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殿中,自安乐公主方大病痊愈不久,就杖杀了个宫女后,楚宫中上下的宫仆们,近乎人人自危。
谁都觉得,安乐公主这是又恢复了从前的娇蛮跋扈,恶劣斑斑的往事还令众人记忆犹新。
宫内的人如履薄冰,步步为营,楚宫之外却是一片待春之象。
“公子,宫中传出来的消息是真的,是那个唤作令儿的宫婢被杖毙了。”
袁兴一面满头大汗地理着一地的书籍,一面还得同他家公子说着外头的事,“您知道她是谁罢?”
沈约看他一眼,搭在桌上的腿晃了两晃,对袁兴的拿腔颇为不满,他道:“谁知道她是谁。”
袁兴无奈,他将那卷快生了虫的页卷集,尽数收掇在一齐,尔后抱了出去。
未等走多远,他便又听见他家公子懒懒地问道:“外头冷得厉害,你是打算把虫给冻死吗?”
袁兴结舌无言,还好外头的侍奴上前来,将他手中的一大摞书卷都接了过去,袁兴便快速地冲他说了遍把书放置在哪晾晒,又需要注意些事项,待那侍奴恭谨地应下后,他方才折了回去。
“公子……”
袁兴叹气。
“令儿就是前些日子被陛下查出,是她将安乐公主推落下水的,当时奴不是与公子说过了吗,您怎的这样快就忘了?”
“还有那些书卷,下回您可别再全部挤堆在一块儿了,否则别说卷页被虫啃噬,都要发霉发臭了……”
“胡说。”沈约瞪了他一眼,一边将腿放了下来,眼里有了片刻的沉思后,他才道,“不过……话说回来,安乐那个小丫头片子,居然也能狠下得心,下得去手?”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沈约对盛安乐好原是本着她是宁宁的侄女,这才难得有丝善心故意去结交。
相处得久了,他也知道这丫头在骨子里头,与宁宁竟也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
性子被养得有些娇蛮,却还是能守得住自己的原则,虽然时常在宫中闹些威风,但像这种杀人的事,她也不见得做的出来。
袁兴也想了想,看着自家主子,他迟疑了下道:“听闻这件事奉宁公主还参与其中了,安乐公主将这宫女说打死便打死了,甚至还引得陛下大怒不已……”
他飞快地略过盛长宁,沈约却是敏锐不已,他抓住话头,“说什么呢?怎么又关宁……奉宁公主的事了?这人都是景安殿的,打死了还要牵扯到她头上不成?”
见得他这样不满,袁兴只觉得在意料之中,看着他家公子很快就蹙起的眉头,俊朗的五官都皱在一齐,他只好连忙解释:“不是不是……”
“其实这件事,还得从安乐公主落水后说起,虽说安乐公主那时,还未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但自从把真正的元凶揪出来后,陛下虽未赐死那宫女令儿,却仍是杖责了四十大半以儆效尤,还将人贬成了景安殿最低等的洒扫宫婢。”
“那令儿自然心中会生怨气,后来果真的,她不等安乐公主醒来,便想下毒害了公主,好泄心头之愤。但却不料她下药时,正巧被刚转醒的安乐公主给看了个正着,而安乐公主便将此事,悄悄说与了恰巧此时来探看她的奉宁公主听……”
袁兴这事儿还未捋说完,沈约就轻轻嗤了声,语气里藏着不加掩饰的不悦,他道:“盛安乐还真是有心机,她就是想让宁宁,替她把事说给她父皇听吧!真是够了……”
也幸亏盛安乐不知眼前的人是她亲姑姑,如若不然,她岂非要愧疚地以死谢罪了?
这般坑自己亲人,也可算只有她盛安乐了!
沈约恶恨恨地想着。
“公子,您……”
袁兴比先前愈发无奈了,安乐公主好歹也是帝女之尊,又是陛下宠爱的嫡公主,公子总是这般轻视人家,总归是不大好的……
“本公子说的不对?”沈约没什么心情与他说笑了,又让袁兴把后面发生的经过细细说来,等他听及奉宁公主已有数日未出殿门时,沈约又将眉头攒皱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什么缘故,明明这一世皆在他掌控之中,所有的事情在慢慢步入正轨,可……他每每听及宁宁的消息,他就总觉得心下难安。
沈约探手摸了摸胸口,是温热跳动的,一点都不似前世,他跟随着宁宁而去时,自刎后的手脚冰凉。
他的眸子垂敛下去,遮掩下眸间的光华。这一世,他定要让他的宁宁,得偿夙愿。
“兴儿,去下封拜贴。”沈约将案边那本张开的书页合上,眸光清冷无欲。
有些杂碎他不会放过,此时时机虽未成熟,但收网也能打尽不少大鱼了……
“拜贴?”袁兴纳罕不已。
要知道,自从他同公子一齐护茶进京,这几个月了,他家公子别说与哪家公子少爷的请教学问了,就是连陛下封了官后,也是同样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
要说找个人来管管?
提起这个,袁兴就想两眼望天,甚至不想言辞。
——薛老太爷平日里看着是挺肃穆的,可他对着这个外孙的喜爱比谁都强烈,强烈到不许旁人说公子一星半点的不好之处。
这也便罢了,毕竟是老者,疼爱幼孙的心思可以容忍,但……薛家上下是合伙来宠他家公子啊!平日里若他语气重了些、说了些不爱听的话,薛家人能当场嚷嚷着要让公子发卖了他……
第一次听到这话的袁兴,是又委屈又惶恐的,后来…次数多了,便也麻木了。但他袁兴敢发誓,明明他待着公子,比待他家祖宗的牌位还要认真专心啊……
想到这些过往,袁兴忍不住瑟缩了下脖颈,收拾好情绪,他回过神来,去问他家的祖宗主子,“公子,这拜贴您这是要给哪家公子的?”
很快地他便听及了他家公子的回复。
“送去陈府,给陈二公子,陈晋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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