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箫的话也逗乐了高坐之上的太后,以往的时候,梁国使臣总是仗着梁国文坛压在昊国之上,每每都能将昊国的才子们说得哑口无言,今日倒好,出了个小娃娃,给昊国出了口气。
太后掩嘴笑着,不由的咳嗽两声,接着便是一阵困意涌来,她打了个哈欠,对着一边做着的昊帝开口说道:“皇儿,今日哀家出来的时间也是久了,有些乏了,便先回坤宁殿听普静师傅们诵经。”
昊国太后信佛,比起在殿中听人作诗,她更愿意回去听着万安寺的师傅们诵经。她已经是个老妇人了,对于诗文什么的,她并没有兴趣。
在宫女的搀扶下,太后慢慢从座椅上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屏风们的高长乐,见自己这个皇孙女兴致勃勃的模样,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转身离开。殿中的官员使臣们也都纷纷起身,低头恭送太后的离开。昊帝也站起身,吩咐宫女太监们小心着些。至于表面喝醉了的李箫也学着旁人的样子低头拱手,形态还是那个醉了的样子,身子还是有些不稳当。
太后走的很慢,年迈的身子在宫女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太极殿。
昊国太后的离开只是个小插曲,待到她离开,众人才坐下,兴致未减,继续接下来的环节。她是今日寿宴的主角,但这并非只是太后的寿宴,更是国宴。
见太后离开,梁国使臣江左郎再度拱手说道:“还请昊国皇帝陛下让李箫为我朝所献之礼题诗一首。”
他的目标并非是那位年迈的太后。一个在深宫中养老的老人家在梁国眼中没有一点威胁。今日他的目标是身旁这位喝醉了的少年。
少年确实长得好看,但说的话让人听起来很是膈应,伶牙俐齿的,还偏偏拿他没有办法。
在江左郎说话的间隙,一旁懂事的宫女贴心的为李箫送上一碗醒酒汤。后者结果醒酒汤,不管里头是什么,直接一饮而尽,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衣襟流下,长袖随意一摆,其模样之潇洒,无不透着一股酒后的洒脱之意。
“好喝!”
少年身子往后一晃,险些撞到身后的佛像,吓得两侧扛着佛像的侍从忙是往后拉了拉。还未站定,便又看见少年将头一歪,手中金碗指向身侧的江左郎,脸上的红晕未减:“题诗?你是何人,我为何要听你的话,题诗。”
他为何要作诗,虽然李箫知道自己是文抄公,脑子中的诗词多得数不清,但文抄公也是有底线的,毕竟这些诗词不是自己的,用得多了,自是有些愧疚。再者说了,江左郎是何人,李箫并不认识,凭什么你让我题诗就题诗,那岂不显得自己很没有面子。
像是醒酒汤中装得是酒,倒是让李箫便得更醉了,这说出来的话,也是狂傲的很。
江左郎将头微微昂起,脸上尽是傲色,李箫的这个问题属实没有水准。在他眼中,对方不过是个没有官职爵位的草民,若非昊国皇帝胡闹,李箫这厮可来不了如此宴会。而自己不仅是梁国秘阁修撰,此番还担任了出使昊国的使臣,最主要的是,他的师祖可是大家,欧阳王苏。单单是欧阳王苏的名号,任由他去哪个国家,都会授予厚礼,除了这个南蛮昊国。
他轻蔑一笑,开口说道:“本官梁国赴昊国使节江左郎,本官的老师是梁国国子祭酒,大家欧阳王苏是……”
还未说完,李箫便出口打断:“我是问了你是谁,而不是你的老师,还有你老师的……老师。”他打了个饱嗝,挑眉打量着江左郎,接着说道:“听你的意思,莫非你的官职也是靠了你老师的老师才得来的。”
这句话一出,群臣纷纷轻声议论起来。江左郎以其已故师祖欧阳王苏为荣,当然这也是他的骄傲之处,欧阳大家的名号着实响亮。但以李箫的意思,这江左郎的官职是受了欧阳大家的恩惠才得来的,如此一来,倒显得有趣起来。
江使臣自是一脸的怒意,双拳紧握,双眼直直的瞪着李箫。
江左郎自有寒窗苦读,十数年的努力让他在同期才子中脱颖而出,得以拜入如今的梁国国子祭酒门下,然后又是数年的苦学,让他在梁国科考中转露头角,得到了老师的器重。他选择国子祭酒为师并非冲着官职而去,若是当真为了官职也不会至今还是个小小的秘阁修撰。
梁国国子祭酒师从欧阳大家,其文学底蕴绝非一般。这是他拜入其下最主要的目的。而此刻李箫的一番话,却是在暗示着他的官职来路不正。简单而言,就是受了自己的老师,以及师祖的恩惠。此是在侮辱。
“莫不要以为你做出了两首诗便可以目中无人。”
“行了。”看着江左郎的样子,昊帝淡淡开口,殿中众人也停下议论,都坐正身子,目光望向皇帝。一时间,殿中众人都安静下来,没人敢说话,连呼吸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昊帝似乎很满意这般的安静,刻意停顿了一下,轻声说道:“李箫,今日正是寿宴,君臣和睦,其乐融融。梁国使臣也为太后献上了一份厚礼,你空手而来的,不若做首诗,朕,也算做是你献上的寿礼。”
以诗作为寿礼,这可是前所未有。不过若是李箫这次做出的诗跟前两首一般,那其价值倒完全不输各国献上的寿礼。李箫富有诗名,群臣群使们也想知道他今日能否做出诗来,只是李箫现在的状态并不清醒,天下倒是有趁着酒意作诗的人,但可没人会如李公子这般的醉。如此的醉意,怕是脸吐字想词都会困难,跟别提作诗了。
从一开始,李箫便用真气压制住了脑子里那股浓浓的醉意,刚才的醒酒汤也给他带来一丝的清明,脸上的醉意只是被真气逼出的假象罢了。当然,这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周围的人,可都是认为李箫喝醉了。
“陛下,李箫喝醉了,怕是无法作诗,不如今日就算了。”吕云路咬咬牙,走到殿前,对着龙椅上的昊帝一拜道。
李箫喝醉了酒在殿前调弄梁国使臣倒没事,就是怕他做不出诗,在诸国面前丢了昊国的面子,若是真这样了,怕是陛下刚才不怪罪他殿前失仪的罪过,也会连着两罪一同处罚。在偌大的太极殿中,没人与李箫交好,除了他吕云路外,他若是不帮着出头,怕是没人了。
屏风后的姑娘们自然是看到了吕云路的出现,先前她们还一边担心李箫喝得半醉,一边却期待今日李箫会做出什么样的佳作。女人是有嫉妒心的,李公子为玉仙居的玉仙儿写完了残诗,让玉仙儿的地位在京师女子中又高了几分。对此,她们也想在小诗仙那得到首诗。毕竟如今若是有哪家的姑娘在小诗仙那得到了诗,岂不是说着她与那玉仙儿一样。
“芸潞,看来你家弟弟与小诗仙的关系不错啊。”高长乐轻笑一声,碰了碰吕芸潞的香肩。大殿之中可没有人为李箫说话,一是不熟,与大臣们没有关系,二么,则是他们也想看看李箫的新作。
吕芸潞没有说话,黛眉紧皱,心道她这个弟弟怎么这般不懂事,现在的情况哪是让他为李箫出头的时候。看着自己这个弟弟的样子,她真想冲上去捏着后者的耳朵,将他扔回府里。
群臣们也是看到了吕云路的出现,满脸写着疑惑,他们不知道堂堂一品侯爷的公子是怎么跟小诗仙勾搭上的。
“许是因为吕家小姐吧。”不知是谁提了一句。群臣们下意识的看向殿前侧的屏风。这么说来,确实有道理,吕侯爷的女儿爱好诗词,还创建了一个诗社。李箫又是小诗仙,二者扯上关系,也是合情合理。
接着群臣们又看向吕公子,心中想着是不是小诗仙吕家小姐有了什么关系,不然吕公子怎么会在这种场合为其出头。慢慢的,群臣们看向李箫的目光多了一丝异样的色彩。
昊帝坐正身子,看着殿前站着的吕云路,脸上带着微笑。早就有消息说吕家少爷跟李箫关系不错,原以为只是酒肉朋友,谁知道竟然是这般的铁。
此时的情况,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不仅仅是为了让李箫作诗,更是想让后者刹一刹梁国的气焰。武一直是昊国为天下最强,但文,即使昊国如今的文风很盛,但还是被西边不大的梁国压着,不论是梁国还是北地草原的一些不足,都称昊国为蛮子。
这一方面一直是他的心病,今日有机会能撮一撮梁国锐气,怎能不把握住。摆摆手,正要让吕云路下去,又是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
“李公子醉了,怕无法作诗,愿陛下收回成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