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双儿想说不,在封知平说出口的时候很冲动的想否定这个自我评价,她了解这个男人,就如对方了解她一样,如果他真是人渣,如今就不会这么纠结,这么的...痛苦。
但她没有,到了嘴边的话终是在最后一刻忍了回去。 这不是认同,而是她认为自己不应该,也没理由表态,归根到底,这是封知平自己的问题。
本心来说,两个她都不认同他的自我刨析,但两个她,确切的说是现在的她,真的很生气。
她生气,气封知平,气詹千舞,但最恼恨的却不是这两个人,而是顽心恶劣的贼老天。
关于封知平和詹千舞之间的纠葛,她听过很多个版本,最初是从父皇的口中得知了些许。
乍闻噩耗,晴天霹雳,她气怒之下于那夜在长春宫设局,引詹千舞前来逼问真相,结果出乎意料,没有吵闹也没有冷淡回避,骄傲的詹千舞用平直的语气将事情完完整整的讲述了一遍,那样子,就像在讲别人的事情,末了真诚致歉,直言错皆在自己。 她当时就感觉不妙,心里咯噔了一下,转天找到六皇兄逼问,六皇兄迫不得已,只能吐露实情,她这才发现六哥原来早就知道的。
游景涟讲述的也是封知平告知的那个版本,并且明显有不少删减,话里话外极力维护封知平,好言好语劝自己的亲妹妹能够谅解。
她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于是乎便有出云阁面不示人,以剑相激,她要看看他能不能认出自己,看看他与詹千舞之间的真实反应,当然,间中还存了一点报复的心思。
当时的她就像现在一样,完全没想好该如何处理,报复是单纯的,是被人横刀夺爱,不,应该说是被人污了一身泥水后很自然的回击。
她没想逼封知平表态,她只是想先试试,先看看,等想明白后再做决定。 谁承想,父皇利用了那次机会,逼着封知平给出答案。
她很生气,却又生不得气,特别是在詹千舞抢先表态毅然离场后,她的气忽的消了一半,余下的是委屈,以及一份难以自已的同情。
双儿是善良的,封知平早早确认了这一点,深深喜欢上了这一点,哪怕冷僻的那个她始终不肯承认。
所以两个双儿吵了起来,吵了无数次,吵得极凶,万幸她们不是以前的那个她们了,有《千情诀》压制调和,她表现出来的是冷漠,透着几分呆滞的冰冷。
两个她吵来吵去,完全没有实质性的结果。 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她们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性子,一个娇憨可爱,一个孤傲冷厉,就如水火般,共存已然不易,冲突起来只能蒸腾成汽,积压在小小的身子内让自己更闷更气。
吵到不知第多少次,两人终于勉强达成一致,要找本人问个清楚。
也是到这时她俩才发现,那个没心肝的除了出云阁那场宴会外竟然一次都没来看自己,暖双儿慌冷双儿怒,她们要找封知平问个清楚,问问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于是乎便有了今日之逢,是巧遇,又不是巧遇。
很少有人知道,这几日她天天出宫,带着两个打死不肯离开的贴身侍女,化妆成各种形象在剑侯府周遭游逛,以散心之名行巧遇之事。 掩耳盗铃之举无疑惹人嗤笑,香云直爽,劝了多少次,双儿自己也尴尬,但她不是圈养深闺的娇小姐,游历过江湖开过眼界的她深知争的必要性,有些事必须去争,不争咽不下这口气。
没有直接敲门是最后的矜持,她不担心巧遇不成,以她对封知平的了解,那个闲不住的家伙不可能抵得住大好的繁华,肯定会带着一帮狗腿子出门闲逛,别忘了当初他可连望月峰都给逛了。
结果让人失望,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别的原因,她等了三天,人影都没见着。
今天是第四天,也是最后一次,她已经决定了,如果这次还遇不见,那就不见了。
有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事已尽,剩下的,就交给天命吧。
她做了决定,听天由命,谁知在她心灰意冷返回宫中的途中,老天爷竟然让她遇见了剑侯府的马车,车里坐得恰巧是那个该死的家伙,而且仅仅一个擦肩而过,那家伙竟然认出了自己!
非但如此,他还当即停车把自己揪了出来,双儿实在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她只想问问老天爷,你是不是玩人上瘾?
余光偷瞄着对面的男子,双儿面无表情,心中苦笑,她听得出封知平的歉意,听得出他的决心,听得出他的痛苦、无奈与愤怒。
他跟自己一样,也在恨天意弄人,不同的是他有了决断,而自己,还空有郁愤,没个主意。
双儿看不见的那侧脸勾起一抹浅笑,下意识的说道:“你变了。”
“啊?”封知平没听清,愣愣抬头。
尤双儿斜眼窗外,仿佛什么都没说过。
封知平眨眨眼,皱起眉,凝视着对面的女孩。
双儿故作不见,心里暗暗感叹。
是的,他变了,比以前更成熟,更坚定了。
遥想当初,他一味狠勇,处事看似果决,其实很多目光短浅,思虑欠妥。
而现在,他行事依然果决,但多了一股子定气。
这种气息在父皇身上看到过,在太子哥哥和睿王兄身上感受到过,如今的他,也成了他们一样的人,深沉而坚定的人,哪怕做错,也会坚持到底。
这是好现象吗?
双儿不知道,她只知道,他的决定,怕是难以改变了。
詹千舞吗?
双儿心里不舒服,旋即微嘲。
诚然,尚主不纳妾,这是规矩,但这是潜规则,没有列入明文,而且也没几个人能遵守。
左右要纳,纳个王女也不错,问题是自己心里还是不舒服,就像一碗好粥自己还没喝就被人啖了一口,而且偷喝的人要跟自己平起平坐平分这碗粥,那个她能忍,自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
双儿怒意再涌,暗暗恼火。
对面,封知平终于凭些许印象凑出了那句话,正色道:“我没变!”
双儿知道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也不解释,顺着话道:“没变?那我问你,如果我...”
“可以!”封知平不等说完,直接打断。
“我还没说完呢!”双儿皱眉,俏脸微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封知平表情认真,“我与你说过,我.....”
马车突然摇晃了一下,缓缓减速,牛春寒的声音自前面传来。
“少爷,前面有人拦路,好像是王府的人。”
“王府?哪个王府?游景涟那混蛋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封知平怒冲冲的掀开一角车帘,放眼一瞧,深深皱眉。
对面七骑拦路,前三后三环卫着中间的青年,青年身着皮甲腰悬马刀,左边马腹上还挂着一杆长枪,浓眉大眼英武逼人,派头没得说,只是跟街景格格不入。
七骑拦道,明显来者不善,周围的小贩见识不妙,早已收拾摊子远远观望,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是游景涟的人。”封知平看了两眼,嘴角微嘲,“京城重地,敢披坚执锐当街拦道,挺牛|逼啊,什么来头?”
牛春寒眼尖,方才就看到最前一人腰间的腰牌,低声道:“少爷,属下瞅着,好像是琨王府的人。”
“琨王?琨王是哪个王?”封知平感觉有些耳熟,只是怎么也记不起来。
香云听他言语不怎么尊敬,怕对面听到,赶忙压低声音道:“世子慎言!琨王传承三世,老王爷游万海是陛下族兄,膝下二子三女,其中二王女嫁给了方大将军,所以老王爷虽闲云野鹤不问朝事,但他的说话在朝中仍很有分量。”
香草皱眉道:“怪了,老王爷素来低调,治家颇严,今天怎会派人来二城拦路,看样子还是专门等您的?而且这几位眼生得很,不似京城人氏。”
封知平讶然:“你知道的还挺多,经常出宫啊?”
香草颔首:“回世子,公主体弱,不常出门,奴婢只能帮着多长长眼。”
体弱...
封知平好笑,怪声问:“咋的,不装啦?”
香草赧然:“世子慧眼,一眼识破,况且公主都承认了,奴婢自然随从。”
“你个死丫头,我什么时候承认啦!”双儿大感不满,起身就要出来。
封知平回头看去,心说莫非双丫头偷跑出宫被发现了,派琨王来抓人的?
“看什么看!”
双儿凶了一句,想想也一头雾水,她除了父母兄弟跟其他族亲都不熟,跟琨王更是只见过两回面,加上那副性子,父皇派谁来也不该找他才是。
封知平用眼神将双儿挡了回去,笑道:“放心,今儿约好吃饭,谁来也没用,除非你爹下旨!”
“是父皇!”双儿气恼。
封知平眼一亮,坏笑着点点头:“对,父皇,我还不太习惯,以后肯定顺口!”
双儿窘,红着脸白了一眼坐了回去,别开脸后嘴角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扬。
这边说完,那边有人问话,语气很是不善。
“对面的可是剑侯府的车?”
牛春寒眯了眯眼,轻提一口气高声道:“正是,敢问阁下何人,拦我等所为何事?”
喝话的侍卫头领不答,又问:“车内可是剑侯三子封知平?”
三子和世子,同一个人,一字之差却代表了不同的意思和态度。
牛春寒来气,沉下脸冷声道:“正是我府少主!”
“少主?呵呵,好一个少主!”
说话的不是侍卫,而是当中的青年,只见他腰杆笔直,挺胸昂首,面带寒霜,眼神蔑然而森冷。
“无德无能也有脸称主,认他为主,你算倒了八辈子血霉!”
“放肆!”
牛春寒暴怒,便要起身,一只手将他按下。
“老牛,说你多少次了,遇事要冷静,跟条疯狗较什么劲?咱是斯文人,这里又是京城,咱打狗也得先问问主人是谁,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再伤了和气。”
封知平说着掀帘而出,慢吞吞的站直身子,慢条斯理的抻了个懒腰,舒爽后歪着脑袋打量青年,眼睛一亮。
“呦,不错啊,倍儿精神,就是欠调教。哪家的狗啊,报个名号让小爷瞧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