑道:“正是。在下失礼了。只是师太的茶已是极品,我们的茶拿出来,怕是要献丑了。”

  无道:“哪里哪里,这品茗会,为的就是切磋交流,何以来论茶品?盍公子请!”

  盍泚道:“如此,就有劳师太稍候。”

  众人见他从身后摸出一个小布袋来,里面装有一个精致的木盒。盍泚将木盒放在桌上,缓缓地打开,青翠的茶叶立刻呈现眼前。那茶叶颗颗如嫩叶一般,扁平干燥,并无特别。盍泚道:“师太,只有借你的炉水一用了。”

  无点头道:“盍公子请随意。”盍泚请小师父取了水来,放在炉火上加热。盍泚却到一旁取出一把琴来,笑道:“各位要稍等,此茶须由沸水冲泡,才能得其真味。与其大家在此枯坐无聊,不如在下为大家抚琴一曲,如何?”

  众皆称好,无道:“早闻四绝公子尚有第五绝,便是音律,今日贫尼也要开一开眼界了。”

  盍泚安静坐一旁,抚着琴弦,叹道:“此曲是我新作,尚未全部完成。今日也想请无师太赐教一二。”说着,他闭目略一定神,手指缓缓拨动,琴音如涓涓流水,点点滴滴,清雅幽远。

  君亦休只觉得心中微微一荡,忍不住低声叹道:“四绝公子这第五绝,还当真是令人心动。”

  君亦圆低笑道:“那是当然!”

  琴音初始缓慢悠远,似有几分沉重之意,渐渐地音节越来越快,越来越疾,就仿佛细雨绵绵时,风声渐大,雨势渐急,不一会儿便成了豆大的雨点急风聚雨般地扑面而来,让人隐约感觉沉重之余的悲愤之情。正当众人听得心神激荡,情绪难抑,琴声突然嘎然而止,仿佛绷紧的弦猛地断掉,一时之间,竟令人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此时炉火上的水已经沸腾,扑出的几许水,溅在炉子上,发出“扑”的一声响。

  君亦休回过神来,不住叹道:“此曲,也只有四绝公子才配得上。”

  君亦休声音虽轻,盍泚却听得清楚,抬头往帘内望去,隐约见到两个人影,忍不住惊疑道:“是何人?”

  无微微一怔,道:“盍公子见谅,那是我的俗家弟子,只因她少见外客,故而失礼了。亦休,你出来吧。”

  君亦休暗叫不好,师父让她不要出声,刚才她一时失语,这下又要被父亲责怪了。想了半天,也只得与君亦圆走到院子里,福身道:“小子君亦休,见过各位公子。”

  四人望了她与君亦圆一眼,眼中均有惊疑之。除了蒋俨与盍泚,并没有人知道君亦休的身份。申、益二人心中虽疑,碍于无在跟前,也没多言。盍泚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君请坐。既然来了,不如就一同品茶吧。”

  说罢,他高高地执起水壶,沸水直流而下,杯里的茶叶突然被冲散开来,在水中静静地绽放,四旋飞散。不一会儿,竟在杯底颗颗直立,宛如生在枝头的嫩芽一般,鲜活无比,清扑鼻。

  众皆惊叹,无道:“好茶!不知此茶叫什么名字?”

  盍泚笑道:“此茶无名,是我一位朋友相赠。在下也一直在想,取个什么名字才好。”

  无道:“亦休,你看呢?”

  君亦休淡淡道:“此茶根叶如鲜,茶汤泽苍翠,俱浓,实在难得,不如……就名翠芽,如何?”

  盍泚道:“翠芽?好名字,多谢君赐名了。”

  君亦休连忙道:“盍公子客气了,小子在四大才子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献丑了。”

  益铮弦道:“这是什么话,君过谦了。四大才子,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天下有才有德之人多了,何必在意这些个?对了,在下看君才智过人,不知对刚才盍泚所弹之曲,有何见解?”

  君亦休对着无道:“小子只是略通音律,哪会有什么见解?师父,您老人家才学渊博,弟子也很想向您请教一、二。”

  无笑道:“你自幼跟着我学经,音律之技,也是我看着你学的。今日四位公子在此,你不必过谦,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君亦休只得应了一声是,走到那琴跟前,轻声道:“世人都知有三大名琴,一把‘残心’,据说是当朝内阁首辅阮大人送给了自己的儿阮心璃,另一把“断弦”,下落不明。而这一把‘流涓’竟然属于盍公子,亦休真是羡慕啊。不过,也只有盍公子,才配得上这样的名琴。”

  盍泚道:“想不到君对琴也有研究,在下佩服。”

  君亦休道:“琴声即心声,盍公子方才那一曲,起始平平,却是情绪深隐,越到后面越急,分明是胸中志气难展,多有慷慨激昂之意。盍公子胸有大志,不是我这样的小子所能评论的。”

  盍泚轻叹一声,抚着流涓,目光温柔,带着笑意,说道:“有道是知音难求,在下就将这一曲,送给君!”

  众人一愣,君望祖忍不住道:“多谢盍公子好意,只是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怕会辜负盍公子好意!”

  众人面露惊异之,君亦休是他的儿?君亦圆连忙走上前去,眼中满是欣羡之,笑道:“盍公子,我也喜好音律,不如……你教我和二抚琴可好?”

  君望祖低声斥道:“圆儿!没规矩,退下!”

  君亦休一时没了主意,只得朝无看去。无道:“盍公子此曲尚未完成,不如,等完成之后,再作商榷,如何?”

  盍泚笑道:“也是,在下一时欣喜,竟把这件事给忘了。君请见谅。若是君愿意为在下赐名,在下感激不尽。”

  君亦休连忙低下头,说道:“这,小子怎么敢当!”

  盍泚道:“有什么不敢当的。难得今天高兴,君对此曲的见解又深得我心。若是不肯,莫不是觉得此曲有何不妥?”

  君亦休无奈道:“怎么会?……公子此曲旋律优,激扬四溢,意境深远,若公子执意要小子取名……就叫‘抑扬曲’,如何?”

  盍泚眼中一喜,拱手道:“好!一抑一扬,起伏意味皆在此中。多谢姑娘赐名。他日在下完成此曲,定为姑娘好好弹奏。”

  君亦休连忙还礼,连声道“不敢当”。这才走到无身旁坐了。众人又叨扰了半日,饮了茶,四大才子方告辞离去。君望祖命亦休、亦圆回了内堂,这才严肃道:“亦休,你今天为何突然出声?”

  君亦休道:“父亲,儿只是一时失语,并非有意。父亲要责怪儿吗?”

  君亦圆上前拉着君望祖的胳膊,撒娇道:“爹,今天好不容易四大才子来,儿也不过是想见识见识,这有什么?二整天不出门,总有一天会闷死的!”

  君望祖瞪了她一眼,斥道:“你还敢说!都是你任妄为!居然还敢让盍公子来教你弹琴?!爹没给你请过师父吗?你什么时候认真学过?”

  君亦圆嘟着嘴,叫道:“那些师父怎么能跟四绝公子相比?爹,你让我去跟他学嘛!刚才你也听到了,四绝公子的琴艺真是一绝嘛!你让我去吧,我保证,一定好好学!”

  君望祖断然道:“不行。以后你也学学你二,别有事没事就往外跑!好好地寻一个婆家,早些定心!”

  君亦圆不依地叫了起来:“爹!你就这么想早点把儿嫁掉啊?!不,我还没玩够呢!我不嫁!”

  君亦休笑道:“傻丫头,哪有儿家不嫁人的?”

  君亦圆换起她的手臂,嘻嘻笑道:“二不是也没嫁人吗?我着什么急?反正我要等二嫁了再说!”

  君亦休微微一愣,君望祖气道:“你,你这个死丫头!”君亦休连忙上前抚着他的胸口,低声道:“爹别生气,圆儿是说着玩的。”说着,忙给君亦圆使眼,君亦圆只得上前轻声道:“爹,儿也不是不想嫁,可儿,想找一个真心喜欢的,也不成吗?”

  君望祖愣住,忍不住叹道:“唉,你们……你们这子,当真和你娘……太象。”

  君亦休低下头,一提起母亲,她就忍不住伤感。母亲子倔强,当初也是怪父亲娶了室,终日与父亲怄气,所以才会一病不起。她呆呆地看着庵堂内青白的地板,心中忽生惆怅,不知她此生,是否也能找到一个真心喜欢之人?如果他哪一日也有了别的人,她是否也会和母亲一样,郁郁而终?

  君望祖见她神情黯然,知她想起往事,怕她会伤心,连忙挤出笑容,道:“好了,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你们都是爹的好儿,以后定能找到好夫婿。”

  无进了庵堂来,说道:“君老爷不必过分操心了,亦休亦圆,姻缘自有天定。”

  君望祖连忙起身道:“那是。多谢师太照顾亦休。我想接她回去住几天,不知师太意下如何?”

  无看了看君亦休,她愣了一愣,下意识道:“爹,儿现如今帮师父译经,怕是要暂时在住在庵中。不如等过些日子,儿再回去看爹?”

  君望祖只得道:“既然这样,也好。只是要麻烦师太。”

  无道:“哪里的话。亦休也是我的弟子,如今又在帮我梅庵做事,照顾她是应该的。君老爷不必担心,有什么事,我自然会去府上通报。”

  君望祖这才放了心,带着君亦圆告辞离去。君亦休也回了后院厢房中休息。她取出延华经,这几天有了凤九天的帮助,她已经基本上看明白,只是需要静下来,慢慢翻译成文字。也许在庵中更能静心译经吧,她暗暗地在心中为自己解释,看着院外的梅林,忽然想起凤九天那日离去的背影。

  在君亦休的心里,这游自天一会儿愿意主动帮她,一会儿又会突然改变态度,实在有些令她摸不着头脑。她向来少动七情六,什么事都习惯了平淡以对,对情爱之事尤为迟钝,虽然心中对凤九天已有了好感,却并不明白这好感意味着什么。

  只是凤九天,突然成了她心中的一个秘密,她却不知道这个秘密,将会改变她的命运,让她在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内,尝尽了二十年都不曾尝过的大喜大悲,大彻大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