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林郑氏转身就走,二叔公和陈训导互相冷哼一声,不吵了。
“娘子,依你看这事该怎么办?”二叔公犹豫一下,还是担心陆庭的情况,率先开口。
陈训导瞄了陆庭一眼,随口说道:“二人都想这个位置,最公平就是让两人比试一下,谁赢这差事就归谁。”
作为苏州训导,陈训导对苏州学子的情况心里有底,因为二叔公熟悉的缘故,对陆庭的情况了如指掌,说到底陆庭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自己的远房侄孙陈海比陆庭强多了,特别是在明算方面,陈海很有天份。
二叔公本来还想辩白几句,林郑氏拍拍手说:“此计甚妙,就这样吧,小芝,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说话间,林郑氏不着痕迹给一旁的俏婢打了个眼色。
这二个老头子,整天缠着自己,要是客来居有他们的人,到时找自己的由头更多,这两个举荐的人,林郑氏一个也没看上,想办法让他们都滚蛋,小芝一瞬间就读懂了林郑氏的眼神,有些顽皮的眨了眨眼,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故意增加难度,让两人都不能来客来居做事。
“陈海,拿出你的能耐,让某些人知道什么是真材实学。”陈训导摸了摸胡子,有些洋洋自得地说。
“叔公放心,晚辈一定尽心。”陈海恭恭敬敬地应道。
二叔公拍拍陆庭的肩膀,输人不输阵地说:“陆庭,二叔公只能帮你到这里,剩下的靠你自己,好好教训他。”
“哟,口气不小啊,你的侄孙什么货色还不知道吗?别打肿充胖子了。”陈训导忍不住嘲笑道。
“姓陈的,你这辈子就剩这张嘴了。”
“姓陆的,看你得意劲,好像你侄孙一定胜出一样,那么有信心,不如赌一把,输的要在客来居摆上一席,算是为赢的庆贺,敢不敢?”
二叔公楞了一下,很快强硬地说:“有人请吃席,好事,老夫还怕你?行,这个赌约老夫应了。”
这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老头,火气还真不小,好不容易消停一会,转眼又掐上,陆庭连话都没插上一句,又赌上。
“两位小郎君,这两本都是客来居今年三月的正副帐本,数目都一样,劳烦两位小郎君半个时辰内盘算出来,因为两位小郎君第一次盘帐,误差在十文钱以内都算过关,在都算对的前提下,用时少的胜出。”小俏婢小芝把两本厚厚的帐面放在桌面上,面带微笑地说。
陆庭看着近四寸厚的帐本,心里想的第一个念头是客来居的生意不错啊,短短一个月的进出帐就记了这么多,有这么一间生意兴隆的客栈,林郑氏的嫁妆得有多丰厚。
一旁的陈海看着厚厚的帐本,经得俏婢同意后,随手翻了一下,很快皱着眉头说:“帐目这么多,只有半个时辰,就怕时辰不够。”
算帐不是读书写字,算错一点都不行,再说帐目又乱又繁冗,别说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能算出来都不错了,现在只要半个时辰,太强人所难了。
“小郎君可以用数筹,这里有签筹和珠筹随便挑。”说到这里,郑妍芝漫不经心地说:“奴家昨日才盘点完,三刻钟就能算出来,对两位小郎君来说,相信半个时辰足矣。”
陈海的脸瞬间有些涨红,干咳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只是开个玩笑,半个时辰,足矣。”
半个时辰有四刻钟,一个婢女都能三刻钟算出来,自己应聘记帐的,总不能比婢女还要差吧,陈海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陈海和郑妍芝说话的时间,陆庭也翻看了一下记帐本,一摸记帐本,感到纸张又硬又涩,用的应是黄麻纸,一页页写好,在纸的左边打孔用绳子串在一起,一看内容陆庭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纸张一般,但字写得工整,看起来没问题,可数目太乱了,就是一盘流水帐,一桌饭菜多少、摔了什么、置办了什么,有熟人来又赠了什么,乱七八槽,看到眼都花了。
郑妍芝看到陈海和陆庭都皱着眉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眼里也现出骄傲又轻视的目光:客来居岂是你们想来就来的地方,先过自己这一关,特别是姓陆的,那双贼珠子老是盯着自己看,一看就不是好人,真想把他眼珠子都抠出来。
一名伙计把一个托盘放在桌子上,托盘上有两个精致的木盒,左边的盒子装的长短不一的竹签,右边盒子装的是不同颜色的珠子,珠子和竹签上都刻有特别的符号,这就是小芝所说的签筹和珠筹,古人算帐的重要辅助工具,陆庭看着这些精致的辅助工具,一时失了神。
签筹和珠筹很简单,用不同的签或珠子代表不同的数值,然后加加减减,加减完了再清点,问题是,古人造不出计算机,号称华夏第五大发明的算盘也没有吗?
后世对算盘的出现有几种不同的意见,其中公认的推算有二种,一种是算盘在西汉时出现,一种是算盘在唐朝出现,很多学者通过研究,大多认同算盘出现和推广的时间是在唐朝,从俏婢小芝拿出签筹和珠筹来看,算盘还没有出现。
“我习惯用珠筹,那就不客气了。”陈海在陆庭惊讶时,抢先要了珠筹。
郑妍芝有些嫌弃地瞪了陆庭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陆小郎君,不知你习惯用什么筹,如果要珠筹,帐房还有备用的,奴家可以让人送来。”
陆庭比小芝高出一个头,看着托盘时,站在郑妍芝的角度好像是盯着自己前面鼓鼓的地方看,心里对陆庭的印象更差,要不是这么多人在,都想给陆庭两个嘴巴子。
“不用。”陆庭摆了摆手。
自己前世上大学时,交过一个读会计的女朋友,那时女朋友要参加比赛,作为男朋友陪她做了半年强化训练,大集团那么复杂的帐也练过手,一个小客栈的帐,对自己来说太小儿科。
陆庭说不用,小芝以为陆庭不用珠筹,用签筹也行,没想到自己把沙漏倒过来宣布开始后,发现陆庭是真不用,不用珠筹也不用签筹,而是拿起帐本就这样看起来。
这个登徒浪子擅长心算?
郑妍芝心里现出一个念头,不过很快又否定这个想法,客来居的帐目太复杂了,心算一二页还行,要是整个帐本都心算,太难了,要知明算教授都说是自己是难得一见的明算天才,也要借用签算才能的准确计算出,陈训导刚才说他不学无术,十有八九是知道自己做不到,干脆放弃。
陈海嘴里小声地念着,一边念一边从盒子里加入或拿出不同的珠子,动作又快又熟练,一看平日没少练习,至于陆庭,只见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翻着帐本,这边陈海一页还没算完,陆庭已经翻了二页,小芝看到,对陆庭更不屑了。
就陆庭翻帐本的速度,比自己算起来还快,挺会装的,是好奇客来居的买卖做得怎么算,是赚还是赔肯定没算,小芝都能猜到陆庭后面怎么做了:时间差不多时,随意填个数目上去,错了就说自己学业不精,要是瞎猫碰着死耗子,就当是赚到。
不仅是登徒浪子,还是一个没脸没皮、不学无术的登徒浪子,小芝都懒得正眼看陆庭。
陆庭和陈海在盘帐时,陈训导和二叔公没闲着,都紧张地盯着二人,只是两人脸色有点不一样,陈训导面有得色,而二叔公的老脸有点不自在,甚至有些死灰。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陈海算起来时,算得又快又好,放珠子拿珠筹的手,就像上下飞舞的蝴蝶,快而有灵性,都不用眼睛看,手好像有眼睛一样,准确记住代表不同数值珠筹的位置,而陆庭连签筹都不碰一下,拿着帐本傻呵呵地看,要不是林郑氏在,二叔公都着一巴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兔崽子,让你盘帐又不是让你看帐,就是赢不了,起码也装装样子啊,自己的老脸都让他丢光了。
“娘子,昨天不是有人送来熊掌吗?还在吗?”陈训导突然开口问道。
林郑氏楞了一下,很快应道:“送来四只上等的熊掌,昨晚用了二只,还剩二只。”
“太好了,一会就吃这个,再配上一只烤全羊和几条银刀鱼,这滋味,绝了”说到这里,陈训导扭头对二叔公说:“陆里正,好歹你也是里正,还是苏州陆氏的族长,一会付帐时保持微笑,别失了脸面,要哭,回家捂着被子哭去,当然,要是你肯求老夫,诚心点,或许会改变主意少点一些,哈哈哈。”
这个老陆头,看着老实巴交,老是在林郑氏面前说自己的是非,就有半个月前,自己好不容易约林郑氏游湖泛舟,没想到老陆头假借自己的名义去春风楼让小笑儿也来,气得林郑氏扭头就走,要不是那一茬,说不定现在林郑氏变成了陈郑氏了。
一肚子坏水的老不死,一会得狠狠宰他一顿。
熊掌可是稀罕货,一只起码五两银子,两只最少十两,还要烤全羊、银刀鱼,这不是要自己设宴,而是放自己的血啊,二叔公气得老脸直抽抽,不过他要面子,闻言假装不在意,反而取笑道:“陈训导家里有新纳的小美妾,春风楼有相好的小笑儿,多补补应该的,要是老夫输,点多些也认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几年损失有点大,作为陆氏一族的族长,这一席二叔公还是吃得起的,钱可以吃亏,但在林郑氏面前,绝不能丢风度和气量。。
还提?陈训导当场气得鼻子都扭了,拍着桌子说:“陆正明,你这个田舍奴,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老夫揍你。”
“陈训导好大的官威,吓得老汉都不敢说话了,幸好只是一个小训导,要是做了县令、刺史,那不是想拘谁就拘谁,想睡哪个就睡哪个”二叔公皮笑肉不笑地应道。
“你,你...”陈训导指着二叔公,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郑氏有些无奈地看着两人,当她扭头看到小芝身上时,眼里多了一丝溺爱和一丝宽慰,小芝的名字是郑妍芝,真实的身份不是婢女,而是自己的小侄女,这次是来苏州探望自己,只是郑妍芝很贪玩,不愿整天在家里呆着,而是想到处游玩,想玩又怕别人认出,堂堂荥阳郑氏大房的千金硬要充当自己婢女,不过妍芝从小就跟自己亲,抱着自己手撒娇几句,自己就默许了,顽是顽了一点,但小芝在明算方面极有天赋,那个帐本,熟练帐房起码要一个时辰才能勉强算出来,她三刻钟就能算完,半个时辰,陆庭和陈海能算一半都可以偷笑了。
记帐这个位置,林郑氏不想用陈训导举荐的陈海,也没看中二叔公举荐的陆庭,碍于脸面让二人走一个过场,现在二个老头子又在针锋相对,林郑氏只是笑而不语,只要闹得不过份就行。
反正他们举荐的人都应不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