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上奏一次不够,还来上第二次的,武稚也是不跟他废话,气的直接就让人在外面拿棍子先打一顿再说。
宫中但凡不是瞎子聋子,都知道天子现在战意已决,任何来说和的,都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当一个御前宫女,听到洛清郡主过来打探风声的时候,很快就如实汇报了情况。
洛清郡主倒也不意外,天子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洛清郡主就犯难了,李广胜虽然不是要主和,但也想着能够劝说皇帝,先暂缓出兵,多等几日看看情况,这匈奴与突厥,很可能另有图谋。
至于图谋什么,李广胜的回答,把洛清郡主给吓到了——长安。
“郡主,真的不是婢女不帮你,实在是……实在是陛下今日心情真的不好,您若是为了让陛下暂缓出兵,陛下绝对会大发雷霆的,你这折子,还是别递了吧。”
眼前的宫女,倒不是说真的担心洛清郡主,她只是担心她自己,宫女帮郡主递折子?还是现在主和的折子?怕不是命没了。
洛清郡主也知道这是昏招,但她也别无他法,让李广胜自己递折子?听说不少大臣主和都被打了,光是看到暂缓出兵这四个字,天子现在都给折子烧了。
李广胜这时候来触霉头,怕不是又要去天牢蹲着了。
洛清郡主是清楚自己这个天子表姐的脾气的,不过上一次冒死去求情,战战兢兢之下,天子来了葵事居然还没有生气,还答应放人。
上次的事情给了洛清郡主莫名的信心和勇气,所以她想着,自己来说这件事情,没准表姐不会太生气,也提不到李广胜的名字。
所以就借口自己想办法,先稳住李广胜,结果想来想去,居然想出了一个让宫女帮忙递自己这个郡主的折子的昏招来。
但现在临到这里的时候,洛清郡主四下一打听,天子的脾气好像没有上一次那么温和了啊。
洛清郡主,有点怂了。
她刚准备回去,再继续从长计议,却见到一个侍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随后跟洛清郡主耳语了几句。
洛清郡主一愣:
“什么?!”
………………
乾坤殿前。
武稚坐在乾坤殿中,面前是纸片一样的奏章,除了日常的奏章之外,还有就是主和的官员,写来劝说武稚和胡人罢兵言好,大军出征,做做样子就好,千万不要真的打起来云云。
武稚看到这些奏章,那是直接就给扔火炉子里烧了。
她即位之初,这突厥与匈奴居然联军进犯,还是夏天出兵,这分明就是要给她下马威的意思,而且夏天出兵,不吃到大好处,绝对不会轻易离开。
议和?黄河以北,尽数割让行不行啊?
此时若不出兵,更待何时!
她信心满满,必要立一番不世之功,创万世基业,就从匈奴与突厥下手立威!
但总有人,和她唱反调。
上官女官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思虑再三,还是说道:
“陛下,李广胜求见。”
武稚头也不抬的说道:
“让他有事递折子。”
“他说……”
上官女官脸色有点犹豫,说道:
“他说他递了折子陛下也不会看,所以想要当面和陛下说。”
“哦?好大的官威啊。”
武稚将手上奏章砸在了桌子上,还没有见李广胜,脾气就已经被李广胜这直肠子给激起来了。
“让他进来,朕听听他的高论。”
“诺。”
上官女官退了下去,没多久,李广胜就被带了过来。
李广胜此时穿着一身朝服,走入乾坤殿后,恭敬地跪在地上,喊道:
“微臣李广胜,叩见陛下。”
“起来吧,你说朕不看你的折子,想必你要说的也是缓兵之言吧?”
武稚坐在殿首,面色清冷,道:
“朕今日听了成百上千个理由,让朕不要出兵和胡虏决战的理由,朕听听你的,有何不一样。”
李广胜站了起来,说道:
“陛下,这胡人与我们不一样,他们秋季是农闲,首领才会聚集牧民,南下劫掠,现在是夏季,本该是放牧务农的时候,突厥却和匈奴一同南下,还是十余万大军,可能数量更多,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南下劫掠。”
“朕知道,他们看朕刚登基,觉得朕根基不稳,想要在大周的土地上逛一圈,舞一舞他们手中的弯刀,以为朕就会,像那些主和的大臣一样,给他们送去成箱成箱的金子。”
武稚眼神清冷,说道:
“朕偏不如他们的意。”
“臣也觉得,不能如他们的意,但陛下,还是不能出兵。”
“为何?”
李广胜神色不变,抬手道:
“因为他们要的,是天下。”
武稚没有接话,李广胜继续说道:
“我曾跟随先皇,数次与胡虏交手,他们不善攻城,每每叩关南下,都是来如风去如风,只劫掠物资,掳走百姓,烧掉一些没有城防的村庄。却很少会有围城的举动,即便是围城,也都是调虎离山,围魏救赵之计,让我军分身乏术,无法聚集优势兵力。”
“但这次他们南下,不过才两日不到,就围了固原城,微臣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么做,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理由,他们,不想让固原城的人出来。”
李广胜说完,武稚皱了皱眉头:
“你当朕是傻子吗,他们围城不就为了这个,想引朕出兵过去,想着野地击溃朕的大军,好跟朕谈条件,朕相信耿忠,他不会输。”
李广胜抬了抬手,说道:
“正如陛下所言,微臣也曾跟随过耿尚书,很佩服耿尚书的能力,他们若真的只是简简单单围了固原城,耿尚书率领大军前去讨伐,胡虏绝对望风而逃,怕只怕,耿尚书派兵过去,碰见的并非是胡虏主力,耿尚书就算去了,也不过是被这假装主力胡虏军队到处跑,耿尚书追,玩捉迷藏罢了。”
“呵,就算胡虏主力南下奔朕的长安而来,沿途要塞守军也不会让他们那么快南下的,耿忠也可率军半路而击,与各州守军四面夹击,朕正好在关中,吃了他们!”
武稚呵呵一笑:
“朕不怕他们冲着朕来,朕就怕找不到他们!”
“那他们不穿原州入关中呢?”
李广胜一句话,让武稚微微一愣,就听李广胜继续说道:
“围了固原城,长安精锐五出其三,长途奔袭,就算是到了固原城,留在固原城的恐怕也只是小鼓的胡人部队,但他们游骑散开,胡人从不搭灶,根本无从察觉他们人数具体变化,甚至可能十余万人都是假象,他们倾巢而出,二十万,三十万人,已先后入我关内都有可能。”
李广胜越说越激动,左右走了起来,继续说道:
“他们人数众多,但终究不擅攻城,原州到长安,一路要塞守护,他们一座城一座城的拔,三五年也都到不了长安,纵使三十万大军,我们也不怕,但就怕他们不攻城,更不穿原州,就派人假装围着固原,其余人马,取道陇右的凉州兰州,稍稍绕行,便能直奔长安而来!”
李广胜说到此处,情绪微微平复,拱手道:
“到时,把长安一围,不出数月,天下大乱。”
“你是说……”
武稚的手指敲着桌面,眼神微眯:
“西凉王,勾结了胡虏,要做千古罪人了?”
“没错。”
“那突厥可汗,匈奴可汗,就这么信任西凉王,认定了他不是故意借道给他们,而后与朕夹道击之?”
“不会,突厥匈奴两可汗,臣不是第一次交手,他们心思缜密,若无完全把握,不会如此行动。”
李广胜说完,武稚就提高音量:
“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认为?这不过是你的猜测,就听你一席之言,朕就要放弃固原,你能保证固原一定不失守?你可知固原一旦失守,整个原州,灵州,径州,三周再无幸免可能,他们若占着固原不走了,以后何止秋冬来劫掠,他们一年四季,都能把刀子,架在朕的脖子上!”
“再说了。”
武稚背着手,走了下来:
“朕的长安被围数月,天下就乱了?你的意思是,朕当了十几年的太子,天下人心,都不归朕?”
“陛下,藩王势大,天下初定,人心本就不稳,还有就是……您知道原因的。”
李广胜毫不畏惧的看向了武稚,而武稚沉默了一阵,拂袖转身。
“朕决心杀你之前,滚吧,朕不想看到你。”
“陛下!陛下请一定要听我的,不可出兵啊!长安绝对不能被围,突厥匈奴必定绕道陇右,奔袭长安,西凉是西凉王的底盘,不会有人给我们送信的,我们必须要留有足够兵力,一旦胡虏靠近,我们能主动出击,将其击退,否则天下危矣,天命必失!”
李广胜见到武稚没有回心的意思,连“天命必失”四个字都说出来了,说完之后,武稚直接就拔出了腰间配剑,一剑就斩断了案角。
殿内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跪了下来,只剩下李广胜还站在原地。
“把他,打入天牢!”
很快有侍卫走了进来,架着李广胜就往外走,李广胜还自己在喊着:
“陛下!万万不可出兵!少则五日,多则八日,胡虏大军必兵临城下!耿尚书领两万五千人马出城,再想回来,万万没有可能了!有可能我们还要眼睁睁看着耿尚书全军覆没!只要长安没事,固原不会丢的!长安被围,天下必乱啊!陛下!陛下!”
“等等。”
武稚气鼓鼓的抬起手,她冲着侍卫们喊道:
“别让人知道朕关了他,带走,带走!”
看着被拖走的李广胜,武稚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吓得跪在殿内的所有人都不敢动弹。
武稚很快拿起了笔,开始在一张纸上写了起来,上面已经写了一些字了,是留给明天的吴琼的。
就见到武稚在后面写到:
“朕是女人,天下凭什么就不服朕了!凭什么!那李广胜哪里来的能耐和胆子,在朕面前说这些?气死了!气死了!”
“朕气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