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边的宿舍所在,一个军官匆匆跑来。到姜敏面前行礼,道:“第三营掌书记宫天宇,今日当值。不知都统今日来军营,没有远迎,万望恕罪!”
姜敏道:“今日是宣抚率一众官员巡视军营。你头前带路吧。”
宫天宇当然看到王宵猎等人,不过心里拿不准,是以直接向姜敏报告。知道是宣抚使到了,急忙行礼。
王宵猎道:“今日看看你们士卒的生活如何。头前带路。”
宫天宇称是。领着众人进了宿舍区。
营区里最显眼的是出口处的一面镜子。这面镜子是军容镜,意思是士兵出门的时候照一照,看看自己的衣着是否得体,军纪是否符合要求。这是全军统一的,但是王宵猎是第一次见到军容镜周围收拾得干干净净,各种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没有各种各样的杂物。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王宵猎要求了四五年。真正符合自己要求的,只有这一处而已。
进了旁边的宿舍,第一感觉就是整齐。床上收拾得整整齐齐,各种杂物按列摆放,一切井井有条。里面的窗户大开着,能够通风,房间里没有异味。
王宵猎问宫天宇:“这样的天气开着窗子,晚上不冷么?”
宫天宇道:“禀宣抚,这里晚上要生炉子的,并不会感觉到冷。如果不开窗,一是房间里有味,不容易收拾得整整齐齐。再一个听说煤炉的烟有毒,白天开窗刚好换气。”
王宵猎点了点头:“说得有道理。煤炉烟气是有毒的,是要换气。”
看房间布局,是左右各有一盘炉,靠窗的地方打横一盘炕。一边睡两人,中间睡一人,房间虽然不大,但并不拥挤。炉子在房间外面,烟气从一盘炕进来,绕过一圈后从另一盘炕出去。
宫天宇见王宵猎打量布局,急忙道:“我们这些营房都是一个房间睡五人。四人睡在两边,中间是担任押队和拥队的效用。两个房间是一队,各自都有军官看着。”
王宵猎听了点头:“这样好,这样合理。官兵各有去处,这样很好。”
宿舍这样布置,不只是好的问题,更对军队的后勤提出了要求。标准化的营房,需要标准化的后勤,需要标准化的配置。如果做不到,就只能在营房里让士兵堆放自己的物资,全乱套了。
回身看了张均一眼,王宵猎道:“这几个月,你用心了。”
张均嘿嘿一笑,乐得搓手。
姜敏道:“自张钤辖到了之后,提出了很多要求,想了很多办法,才有今日军营的模样。”
王宵猎连连点头,不再说话。随便看了几间士卒的营房,想了想道:“看看你们军官的房间吧。”
宫天宇有些为难的样子。搔搔头道:“其他人不在,宣抚要看,那就看属下的吧。”
王宵猎道:“营房例不许上锁。一定要锁,值日军官也应该有钥匙。今天就看指挥使和监押的房间!”
宫天宇听了急忙称是。拿出钥匙,跑步到营房的尽头,把一个房间打开。道:“这是指挥使和其传令兵的房间,监押的房间在另一头。”
进了房间,只见同样是三面火炕。烟气进来的一面明显没有睡人,而是放了一个炕桌,上面整整齐齐地堆了几本书,旁边放着笔和本子。靠窗的位置花盆里种了一株蜡梅,已经有了花骨朵。
东西简单而整洁,一眼就能看清楚。
王宵猎随手翻着桌上的本子,见里面是学习笔记,多是战略战术的内容。
回过身,站在屋里,王宵猎左右看看。对汪若海等人道:“我们这些高级将领,大多没有经过这个阶段。说一句实话,这些指挥使、都头是怎么生活的,我们都不清楚。我想以后,大家都要进军校,体验这种生活才是。”
汪若海道:“宣抚说的是。”
从房间里出来,王宵猎没有再看别的房间。对宫天宇道:“快到吃饭时间了吧?”
宫天宇看了看军容镜对面的大座钟,回答道:“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座钟流行之后,由于上面的刻度是二十四,人们便把小于时辰的一个刻度称为一个小时,原来的一个时辰称为大时或时辰。军中和官府,已经流行钟表的地方,这种称呼比较常见。
王宵猎对姜敏和张均道:“到会议室,我们开个小会吧。”
这种军营当然有自己的会议室。宫天宇开了门,众人进去。
各自坐定。王宵猎道:“今天是我们到石州的第一天,看了这里的军营,感慨颇多。如果石州的军营都是这样,像我们看到的一样,这里的军队比我想象中要好。姜敏和张均,做得不错。”
姜敏和张均听到表扬,明显出乎意外,急忙起身道谢。
王宵猎道:“这样的布局,其实与其他军队差不多,没有明显不同的地方。真正令我意外的,是整齐划一。整齐划一不容易啊,可不仅是严格要求的事。简单来说,要让军队整齐划一,后勤供应就要得力,要标准化。所有的人缺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也是军中能够供应得上的。今天缺毛巾,明天缺脸盆,不是缺这个就缺那个,就没办法要求军中整齐划一了。其他军队也有要求严的,但与这里相比,整齐度明显不行。”
汪若海道:“我们是常年在军中的人,但再没有一支军队比得上这里。最接近的,应该是宣抚司的警卫军队,也要差上一些。姜敏和张均,在这里确实下了苦功夫。”
王宵猎对一边的崔青道:“崔青,刚才你也跟着进去看了,要学习。在石州的日子里,多跟姜敏和张均学习一下怎么带兵,把警卫部队的军容军纪提上来。你的军队,是宣抚司的脸面,脸面要光吗!”
崔青起身称是。
王宵猎道:“军容军纪是战斗力的重要内容。特别是战争时期,还能够保持好的军容,战斗力可想而知。司马法有云,古者,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故德义不相逾。那是因为军队主杀伐,自有一股肃杀之气,故不能入国。我们现在这样的军容,有纪律,重服从,整齐划一,还有什么军容国容相背的?我一直说,我们的军队要不同,要与其他的军队有根本的区别。什么区别?就是我们的军队深植于人民之中,不能违背人民的意愿。在这个基础上面,还要讲纪律与服从,把纪律与服从深刻进战士的血液里。而这些,要从一点一滴做起,要从基础做起。”
折彦质坐在一边,心里五味杂陈。王宵猎的这些理论他前所未闻,以前从没听说过。军队能打就可以了,哪里还有这么多理论。但是听起来,说的要有道理,只是自己深深的怀疑。
宫天宇命人上了茶来。王宵猎喝了一口茶,道:“大家讨论一下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拘束。”
说完,王宵猎看着众人,眼神飘忽。
这么多年,王宵猎一直说要建立一支新部队,并努力地灌输自己的思想。但是直到今天,才算见到了符合自己要求的部队。虽然不知道这支军队其他方面如何,但只是从军容军纪上面,已经符合自己的要求了。
姜敏和张均年轻,最重要的岁月是在王宵猎身边长大的,听多了王宵猎的话,各种夸奖和牢骚。这两个人也足够聪明,能够理解王宵猎的意思,坚决执行下去。这里的军官和士兵都是王宵猎从各军抽来素质最好的,能够坚决执行姜敏和张均的命令。或许,诸多因素叠加,才有这支军队的面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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