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冬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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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风雪中站了近一个多时辰,天擦黑的时候,支援队伍的先锋营终于赶到。



    十几匹马嘶鸣着冲进了镇中,第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洛白。



    几个中年人穿着兵衣,手持环首刀,背负长弓,马匹上挂着箭囊。



    他们没有贸然走过去,先是观察四周,发现没什么意外,最前面的两人才拍马过来。



    洛白眼神浑浊,思绪还没整合好。看到两人上前,也无动于衷。



    隔着两三丈的距离,两人停了下来。



    “你是谁?”



    洛白没有回应。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洛白依旧没有回应。



    当他们第三次开口的时候,洛白眼前一黑,从马上栽了下来了。



    几个人赶紧下马向前,只听着这小子口中呢喃着“丰裕城”三个字,面面相觑。



    洛白再次醒来,已经是快夜半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



    这是一间破房子,他就睡在一堆干草堆上,身上盖着一床破被子。



    屋外,寒风呼啸,钻进已经破损的纸窗,吹的整个屋子都是乱糟糟。



    洛白挣扎着起来,借着一盏随时可能熄灭的烛光,看着倒塌了近半的房梁瓦片,神色冷峻的站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可他推开房门的刹那,就有人出现在他身前:“不要说话,跟我走。”



    声音沉稳,非常有力。



    屋外一片漆黑,洛白看不清对方的脸色表情,只是点头,跟了上去。



    一路上,洛白都在打量四周的环境。可周边是在太黑,他只能隐隐看到,道路两旁,隔上五六丈,就有就有人站立着。



    这是执勤守夜的士兵!



    支援的队伍来了。



    走了又百丈,终于有微弱的火光从前方的拐角处传来。



    洛白不由得紧走两步。



    走进拐角,就看一座简易的棚子,四周一张方桌前,围着四五个身着兵衣的人正对着桌子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去吧。”



    洛白自己走了过去。



    走近棚子,就听到几个人在激烈争论。



    “进不得、退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进还是要进的,关键是怎么进、何时进!”



    “也不知道城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进去怎么知道?”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却争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洛白确定,这些确实是支援丰裕城的队伍。



    他走进来,抱拳行礼道:“小的洛白,见过几位大人!”



    五个人抬眼看他,然后继续去看桌子上的地图。



    “说说,你是什么人?”



    洛白也不废话,表明身份道:“小的冠军营洛白,之前有事离队,特在此等候冠军营大队。”



    “冠军营?”



    几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群乳臭未干的娃娃兵,真以为朝廷给你们建制封号,你们就真的能勇冠三军,战无不胜了?”



    这话听起来刺耳,洛白微微皱眉,但还是回道:“大人说笑了,我们是新军,毫无经验可言,自然要向诸位前辈学习,还请不吝赐教!”



    “这还像句人话,一边候着吧。”



    听着这句不知道算不算是褒奖的话,洛白继续道:“大人,我们冠军营的队伍什么时候来?”



    五个人没有说话,继续查看地图讨论。



    洛白不明所以,再次行礼道:“大人,冠军……”



    这一次大人们回应了,距离他最近的那一位反手一巴掌甩出,将洛白打翻在地。



    “小子,我们在商议军机要事,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滚!”



    洛白擦去嘴角的血迹,从地上爬起来。



    “大人,我又不是你治下的兵,你有什么权力打我?”



    洛白不回嘴还好,他这一开口,众人反到笑了起来,都从桌子边走了过来。



    “在京城的时候我就看那群娃娃兵不顺眼,可大统领一直管着。也没个机会。不过现在,你倒是撞上来了。”



    洛白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看着他如此硬气的洛白,几个人都开心不已。



    “小子,你要是说话一直客客气气的,我们还没动手的机会。不过现在,我就教教你规矩!”



    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打人就看兴致。



    兴致来了,只要不打死,怎么都好说。



    两三下,洛白都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好在这几位也不是真的要动手,看着洛白这小身板趴在地上,也就收手。



    “小子,这一顿打就当是给你个教训,省的你们这些家伙太目中无人了。”



    “军中规矩,怎么都要尊重前辈,你们这群连血都没见过的生瓜蛋子,就是欠收拾!”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说着就把话题重新扯到地图上。



    洛白慢慢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挨了一顿打,他反而舒心不已,似乎这才是他要的生活。



    之前跟着寒无心去玉鸣山,去的不明不白,回来的也莫名其妙。说是去给自己治病,可只有那个似真似幻的经历,以及连自己都不知道吃了或是没吃的丹药。



    万木长生丹,那到底是什么玩意?



    洛白还在想着,那边的争论终于消停了。



    “大军马上就到了,还是需要派人先进城了解情况。”



    “这样也好,等大军来了,也有些准备。”



    “可是河里面有叛贼的小船,来回查看,人多了会被发现的。”



    现在已经是初冬,黄河上游的一些河段已经结冰,并且还在往下游蔓延。等到深冬的时候,黄河下游也会结冰,那个时候就是反贼的末日了。



    但现在,还是以坚守为第一要务。



    “我建议安排两个人,一个水路,一个陆路。趁夜色潜进去,面见徐威将军。”



    “派谁呢?”



    陆路那个好找,可水路那个,现在是冬天,河水寒彻骨髓,谁有此等定力和能力过河潜进去呢?



    洛白很想说“我”。他会水,秦水有一条支流流经他们村,他可是经常下水抓鱼。甚至是秋天冬天都不例外。



    之前在榆林草场推演的时候,他之所以下令寻找冬泳的百姓,也是因为这个。



    “北方战士,步卒居多,会水的本来就少,何况还要找会冬泳的?何况咱们轻装简从,人本来就不多,这可是难上加难。”



    “咱们禁军都是从地方军中筛选出来的精锐,怎么可能没有?”



    “先找一找吧!”



    “现在是上半夜,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准备,要快!”



    洛白再次开口了:“我会冬泳!”



    那个准备出去的人停了下来,看着站在一边的洛白:“你会?”



    洛白点头:“没游过,不过应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吧?”



    “没什么区别?”



    几个人看了一眼,都露出了异样的微笑。



    “那就先试试看?”



    “试试?”



    “试试!”



    洛白顿觉不妙,就被身边的那个大人拦腰抱住,右臂夹住,走了出去。



    “我们去哪里?”



    几个人嘿嘿一笑:“去了你就知道。”



    黑暗中,几匹马冲出临河镇,来到北边的黄河畔。



    寒风呼啸,割的人脸疼,洛白横着趴在马背上,颠簸的肚子疼。



    “我们去哪里?”



    “黄河!”



    这么晚了,去黄河做什么?



    那些人似乎很有闲情,竟然给洛白接下来的任务。



    “小子,现在叛军就在丰裕城下游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停泊驻扎。为了围困住丰裕城,还不时派遣小船在河面上游弋,监视丰裕城中的情况。”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潜入城中,了解城中情况。最好能见上徐将军一面,将我部情况告知,让他配合我们进城协防。”



    洛白听出了关键的地方:“叛军还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嘿嘿,你小子到是机灵!”



    谈话间,已经来到黄河边。



    可他们到的地方距离河面太高,就沿着河岸向丰裕城方向又跑了一段,才找到一个舒缓一点的岸边,几人这才下马。



    “小子,现在就靠你的了。”



    洛白点头,只是他根本不知道冬泳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带来了羊皮袋子,一会你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放进去,下水先试试。”



    这些洛白懂,冬天里穿着湿衣服,只会更冷。



    他脱掉衣物,放进羊皮袋子里。



    初冬的北方早已经天寒地冻,洛白只把棉袄脱了的时候,就觉得浑身一颤,赶紧合上棉袄,牙齿“吱吱”作响。



    “太他娘的冷了!”



    几个人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小子,你不是会你会冬泳吗?怎么还没下水就这幅熊样?”



    洛白冷哼道:“那是刚开始不适应,时间还早,稍等一下。”



    但这几个家伙可不会等,他们一拥而上,三下两下就把洛白扒了个精光,然后一脚给踹了下去。



    接触水的瞬间,洛白浑身抽搐,两条小腿直接抽筋,疼得他嘴角直抽。



    “你们!”



    洛白话都说不囫囵,摇晃着双臂,想要上岸。



    岸上有人拿着剑鞘打着他的胳膊道:“这里距离丰裕城还有近二十里,就算是顺流而下,也得半个时辰。你现在才下去多久就受不了了?就你这样的,还想上战场,回家找你娘吃奶去吧!”



    洛白忍着钻心的刺痛,颤抖道:“我需要做什么?”



    岸上的人扔下来一块木块:“这是你唯一的依仗,活着到对岸,明白吗?”



    “知……知道了……”



    洛白已经麻木了。



    “嗯,去吧!”



    洛白的精气神已经到了极限,意识越来越模糊。



    为了保持清醒,他左臂抱着木块,右手不断去掐自己的左臂。



    “是,大人!”



    他扭头,河心方向游去。



    皎皎月光下,黄河水面波光粼粼。



    洛白就像是一个黑影,隐藏在水面上。



    冰冷的河水像是一根根银针,刺向洛白的身体。



    他游了七八丈以后,忽然发现,羊皮袋子没拿!



    他赶紧回头,可岸上哪里还有人?



    直到这时,洛白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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