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殇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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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北王妃这是敢做不敢认么?”曲长歌护在洛卿宁身前,她是医者,自然发现了洛卿宁的异样,再想到他这两日的失踪……



    她倒是难得聪明了一回,于是先声夺人,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敢正面对上镇北王妃,她着实勇气可嘉啊!



    “你是……”镇北王妃斜觑一眼,明明无甚感情在内,却让人感到了轻蔑之意。



    “镇北王妃,这是小女。言语有失,还望王妃见谅。”曲浔生怕王妃发难,先一步认错道。



    “还好丞相府的小姐不止一个,不然本王妃可真要怀疑这相府是否有教养的存在呢!”



    江芜一张嘴还挺毒的,骂遍盛京,从无败绩。



    不过,曲长歌今儿也不是吃素的,“王妃娘娘再如何雄辩,事实依旧摆在那里,镜湖边大片的虞美人,正是难民所中之毒最主要的原材料,娘娘如何解释?”



    “虞美人?”镇北王妃先是一怔,随即眼中划过一丝悲凉,转而大笑,“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么,太可笑了!”



    “整个盛京,这人不知镜湖中大片虞美人的来历?不信你问问你爹。”



    当年,镇北王身死大夏,王妃不顾腹中胎儿,执意前往大夏,领兵抗击巫马氏,可当王妃到达洛北时,却不见众将士尸体,只有大片大片的虞美人肆意盛放,如血一般。王妃大悲,为感念镇北王与诸位血染山河,护卫国土的将士,特命人移植此花,将其种于镜湖。



    虞美人所绽之处,便是十万将士的衣冠冢。



    这……



    曲长歌沉默了,百姓们更是缄口不言。



    她全然不知,这虞美人的背后,还赋予了这般沉重的意义,所以这就是君氏有恃无恐的原因么?还是说,是她误会了镇北王府!



    “如果本王妃没记错的话,诬蔑尊室,按律需断其足吧。曲姑娘,你的这双腿,我江芜,要了!”



    此话一出,曲浔脸色大变,他万万没想到,镇北王妃今日,竟如此咄咄逼人!



    顾影阑不知西市刀光剑影,午憩醒来,趁着帝王出了宫,她也乔装一番,换回少女时所穿服饰,准备前往大长公主府。



    大雨连绵,雷鸣不止,总是让人心绪烦躁。



    马车一路徐行,轱辘的车轮碾过青石阶上的雨水,穿过商铺林立,飞檐斗角的东市,自西南走,来到了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府与别府最大的不同,便是设了四座灯楼,其明灯数年不熄,大长公主闲暇时,就喜坐于其上,远眺北方。



    她虽享受着三朝不倒的尊贵权势,却也同样饱尝着日复一日的孤寂落寞。



    她膝下无儿女,驸马又早亡,当初先帝劝其改嫁又或是养几个面首以供消遣,但她拒绝了。



    她总归是放不下亡夫的,所以宁愿一个人过着。



    顾影阑低调的从侧门入了大长公主府,她不欲惊动太多人,“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大长公主此时在灯楼,娘娘请随奴婢来。”



    来迎顾影阑的正是太长公主的心腹嬷嬷,赵嬷嬷。



    “大长公主经常在灯楼上么?如今风雨这般大,仔细受了寒。”顾影阑一路逶迤而上,灯楼极高,斜雨不时打落琉璃灯盏。



    尽头处乌云翻涌,天光极暗,大长公主一袭琉金织云绣雀大氅曳地,赤冠高耸,金翠斜插鬓角,极尽尊贵,伤佛要以此掩饰内心的荒芜。



    “臣,拜见皇后娘娘。”你瞧,她与镇北王妃在此处倒是像极,从未自称过臣妾。



    “姑母何须多礼,您是长辈。”顾影阑今儿穿着格外简单,只是朱色长裙,外罩了浅色系短衫,但她高华的气质依旧遮掩不住。



    美人嘛,就算披个麻袋,也是人间姝色。



    一番客套寒喧毕,婢女们奉茶,两人相对而座,一时无言。



    这是大梁皇室地位最为尊崇的两个女人的二次会晤。



    “娘娘协理六宫,诸事繁忙,今儿怎么有空来本宫这儿?”大长公主示意婢女们打帘儿,风雨太大,溅湿衣服就不好了。



    帘幕隔绝了雨声,茶香袅袅,更衬得顾影阑眉眼如画,姝色芳华。



    可偏偏,大长公主最讨厌的,便是这张脸。



    “本宫来寻姑母,实为一惑,困扰许久,特来请姑母解惑!”



    “解惑?”大长公主噙一口浓茶,驱散了几分凉意,她有些漫不经心的觑了眼顾影阑,“娘娘可直言。”



    “皇上曾在两日前被刺杀,可本宫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刺杀地点会在冷宫落梅轩?”顾影阑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捕捉着大长公主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落梅轩?”大长公主眼中划过一丝晦暗,但又很快隐去。



    “姑母可知落梅轩曾经住得是何人吗?”顾影阑继续追问。



    大长公主饮尽杯中茶水,咽下满口涩然,她似是在回忆,“落梅轩住的,可能是先帝的哪位嫔妃吧,年代太久远,本宫已经记不得了。”



    真的不记得了么,大长公主殿下,那为何你端茶的手指在轻颤呢?



    “嫔妃,难道不是住着哪位公主么?”顾影阑从座上起身,居高临下,透着摄人的压迫之感。



    “怎么会呢?”大长公主扯出一抹笑意,“本宫怎么不知?”



    “娘娘怕不是记错了,本宫今儿有些乏了,赵嬷嬷,送客。”她甚至连与顾影阑擀旋的心情都没有,径直走到灯楼外,不顾风雨,凭栏远眺,“西市的闹剧就要结束了,娘娘也该回去了。”



    闹剧?!



    “原来在殿下眼里百万难民的暴动只是一出闹剧,可真是……”顾影阑眼含讥讽,亦走至栏杆处,任风雨沾湿衣发。



    然而大长公主在雨幕中,不曾回头,怅怅吟哦,声声泣血,透着彻骨的沧桑,“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道容易冰消……”



    前秦灭,大梁兴,三朝至此,盛衰变化,她都看尽了,仅是一条算不上瘟疫的毒谋,就算牵涉百万难民,又如何?



    “本宫只坚持一件事,那就是——镇北王府,绝不能倒!”哪怕她是皇族,但她这次的立场却是坚定的站在了世家那一面!



    皇上年轻气盛,他还不知,君氏对大梁意味着什么?



    “所以,娘娘想要的答案,应该去问镇北王妃,而非是本宫。”大长公主阖眸,赵嬷嬷会意,来到顾影阑身边,“娘娘,请——”



    顾影阑深深看了眼大长公主,离开了灯塔。



    原来,帝王的路,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就算柳大将军能赶在两日之内回京,恐怕也改变不了局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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