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
停留屋檐的鸟雀忽然扑腾而起,盘旋而落。
京师皇城,东边大院,灯火依旧,却人影依稀。
这便是昊国收藏文书档案的地方——甲库。不过如今的甲库却不一样,皇帝爱看书,所以,这也成了御前书院,但存放的,都是陛下看过的,或者是不爱看的书籍、画卷。
里头的品种之多,数量之巨,可谓是史无前例。
正是因为这点,甲库就显得没这么重要。都是书籍画卷,还有些寻常物件罢了,贼要偷,当是该选宫里的宝阁,要这堆纸作甚。
于是,慢慢的,守卫少了,愿意来的人,也少了,除了没钱的穷酸书生,或是抠门官员来这蹭书外,没人愿意涉足。
难不成有人会为了看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冒死闯皇家地方?
一句话,如今的昊国甲库,没那么重要。
然而今夜的李箫偏偏来到了这,为了脱离了玉仙儿的车队,还跟几个侍女大打出手,为了是甲库中的那一份记载了京师十六年前的档案。
他想知道,十六年前,自己梦中那处被焚毁的院子究竟在哪,又到底是因为什么。
“啊咻”
守夜看门郎打了个喷嚏,接着换了换个姿势,继续睡觉。几个巡夜郎笑着看了眼自家兄弟的丑样,然后又开始漫无目的的转圈。
趁着夜色,李箫悄悄摸到漆黑的院墙边,接着不着痕迹地翻了进去,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到了!眼前便是甲库。塔状建筑,层层向上。
一层宽广,灯火通明,里面,只二三人影,步履缓慢的走来走去。再往上,灯火稀疏,星星点点的几乎没有亮光。
“一二三层崭新,陈旧档案不会存放此处,往上,去四层瞧瞧。”李箫喃喃自语。
说罢,便动了。踩着突出的屋檐,轻盈跳上。
“咕咕,咕咕”
鸟雀扑腾而过,引得巡夜兵士下意识的转身,只见几片飘落的羽毛。
“又是那些烦人的鸟。”士兵们抱怨一句。
“呼。”李箫放开手中差点害了自己的鸟雀,继续爬楼。
……
昊国甲库,一共五层。一层为史官记书;二层为陛下藏书;三层为史官藏新书;四层嘛,则是往年历昊国档案;至于五层,无关紧要,更无人问津,估摸,入目皆灰了吧。
与往常一样,刚过一更,方初尧便上了四层。观书,先看往年历,知百事,再去看陛下藏的天下书,这样才有更好的体验。
其实是因为,他对昊国各地发生的事,比较八卦。
“大昊永乐年间,御史大夫张毅讨一房小妾,然小妾与正妻乃是世仇,一时间,纷争不断,搞得御史大夫又讨了一房小妾,同样是世仇,索性之后三方各立,互相为敌。保得该人家风平浪静。”
方初尧坐在桌前,津津有味的看着手中陈旧的档案。这些在外人看来没什么价值的东西,偏偏他很喜欢。
“嘎吱”
一声响动打破了平静。方初尧放下手中书卷,下意识起身,四处张望。
“没人?”方初尧摇了摇头,心想是不是这几日熬夜看书弄得疲倦了。也是,这两天,腰子有点不行,时间短了不少,都没法看完三卷书了。
正准备坐下,旁光忽看见一道身影朝自己袭来,速度极快。
“啪,啪。”
方初尧挡住来人的袭击。“嘶,好疼。”他向后退了两步。正当他失神,来人又接着冲来。
擒手,压迫,捂嘴。一气呵成,没有片刻停顿。
“咚咚。”正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方,是你吗?”
没有回答,门外的人有点急了,欲推门进来。
“是,是我。”李箫松开手,示意方初尧说话。
“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闹哄哄的。”门外的人松了口气,虽然甲库没前几朝重要,但怎么说都是皇家的地盘,除了岔子,谁也逃不了干系。
“不小心碰了一下,现在没事了。”方初尧看了眼李箫,说道。
“哦,那我接着去巡逻了。你也早点休息。”说罢,门外的人便转身离开。
这方初尧是院子派来的人,虽是文职,但不是他们这种守甲库的人能比的,再说了,那个院子,他们可不想招惹。再说了小方人好,平日里没拿院子压人,还常请大伙喝酒。不过总归而言,谁都不想跟那个院子和东厂那群太监扯上关系。
这两个机构的人,可都不干净。
听着文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直到彻底没了声音,李箫才放开抓着方初尧的手,随意看了眼桌上的书卷,然后鄙视一眼后者,说道:“多谢。”
“不必。”方初尧活动一下筋骨,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少年,说道:“你是谁,怎么没事闯甲库?”
李箫没有说话,慢慢走到满屋的书架前,陷入了沉思。这儿的书也太多了,而且,没标记,要找那一份档案,得找到猴年马月啊。
“你在找什么?”方初尧走向前,说道。
这人好奇怪。李箫看着方初尧,不明白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刚自己这么对他,可他好像没事人一样,凑过来找存在。
“四层的书卷我大都看完了,要是找东西,可以跟我说,反正我也无聊。”方初尧不依不饶地说道。
“也罢,就让他帮忙找找。”
李箫说道:“十六年前,京师档案。”
“十六年前?”方初尧不解,这十六年的事多了去了,什么英帝复位,什么太子回京,还有谁家的少爷娶了某楼的花魁啊等等。
“高宅走水。”
高宅走水。这就好找了,他记得那一年京师失火的院子就三处,不过恰逢英帝复位,就记载了一处,好像是在什么,对,在城西文成街。
想着,方初尧便进了书架群,一本一本的开找,不多时,便满身灰尘地走了出来,手中,是一本枯黄色的书。
“给你。”
李箫接过书卷,坐到桌前,伴着月光,翻看。
“其实,你没必要夜闯甲库。”方初尧将身上的灰尘拍散,坐了过去,说道:“甲库早已没往日的重要,随便找个官员帮忙就能进来,陛下又不会阻止看书的人。”
“嗯。”
方初尧懒散躺着,来甲库这么久了,一起共事的那些人对自己多多少少有点排斥,自己也不会热脸凑冷屁股,反正院子没给自己任务,索性他就早睡晚干。关键是夜晚安静,看书八卦,更是有趣。
只是时间久了,寂寞。好在今天来了个人,管他是不是敌国暗探,如果是暗探就不会来这。聊聊天,消遣一下寂寞,再说了,今天来的这人,虽然一上来看见大大出手,但都留有余地,招招温和,点到为止。
同为八卦人,不做一生敌。
“哎,你到底要找什么,这失水宅院有什么好看的。”方初尧凑过去,笑道:“还不如看看别的八卦趣事,我跟你说啊,这些以前的事,真的有趣。”
李箫没有理会方初尧,自顾自的反复翻看手中的案卷,但都没有他想知道的事。最关键的是案卷中对于那件事的记载,只有寥寥一句:
“新历,文成街,大火三日不灭,无人生还。”
“没了?”李箫看着方初尧,问道。所谓档案,怎么可能就记载这么点。
“嗯?”方初尧凑向前,看了两眼,然后细想片刻,说道:“应该是还有的,只是后边的,听管事的说,好像十几年被拿走了,至于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方初尧没有说慌,确实是被拿走了,李箫翻过,可以清晰看见那点被岁月侵蚀殆尽的残渣。
“那年就这一个走水的院子,要不再看看别的年份?哎,你别走啊。”方初尧将书卷收好,刚转头,却看见李箫跳窗而去。
“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急躁,得,又是一个人空守闺房,寂寞啊。”
方初尧随意一跳,将书卷放回原位,似乎从来没有翻动过一般。
……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远处的打更声悠然,荡漾在城中。
李箫走在空荡的街上,狡黠的月光散落下来,照在身上,显得孤单。
今夜,他闯了甲库,看了那年的档案,很反常,前边所记载的皆完整,可偏偏是在自己所想知道那一段,就剩下一句话。
他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藏起来。今夜所得到的,该只是知道了,自己梦中的那间院子吧。
可是,要是想知道全部,又只能去找那个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人,马彦毅的父亲,马载。
“唉,本来以为只是个穿越剧,怎么现在到变成了解谜。”李箫捏了捏额头,缓解些疲倦。
摇了摇头,放空心思,今夜没必要在操心这事,此时要担心的,得找个去处,大晚上的,客栈都不开门,万安寺回不去,难不成流落街头。只知道,还不如从了玉仙儿,也能有个安稳的地。
叹了口气,背对着月光,往西城跑去。
而在刚刚的地方,一处胡同中,四道身影蹲坐,后边地上,躺着一人。再看地上那人,早已没了生机。
不过若是李箫在场,便可以认出,这人是前几日,在蔡坤身边见到的那个蛮横的下人——吴三。
四人的目光并没有看着吴三,而是,月色下的李箫。
“他今日怎么会出现在这?”
“大哥,得走了。”
说罢,四人便消失在黑夜中,寻不到踪迹。只留下地上那一人,在月光下,冰冷的躺着。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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