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前公爵领/弗斯兰德公爵领/DukedomofForthland
一个无名的小山丘
这匹四岁的战马在数次被拖割、戳刺后已经失去了控制。
它结实的皮肤被划开,粉红色的肉外翻出来。毛细血管内部与大气之间的压强差使鲜血止不住地往体外冒。
马儿强健有力的心脏现在每泵动一次,都在让它失去更多的鲜血。它发狂般跃起、踢蹬,嘶鸣着阻止任何人类靠近,甚至几次想要回头咬它的骑手。
马背上年轻的骑手比战马承受了更多的攻击。虽然坚固的盔甲让骑手不至于遭遇锐器伤,但被几次势大力沉的挥击打中还是让他痛到呼吸停滞。
骑手已经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片死地。他的双腿死死夹住马腹,左手则牢牢抓住了缰绳和马鞍头,竭力不被失控的战马甩到地上。
他的长枪在冲锋时刺入第一个敌人身体后由于马速太快没能拔出来,脱了手。他的盾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现在,他能用来保护自己的武器就只剩下了一把武装剑,而他的大脑则是一片空白。技巧、招式和剑术老师的教诲早已经丢在了脑后,只剩下了大力劈砍、大力挥舞、大力击飞任何朝他靠近的兵器。
他想不通,这群小贩和手艺人组成的乌合之众凭什么能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次侧翼冲锋还不溃败?不仅没有四散逃命,而且主动迎上来和己方缠斗。
发动这次冲锋的骑兵们大半已经凭借马速冲出了混战区,正在重新集结。但还有小半骑兵没能干净利落的冲开敌人,他们的速度被滞缓,并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遭受四面八方的攻击。
如果敌人被击溃,骑兵就能驱赶着败兵一口气从侧翼席卷整个战线。可若是没能冲散敌人,被困在敌人中间,那各自为战的骑兵很快就会被消灭。而他正是那一小半被困在敌人中间的骑兵之一。
“咚”一声巨响,他心里一惊,他知道这是火绳枪的声音,这是敌人威力最大也是他最害怕的武器之一。枪声被近处的山坡多次反射,使得这声枪响听起来格外绵长。
他喜悦地发现自己的身上没有多了一个洞口的感觉,但这份喜悦很快蒙上一层阴霾——自己没有中枪就意味着可能又有一位他的伙伴倒下了。
这时,他的战马的疯劲开始减弱,他能感觉到这匹战马已经不再试图把他甩下后背。战马身体上的疼痛开始被体内分泌的镇痛激素所缓解,惊慌和狂怒所引发的攻击欲望逐渐消退,逃离危险的本能占了上风。
马儿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块充斥着血腥味和噪音的区域。骑手也感受到了这一转变,他轻刺马肋,同时用缰绳和腿部指引战马试图让马儿朝着敌人稀疏的地方跑。
战马接收到了这条指令,不再胡乱扑腾,而是开始朝着骑手指引的方向加速。敌人们不敢在站在跑起来的马前,纷纷让开战马正面。他们躲到了战马的侧身位处,拿着长矛对着这一人一马使劲捅过去。
从战马停止发疯到开始现在不过几秒钟,马侧面的肚子、大腿上就又多了三个伤口。骑手也挨了两下长矛,但他却是满心欢喜。
因为骑手发现这群小市民虽然士气高昂,但他们也没有悍勇到敢在冲锋的战马前站着不动和自己换命。这就意味着只要战马速度起来,他就能逃出生天。
得救了!马上就能冲出去了!骑手在心里一遍一遍大声赞美神明。
但是突然,左肩传来了巨大的拉力。猝不及防,骑手直接被拖下了马。
当骑手的战马还在发疯的时候,一名位于人群边缘的长戟手已经注意到了他;
当骑手驾驭着战马开始朝着人少的方向加速时,那名长戟手已经埋伏在了他逃跑路线上守株待兔;
当骑手的战马的头部经过长戟手正前方的时候,长戟手果断出手,把长戟伸向了他的身侧。
当长戟碰到骑手的时候,战马已经从长戟手面前过去了大半个马身。所以这是一次来自左后侧方向的攻击,这既是他的视野盲区,对于失去盾牌的骑手也是他的防御弱侧。
长戟的倒钩挂住骑手的左臂,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通过长戟同时作用于他和长戟手。
但长戟手的双手就像树根一样牢牢地抓紧了木柄。
上一秒,骑手以为自己将要得救,下一秒,他就被长戟手从马上拖了下来。
骑手感觉自己像是从马上飞了下来,重重地摔到了松软的草地上。马儿摆脱了一个累赘,加速逃离了这处炼狱。
骑手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发现左臂使不上劲——刚才那一股巨大的拉力已经把他的左肩拉脱臼了。在他旁边的敌人们见他落马倒地,立刻丢下武器扑了上来。
用脚踩着他的左臂、用手按住他的大腿、趴在他身上压住他的身躯。骑手能感觉到有一双手正在试图取下他的头盔。他害怕极了,右手死死拉住头盔,喉咙里发出不成句的哀嚎。他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
一名敌人掀开了他的裙甲,另一名火枪手把枪顶到裙甲下面的锁子甲上。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的骑手哭泣着死命地挣扎,但敌人们的双手还是如铁钳一般死死将他按在地上。
火枪手的副手在火绳枪尾的火药池里倒入火药,挂上了火绳。火枪手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射击杆,微弱燃烧的火绳划向了火药池,引燃了药池中的火药。
火焰一路蔓延至枪膛内,又引燃了枪膛里塞紧的火药,火药燃气产生的强大推力将铅弹推出了枪膛。
伴随着一声巨响和呛人的烟雾,带着巨大动能的铅弹击穿了锁子甲、武装衣和骑手的皮肤,进入了他柔软的腹部,在他的腹腔内横冲直撞,将他的脏器搅得稀烂。年轻的骑手抽搐了几下,躺在地上,再也不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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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历528年
山前地公爵领/联省共和国
石塘渡口
“千载难逢的战机已经出现!伪帝就在渡口!随我来!”
头盔上插着红色羽毛的将官一马当先,率领着他的骑兵从两个方阵的缝隙中直插敌人心脏,朝着那面属于皇帝的旗帜发动了冲锋。
“Uukhai!Uukhai!”
帕拉图的勇士们齐声发出似沸腾沧海般的怒号,呈矢锋阵型紧紧跟在将军身后。马蹄如滚滚雷鸣,雪亮的马刀高举在头顶,燕尾旗在枪尖处飘扬。
试图阻拦这次冲锋的几队骑士瞬间被冲垮,他们闪亮的银色盔甲就像红色奔流中的几朵水花,转瞬间无影无踪。
剩下的长矛兵和弩手们肝胆俱裂,丢下武器四散而逃。
骠骑兵如同分开红海的先知,将所有阻挡在他们和伪帝之间的敌人肃清。
炮弹、铅子、箭矢朝他们打来,但骠骑兵们不躲不让。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理查四世的头颅。
皇家卫队的最后防线也被冲破了。
最前列的骠骑兵和这些一步不退的戟手几乎同归于尽,戟手的阵型被冲烂后,呼啸而过的后列骑兵砍倒了所有还站着的人。
终于,头盔上插着红色羽毛的将官已经能看见理查四世那顶鎏金的头盔了。
“伪帝!疯子理查!”
这名骑兵悍将高举着马刀,带着最后的骠骑兵们冲向了神圣牧罗帝国的皇帝。
他生命中最后的视角是翻滚着的,所有景物在他面前翻滚,他飞了起来,仿佛是一只鸟。
他终于现在明白伪帝为什么敢不退不让。
“真该死呀,宫廷法师,真该死。”
他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一簇火焰熄灭。
骠骑兵们没见到皇帝前面那两个戴着面具的人有什么动作,但他们看到了将军连人带马变成了几块残肢,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撕碎。
这些来自帕拉图高原的汉子并不认识,眼见敬爱如父亲一般的人惨死,他们红着眼睛发狂般冲向敌人。
一名面具人抬起了手,从他的手中射出道道寒芒。骠骑兵们一个接一个被点名,胸膛多了一个血洞,从马上栽了下去。
另一个面具人纹丝不动,但他面前的骠骑兵们却都涨红了脸,四肢僵直,霎那间便没了呼吸。
“黑魔法!魔鬼!魔鬼的仆人!你们是巫师”最后一个骠骑兵惊慌地大喊着,这名意志坚韧如钢铁的勇士也被眼前的景象所惊惧,他用力把马刀朝着伪帝甩了出去。
一名面具人勾了勾手指,马刀偏离了原本的轨迹,像被一支无形的手牵引着在空中拐了一个弯,飞到灌木里去了。
面具人的手又射出一道寒芒,在最后那名骠骑兵头上穿了一个洞,终结了这次原本应该成功的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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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历531年
联省共和国/弗斯兰德共和国/RepublicofForthland
圭土城/德伦特/Drenthe
城门被缓缓打开,缺乏润滑的门轴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自两年前理查四世的大军兵临城下后,这是德伦特的西门第一次开启。士兵们拖出提前准备好的组件,搭建了一座通往城壕对岸的简易浮桥。
一队军官骑着马踏上了浮桥,他们走过了城壕,他们走过了被鲜血充分湿润过的土地,走过了敌人用来封锁德伦特的构筑的战壕和土墙。
他们在敌人或麻木、或仇恨的目光注视下走过了敌人的军营,一路走进了皇帝的行辕,最后在理查四世重臣们的怒视中在一张长桌前落座。
皇帝本人则在所有人都坐好后才进入这座帐篷,他坐在主位的椅子上看向了坐在他左手边的那名军官,平静地询问:“你现在想投降了?”
“不,陛下。是我们为你带来了和平。”那名军官诚恳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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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历532年
联省共和国
圭土城
“成啦!成啦!哈哈哈哈哈!成啦!”陆军准将安托万-洛朗拿着信在书房中兴奋地大叫、打自己的腿、在空气中挥舞拳头,光这样他还觉得不够劲,又抽出了柜子里的长剑,在房间中乱挥乱砍,砸碎了好多摆设。
他的夫人听到书房传来的喊叫和叮咣叮咣的声音,急忙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安托万-洛朗见到他夫人推开了门,把手中的长剑往地上一丢,把她的夫人抱了起来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
“哎呦,哎呦,你这是怎么啦?你发了什么疯呀?”他的夫人被吓了一跳。
安托万-洛朗放下他的夫人,手却没松开,抱着他的夫人,在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我们终于也要有自己的魔法师了!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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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了解历史,因为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能从过去找到更深层的原因。”
——塞纳斯联盟国陆军元帅内德·史密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