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旗自然是要去的,不可能为了保护我们而临阵退缩,这是违背军法的。”许安年看上去还算镇定,一脸严肃地教育阿天。
“那你们该怎么办呢?”姜榆罔对于防住这一次麓川军的袭击并无多少把握,一旦莽古山营寨失陷,留守在这里的几人就极度危险了。
“我们回营地防备。”许安年回答。
“不,你们去孟养城。”姜榆罔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
“这里去孟养有一段路途,如果半道上遇到敌人怎么办?”张大可问。这家伙算是几个人里唯一还能打一打的。
“所以更要抓紧时间,现在就去,可能还不会遇到麓川军,待到一会儿如果莽古山等处营寨被破,那就更危险了。”姜榆罔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尽可能地保住这几人的安全。
自从制造出来定装弹和改进火铳成功后,他已经把他这几个工匠当做了自己穿越来到明代后,在未来发家的重要本钱。
之前几次麓川军的偷袭都是少数几个人绕道秘密潜入,此次却是从山路正面冲击瞭望楼所在的防线,可见来人之多并非前几次可比。而自己此次偏偏恰巧当值,不能亲自保护他们,与几人共进退,情况比以往更是危险许多。
“那好,我们就直接去孟养城了。”许安年一抱拳:“小旗务必保重。”
“等下!”姜榆罔又叫住了几人。他细细一想,麓川军的确有可能封锁前去孟养城的道路,“我们现在既然造出来了两支新式火铳,不如你们留下来两人留守营寨,对我也有些帮助。”
姜榆罔心中明白,所谓帮助倒是其次,关键是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万一麓川军真的截杀了逃往孟养城的人,这边营寨防守住了还能活下来两人。
“我留下守备。”卢崇第一个说话:“如果小旗需要,我可以跟着你前去防线。”
“这倒不必了,防线的情况还是我先前去探知。”姜榆罔又问:“还有谁吗?”
“算我一个吧,上次小旗被打晕,还是我把小旗拖回的营地。”张大可挠挠头笑着说:“只不过小旗忘了。”
“好,那你们其余三人现在立刻前去孟养城。”姜榆罔再三嘱咐:“只顾逃命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好,我们即刻出发。”许安年微一抱拳。
“那我们就此暂别。”姜榆罔点点头,朝着莽古山的明军防线跑去。
围绕孟养城,留守的曲靖四卫构筑了四道防线,而四卫中相对来讲地位最高的曲靖卫正是负责西南方向的莽古山,这里面向广阔的麓川军控制的城镇和村寨,是防守压力最大的一个方向。
姜榆罔赶到瞭望楼的时候,麓川军的先头部队已经登上了竹制的瞭望楼,手执各式猎刀的麓川士兵不断地涌上来,而许多守备的明军士兵却仍然企图用火铳去抵抗,越来越大的雨势,则让火药被雨水沾湿的火铳很难发射成功,防线隐隐间已现溃败之势。
姜榆罔几步踏上前去,一刀砍翻一个正要爬上瞭望楼的麓川士兵,然后俯身躲过从两边挥过来的猎刀刀锋,一个转身,柳叶刀拉起一道寒芒,两个麓川士兵的喉咙在眨眼间被划开。
刚解决了这两人,只见瞭望楼下方又有数名麓川士兵灵活地攀着外墙上来,姜榆罔往楼的边缘一趴,护住自己头颈的同时握刀向下用力一斩,最上面的士兵手臂受伤向下跌落,同时把下方的麓川士兵也砸了下去。
而这时,又有三个已经爬上瞭望楼的麓川士兵朝姜榆罔围了过来,姜榆罔随即在地上一滚,躲过了瞄准他刚才位置砍下去的几刀,又迅速弹身跳起,暴起一刀砍倒了离自己最近的敌人。
喷溅出来的鲜血染满了他的铠甲和脸颊,一些血液流到嘴唇上,又慢慢渗进了嘴里,铁锈般的令人不适的甜味让他下意识地啐了一口,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吐沫。
剩下两个麓川士兵看着浑身血迹的姜榆罔,脸色变得僵硬起来,向后慢慢退了几步,随即转身就向两个方向逃跑。
姜榆罔握了握他手中的刀,只觉得体内的热血在奔涌,四肢百骸不断涌来力气,漫天的雨滴落在手背和脸颊上,带来了丝丝清凉之感。他看向周围,这片战场居然因为他的到来而陷入了短暂的停滞,麓川军的一波攻势受阻,同时明军这边这是士气一振。
“姜榆罔来了。”一名明军士兵认出来了姜榆罔。
“姜榆罔?”
“李百户手下的头号猛人,就是管那几个铁匠的小旗。”
“不是说他被打坏了脑子吗?现在怎么看起来更厉害了?”
姜榆罔听着这些士兵说的话越来越奇怪,不由得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随即指挥道:“现在所有持刀兵留下死守,火铳兵开始往营寨后撤。”
另一个也是小旗的人物质问道:“后撤?防线被破了怎么办?”
“难道你觉得留在这里就能守住?”姜榆罔反问。
“这……出了事你担得住吗?”另一个小旗神色紧张。
“到时候就不是担得住担不住的事了,”姜榆罔看着远处不断涌来的麓川士兵,这些人虽然军装不齐,装备不一,但人数显然多于己方:“活都活不下来。”
麓川之战,明军总共调集了南京,云南,湖广,四川和贵州十三万军队投入战场,西南卫所的主力军队几乎倾巢出动,但是在麓川一带的山林中,持续一年的数场大战让明军消耗严重。
姜榆罔所属的百户手下的部队就是一个缩影,在麓川战场上,虽然明军在正面处于优势,但广大山林中的无数村寨都不能有效控制,每一个据点攻下后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来守住,即近乎无差别的牺牲。
自姜榆罔这种小旗以上,他原本的上司,管辖五个小旗的总旗,管辖两个总旗的百户全部阵亡,原本满编一百人的部队到了现在不过五十余人。
“活下来的话,才有可能守住莽古山。”姜榆罔继续分析局势:“眼下这些人走的是莽古山间的主道,我们后撤到营地,同样能起到守备的作用。”
另外那个小旗顶着大雨勉强睁开眼,看到远处雨幕下不断如潮水般涌上来的麓川军,心里也是有些发怵:“那,就听你的,火铳兵先撤?”
“我也同意姜小旗说的。”
“赞成。”
“谁留下来指挥持刀兵?现在还有十五个弟兄。”一个小旗发问。
姜榆罔看向其他几个小旗,几人脸上都有了退意,他则是心一横:“我留下来吧,你们看着我们的情况后撤,在营寨驻防,我们为你们争取时间,后面如果情况不妙,我也会绕小路去抄营寨的后路。”
“好!”为首的一个小旗点点头,随后向众人呼喊:“所有持刀兵留在这里听从姜榆罔姜小旗指挥,其他火铳兵跟着我们几人先朝营寨后撤,重整射击阵型!”
一阵调整后,瞭望楼上少了许多人,但剩下的都是一些体格颇为刚猛精壮的近战持刀兵,实际上防守的武力并没有丧失多少,他们的眼神开始不约而同地汇聚到姜榆罔身上,那是一种在最危急情况下的信任。
虽然只有十五人,但是也已经远远超越了一个小旗的权限,姜榆罔在紧张和压力之下,兴奋感也慢慢浮上心头,他握紧了手中的柳叶刀,大喊道:“曲靖卫诸小旗所辖壮士,听我姜榆罔指挥,死战抗敌!战!”
“战!”大雨和血水润湿了战士们的衣甲,但是所有人都高举起刀,洪亮的怒吼响彻山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