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杨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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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安县属于农县,日落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鸡鸣和县内几声犬吠,结束了一日的繁忙。



    入夜三更,晚间忙活于田间的临安县农人早早的吃过晚食,躺在有些凉意的炕上,听着孩童口齿不清的背着学堂先生交代下的文章,想着有朝一日能呈了子孙福分,去不远处的那座城池安享晚年。



    门旁的老黄狗“咦唔”的叫了一声,慵懒的再次闭上了双眼,渐渐的,整个临安县变得安静的可怕起来。



    临安县西边有一座不高的山,叫什么名字没人知道,但它就这么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在山脚下,有一座院子,这是整个临安县,不,可以说是整个太苍八县最华侈的院子。若要将其进行比较,怕是不远处的那座城池中也没几落院子能比得上。



    院子靠山傍水,白凄凄的月光下照出院子大门上的那块牌匾上两个大字——杨庄。



    该是入夜睡梦时候,杨庄外却快步走来两人,赫赫然,正是这临安县的县令常来福跟那县丞梅有乾。



    只见二人从县衙中悄声离开,梅有乾一手提灯,伴在常来福身旁。明晃晃的烛灯下印出后者肥硕的身躯。知了吱吱叫了两声,弯月淡笑着挂在半空,一胖一瘦的两人朝着杨庄走去。



    县衙离着杨庄不远,常来福二人站在杨庄赤红色的大门前,悠悠然叹了口气。二人相视一眼,虽说杨庄保证了他们的经济来源,但这座院子中,如今住着的主人,并不好对付,喜怒无常。



    常来福轻叩门环,咚咚的撞击声在静谧的夜显得很是突兀。



    不多时,门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大门缓缓打开,从里头探出一人,是这杨庄的门房。门房皱眉看了一眼常来福二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尽是埋怨。三更天,刚跟庄里的丫鬟调完情的他正准备入睡,却被这二人吵醒。



    “何事?”门房打了个哈欠,挑眉问道。



    “有事要与杨公子汇报。”常来福停顿了一下,往前凑近了些,接着说道:“是关于今日那从城里来的京兆尹府的参军的事。”



    听到这,门房来了精神,李箫一事是杨公子亲自吩咐过的,这几日若有关于李箫的事,需得及时汇报。



    杨公子吩咐的事,他可没胆子怠慢。



    “去吧,公子此时在正厅听曲儿,动作轻些。”门房提醒道。



    常来福点点头,对着身侧的梅有乾看了一眼,示意后者在外边等着。梅县丞明白事理,退到一旁,静静站着。



    “你也进去。”门房再次说道,“这是公子的意思。”



    梅有乾跟常来福面面相觑,一时间没理解杨公子的意思。若是寻常的时候,杨公子可是只见太苍八县的八位县令,今日是怎么了,竟允许县丞梅有乾也进去。



    既然杨公子都说了,他们也不好拒绝,倒是梅有乾,曾听说前者不是个善主,有些紧张,一路上惴惴不安的跟着常来福往里走。杨庄宽敞明亮,不必提灯,可这不提灯,却是让他的双手不知道往哪放。他下意识的摸向怀里,李箫赠予的那只酒杯已经被他放回家中,怀里空荡荡的,他的心也空荡荡的。



    正厅,歌舞升平,莺歌燕舞的氛围一点也不似在夜晚,彩灯盏盏,一阵阵香风不断的迎面扑来。自入了杨庄,便是这般,只不过离着远,听得不清罢了。



    舞女摆着长袖,如蝶般轻快的舞姿,如幻般空灵的乐曲,让人望而欣然。



    杨公子就好这口。临安县里并没有青楼生意,或者说,临安县是有青楼的存在,只不过,这所谓的青楼,仅仅只为杨庄的这位公子一人服务而已。



    常来福二人不敢出声打破气氛,双手负在身前,动作如出一辙的站着。曲子很新,他们从未听过,曲子很美,不由的让他们二人心猿意马。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也不管什么时候会结束,他们只能等,等到杨公子乏了。



    正厅高座上,杨公子慵懒的躺着,他的怀里抱着一位妙龄女子,身后玉立着一位,双腿两册各自坐着一位。而在不远处,却是很不合时宜的站着一男子,就这么站着,蒙着脸,手中持一柄漆黑的刀。



    怀里的女子妩媚,轻纱飘飘,媚眼如丝,一张勾魂美颜,白皙的肌肤若有若无的显露,婀娜柳腰轻微扭动,纤细的手指轻捏一颗晶莹的葡萄,动作缓慢的放到杨公子的嘴里,其余的女子也是这般穿着,她们动作轻巧,纤手动着,按摩着。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三更过了,许是没过。舞止曲停,杨公子闭着双目,品味着曲子最后的余味,享受怀里女子的服务。他只着一席薄衣,二十六七的年纪,本该是意气风发,但有些俊俏的脸上却是早已衰颓,两道明显的黑眼圈更是增添了不少的疲意。



    细细打量一番,这杨公子给人的第一感受竟是如同年过半百的老人家一般。不知是他故意装的,还是被几年的酒色财气给掏空了身体。



    杨公子从怀里女子的檀口上咬下最后一颗葡萄,满意的咽下,这才睁开双眼。无神的双眼扫视一眼正厅,最终讲目光落在常来福二人身上,他挥挥手让身后与脚边的女子推开,身子往怀里的女子靠近了些,嘴里不断的打着哈欠:“来吧,说说,今日都发生了些什么?”



    他说的很平淡,高高靠躺着,淡然的撇视一眼,趾高气昂得让人很不爽。



    常来福眉头一皱,暗自不爽,他磨了磨牙,发出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嘶嘶声。舞女很快退出正厅,只留下杨公子怀里的一女。



    她是杨公子的女人,或者说,是个玩物。这个玩物是整个太苍八县里面最美的女人,眉眼指尖的妩媚让人看上一眼便臆想连连。女人从何而来,没人知道,也没人想去知道,反正这些个玩物,杨公子迟早会玩腻。



    梅有乾杵了杵愣神的常来福,后者下意识的一颤,回过神。好在舞女众多,杨公子的注意力也没放在他二人身上,不然怕是今日小命难保。



    杨公子不是官,却比官更让人害怕。这全是因为他背后的关系。



    常来福擦了擦嘴角淌着的口水,快步走到正厅中央,躬身拱手,神色有些嫉妒也有些忌惮:“回公子,今日那李箫午时三刻才到,该是城里发生了什么事,他带来的人不多,绝大部分的京兆尹府衙役是晚间时候才到的,都安排在了县口的院子,离着李箫的住处是两个方向。”



    “嗯……”杨公子抚摸着柳丝丝傲然的胸脯,淡淡点头。后者虽是有些抗拒,但还是扭捏一番,任其摆布。



    柳丝丝,自是他怀里女子的名字。只是不知这是真名还是坠入风尘的艺名。



    常来福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原以为他的这番安排会得到杨公子的称赞,谁知后者竟是这般的冷淡。嘴角抽动几下,低着头没有说话。



    杨公子抓了几把,满意的将手抽回,然而另一只手却还是在柳丝丝的腰间肆意移动,惹得后者不住的颤抖。他笑着看向常来福,说道:“那五百两银子呢?你不会按李箫所说的,分给了下边的人吧。”



    果不其然,还是问到了银子的事。



    梅有乾下意识的摸向怀中,微微往门边挪动了几步。常来福暗自叹了口气,开口回答:“公子说笑了,咱怎么会听那什么也不懂的李箫的话,将白花花的银子给下边的衙役。”



    他咬了一下嘴唇,努力让自己继续说下去:“这些银子自然是要献给杨公子您的,也只有杨公子才能用这些银子,只是今日来得匆忙,明日,明日定将银子送来府中。”



    杨公子点点头,很满意常来福的回答。在这偌大的太苍八县,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包括女人,包括银子,包括这儿的生死。离着都城不远?反正有上边的人顶着,担心什么。



    “对了,那蓝月坊的杯子呢,本公子长这么大,可还没见过。”



    说着,他看向靠在门边的梅有乾,微微眯眼。



    梅有乾身子一颤,哆嗦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常来福在杨公子发怒前及时拉着他上前。他颤抖着拱手道:“那是李箫送的,常大人没有,杨公子您也没有,小的自然不敢留着,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摔碎扔进了粪坑中。”



    杨公子嘴角微微扬起,轻蔑地看着梅有乾,似笑非笑:“倒是跟丁天二说的一样,不过他的是水沟,你的是粪坑。”



    一言而出,梅有乾双腿一软,跪了下来,额头上满是冷汗,嘴唇不住的打颤。



    梅有乾的反应让杨公子哈哈大笑起来,他摆摆手,接着说道:“行了,下去吧,这几日把那李箫看住了,可别打扰了咱们的生意。”



    常来福忙是拉起梅有乾,躬身退出去。看着离开的二人,杨公子摆摆手让身旁的蒙面人也退下,但后者并没有理会。



    杨公子也没理会,反正这人也不是第一次。倒是柳丝丝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闻的烦躁。



    “,如奕歌,乡下地方的女人,终是没有玉仙居的女人们唱得好听。”杨公子俯身将柳丝丝压在身下,脸上有些遗憾的心中暗道。



    这夏日的夜,渐渐多了几分怪异的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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