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知平的“惊雷”未至化境,但也快疾,就连詹千舞和封知佑这等专心旁观的行家都没看清出手,眼中只留一抹残芒,塔内刚逃出山谷的那些人闻声回望,看到的仅是雷光的尾韵。
剑在出鞘的那一刻,鞘就崩碎了,饱受摧残的剑身裂成碎片,最大的还不如指甲。
剑碎,未陨,仍倔强的保持着原状未散,只看上去“虚肿”了些,狭缝里的电弧令威势不跌反增,比起原本更加骇人。
封知平无心关注这些,双眼紧盯着雷闪的方向。
只见雷光划破长空没入不知深处,击在了无形的屏障上,下一刻强光耀起,却不是在天空,而是在远方的地表。
双眼紧追而去,外人眼中这副诡异的奇景在他的眼中并未变过,屏障并没有改变位置。
高度发散的灵识感受到屏障撼而未破,他毫不犹豫的提剑回挑。
“剑四——风掣!”
正在消散的雷霆重新凝实,随着他的动作反向折转重重回切,震耳的雷鸣半途戛然再次变位,竟又到了天空,而且就在他的头顶,他见怪不怪,见屏障仍未告破,二话不说三剑再出。
“剑五——雷厉!”
剑起,人动,雷霆溃散,招式以失败告终。
《风雷剑》总计十一式,第五式之后非神藏不可用,前三剑能使成一靠外力二靠运气,如今修为不足,天地灵气又被前三剑消耗殆尽,“雷厉”一出长剑再也承受不住瞬间瓦解,封知平忘乎所以循着剑诀高高跃起,无法御空,升势耗尽后重重的摔在地上,大口吐血。
剑招反噬,数不清的雷电小虫子一样的游走体内,疼过针扎百倍,封知平瞬间疼醒,忍不住哀嚎出声。
万幸天地灵气和宝剑自身的力量被前三剑耗了个七七八八,否则他现在连嚎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可以收尸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觉得丝毫庆幸,反噬的痛苦还不如当场死了。
连剑种都无法抑制痛苦折磨着他的身与魂,眼泪鼻涕屎尿齐流,可怜他想昏都昏不得,只能意识清楚的完整承受,一丝不落的体会着其中的滋味。
塔外,封莫修紧攥着的手放开了,詹千舞的表情也放松了,积压的火气尽数倾斜给趁她分神没完没了骚扰她的对手。
场边,封知佑暗暗松了口气,不仅为封知平,也为最后那一剑。
《风雷剑》他也会,凭他的修为能勉强使出第九式“雷海狂涛”,可在封知平所处的境界时,他最多只能使到第三式“惊雷”,第四剑“风掣”大概率会失败反噬,而第五剑“雷厉”,他想都不敢想。
当封知平动用“雷厉”时,他震惊万分,自己也不知道更希望他成还是不成,不过就目前来看,盼他失败应该更多一点。
即使这样,他也深受震撼,坚定的心再次动摇。
他是个骄傲的人,异常骄傲,外人说他是剑侯府武道资质最出色的孩子,最有可能继承封莫修的衣钵,他自己也这样认为,直到上次泉州城的那场夜战。
虽然因为种种缘故,那场战斗毫无公平可言,可封知平确实跟他打了个平手,如今往昔鄙夷的三弟又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他心里百般滋味,难以言喻。
封知佑心情复杂着,无名九人则雀跃着,要不是不合适,几个老老少少非当场跳起来欢呼一通不可。
那件东西与封知平产生交感相互吸引他不意外,意外的是那东西匿于地灵仙层,而封知平身处地散仙层,二者隔着整整一个地真仙层就产生了交感,并相互靠拢,说实话,刚才那一刻镇定如他也有些慌了。
他不怕二者相遇,他怕的是相遇的过程,封知平挟地散仙层的灵脉之力欲破开隔阂一窥究竟,他根本不知道他要破开的是什么。
三仙塔由乾坤阁本宗下赐,疑似仙界遗落之物,塔内每一层都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因为破损和力量衰退,天仙三层的空间已然崩溃为虚无,只余下人仙、地仙两阶六层还保持着基本完整仍在运转,正常情况下从内部是不可能破开的,必须以特定的方式才能打开通路上下沟通,但那是正常情况。
封知平的情况极不正常,他竟然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不依靠法门便强夺了维持空间存续的两条灵力脉络,并且还以灵脉之力去破空间壁垒,一旦成功,能不能打通通往地真仙层的通道不一定,肯定的是他死定了,连同他在内,整个地散仙层的一切都会随着空间崩塌归于虚无。
不仅如此,地散仙层的崩溃还会引发的连锁反应,影响甚至破坏其他五层的结构运转,一旦其他五层全部牵连进崩溃状态,届时不光塔内,他们这些塔外的人也会跟着遭殃,三仙塔自毁的力量可不是闹着玩的,保守估计也至少相当于一位封号武神的全力一击,而且是涉及空间力量的全力一击。
万幸,封知平没有那么高的修为,也不懂三仙塔的运作玄妙,否则他们只能动用宝塔的力量将其扼杀。
“要不放个水吧。”马上耀一手掐着印诀,另一手抹了把冷汗,心有余悸。
“不行!”无名断然否决,沉声道,“原则不能变,我们只能做该做的,绝不能进行其他干涉,这是铁律!”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变通一下不行吗?”
马上耀不甘心,被无名冷眸一扫,立马悻悻。
“我就那么一问,没别的意思...”看书窝
无名凝视着马上耀,良久才收回目光,看了眼其他人,肃然道:“铁律就是铁律,没有变通,违律者死!”
七人赶忙颔首,不敢置疑。
无名顿了顿,面容放缓:“其实也不用我们做什么了,那东西已经到了真仙层,只要他能上去,就肯定能相遇。”
“问题是,他还有命活吗?”马上耀怜悯的看着封知平,“他惹了众怒,如果不马上出来,必死无疑。唉,要不要跟他说一声呢?”
话刚出口就感受到熟悉的冷眼,马上耀赶忙讪笑:“我就那么一说,就那么一说...”
塔内,谷底,封知平瘫软如烂泥。
逃出山谷的人陆续转回,看到这一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恶向胆边生。
“这个祸害,竟然没死?!”
“杀了他!至少把他逼出去!”
“对,赶他出去,免得再祸害人!”
叫骂随着第一个行动的人变成了现实,十几个胆大包天的江湖客提刀仗剑冲下山坡,第一个也是冲在最前头的,正是胡人广。
他们未必都想封知平死,大多数人的目的还是将这个险些害了所有人的祸患赶出塔去,可封知平不这么想。
他参加大比是有目的的,为了那个目的,他必须一路走到底,绝不能放弃。
为了那个目标,他忤逆了父母,得罪了詹家,惹恼了那个爱穿红衣的女孩老死不相往来,他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代价,不为自己,为了这些被他得罪的人,他也不能低头。
丢掉残缺不全的剑柄,拔出背后的人级上品长剑,双手拄着撑起身半跪于地,努力睁着赤红而模糊的双眼看着来敌。
找人帮忙?
远水解不了近火,求人不如求己,破船还有三斤钉,爷今儿个就算废了也得拖着你们垫背!
凡是挡在自己和双儿之间的人,都得死!
“剑种!”封知平心中呼唤,“你若有灵,就全力助我!我生你生,我死你毁,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别给我装怂!”
似乎听懂了他的呼唤,仍与冥冥之物保持着一致律动的剑种加快了旋转,数不清的元力丝线甩出注入经脉,渗透进血肉,随着手掌的接触注入剑体。
随着剑体的灵力反哺,空荡荡的经脉再次盈满,未经炼化的灵力包含杂质,随着周天刺痛着每一寸经脉,喉头一甜,他又忍不住呕出一口血。
擦擦嘴角,封知平默念剑诀。
《风雷剑》不能再用了,这剑法他控制不了,之前用乃顺势而为,现在再用纯属找死,归根结底,还是得靠他从小琢磨到大的自家剑谱。
剑笼!
这招是他目前所掌握的范围最广的招式,效果近乎神藏期的绝技,经他改良后威力也大大增强,只要能一击干掉这些人,哪怕只干掉一半,就能杀鸡儆猴,吓住后来人争取喘息之机。
剑诀流淌心间,长剑缓缓插入地面,就在他要动手时,远处突然响起一声爆喝,一道快如闪电的魅影后发先至,沿途打翻了三个人,稳稳的落在他面前。
嗅着熟悉的檀香味,封知平抬起头,扯了下嘴角:“你,没事了?”
幽怨侧过头,面色苍白皮下泛黑,左目温暖和煦,右眼赤红如血。
冲着封知平温柔一笑,幽怨自嘲道:“小僧定力不足,见笑了。”
封知平哪还看不出他的情况,急声道:“心魔乱神攸关性命,你别动,我搞得定!”
“无妨,区区几个宵小,小僧还是可以的。”幽怨说着回过头,温和的脸上狞戾一闪,“况且小僧忍得很辛苦,适当宣泄一下也好,不杀生就是了。这是劫,是历练,小僧有准备,乐于承受。”
封知平哪里肯让,坚决道:“不行,安全第一,你别冲动!你两位师兄呢?他们怎能容你胡来?”
“他们啊!”幽怨侧头邪魅一笑,“小僧趁他们不被把他们制住了,一时半会儿的,他们过不来。”
“制...制住了?!”
封知平目瞪口呆,看着幽怨的诡异表情,心中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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