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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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讨论沉重的冬天毫无意义,只能提前做好准备。



    “梅莉莎还活着吗?”火堆边的索尔适时岔开了话题。



    “不久前我曾在北区的酒馆附近见到过她,为什么你会突然提起那头恶心的母猪?”修格斯一脸难受地反问。



    如果不是灰幕镇突然暴发灾难,索尔原本有着许多计划,比如药剂学的学习,比如复仇。



    梅莉莎是菲尼斯修道院的修女长,凶悍泼辣的恶劣性格再加上暴熊一样的粗胖体型让她比起许多壮汉更加坚韧不拔,颠覆着人们对于女性这种美丽生灵的一切美好幻想。



    索尔曾经在心底为她设计了许多种死法,但最终索尔认为只有腐败之光才能匹配她的疯狂与残忍。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顺口问一问,毕竟她是那么与众不同。”



    索尔并不准备向修格斯透露自己的复仇计划,虽然两人大致友好的完成了第一次交易,但远远谈不上信任。



    “你的关注点还真是……独特,不要再提她了,一想到那头连瘟疫都无法带走的母猪,就让我觉得已经提前置身于寒冬里了。”



    修格斯离开以后,索尔又陷入了自己的忙碌。



    实际上从上次毒药事件后的第二天,索尔手里的事情就突然多了起来。



    他利用铁质小烛台四个弯曲的尖端部分敲砸打磨出了四个鱼钩,然后通过一些材料的组合尝试着制作了四根钓竿。



    钓竿的耐用度还有待验证,但和索尔的预想有所偏离的是,工具并不是最大的问题,鱼饵才是。



    墓地里的蚯蚓、各种虫子、甚至尖叶萝的种子和尸体上的腐肉,索尔做了各种尝试。可惜他并没有任何渔猎的经验,第一天只能在一无所获里度过。



    有一次垂钓的过程里钓竿猛然下坠,似乎拉住了什么大家伙。



    虽然理论上那东西无法通过窄小的水坑来到地面,但一番角力后索尔还是有些紧张的用匕首割断鱼线,果断放弃了一个鱼钩。



    直到第二天索尔才终于确定,墓地里某种不知名的草茎很受黢鱼欢迎。



    除去自己的消耗和刚才的晚餐,现在陶罐里还养着两条黢鱼,这是索尔三天来的收获。虽然在食物处理方面毫无经验,但他相信只要经过几次摸索后自己就能实现腌制的过程。



    暂时不用为食物发愁,索尔准备明天就在井底开垦出一小块四方形的田地,尖叶萝的种植要赶紧开始着手了。



    钓鱼除了运气和一定的技巧外,最耗费的其实是耐心。



    不过索尔有着很好的排解方式,他从修道院的地下藏书室里弄回来一些书籍,这样他就能在烛光下一边看书一边钓鱼。



    以前为了避开孤儿们的拳打脚踢,索尔时常会躲在修道院的地下藏书室里。



    相对于整个修道院而言,那间地下藏书室虽然算不上什么重要的地方,但也不是一个孤儿有资格留连的。



    孤儿间偶尔会因为犯了错而被惩罚性地安排去打扫那个被遗忘的角落。



    于是有一段时间为了借着打扫的机会去尽兴阅读,索尔开始故意而频繁的犯错,以期获得惩罚。可惜有时被派去了厨房,有时被派去了茅厕。



    多次冒着风险偷偷溜下来以后,索尔渐渐学会了准确拿捏时间。



    于是这个堆满宗教遗物和古老书籍的狭小空间成了他真正的乐土,在这里,索尔独自完成了认识世界的过程。



    藏书室里的书籍种类繁杂,内容涉及也很广泛。



    有关于炼金和药剂学等各种学科的理论心得,有长剑和盾牌之类的使用技巧,也有历史故事和英雄们的传纪。



    在灰幕镇这种小地方,没多少人关心识字这种无聊的小事,更不要说去阅读。



    也许在大部分人眼里那些虫蛀发霉的书籍只有烤火取暖的价值,但对于索尔而言那些知识才是最大的财富。



    曾经有一段时间,从书籍的摆放位置和表面灰尘的新旧痕迹上索尔偶然间发现自己并不是藏书室里唯一的客人,这让他很不安。



    因为整日担心某个无知的蠢货把书籍偷走,索尔最终在自己最喜欢的一本荒野冒险里留下了一张警告的字条。



    “如果你敢偷走我的书,我就让你永远沉睡在黑暗里。”



    后来索尔发现自己留在书里的字条不见了,但他却始终没有找出那个人。



    有人说这是一个连神都无法涉及的古老年代,光明与黑暗在这里你死我活的消亡。也有人说其实诸神早已离去,抛弃了他的子民。



    不论别人怎么说,冬天还是来了。



    时间一直在走,无声无息,永不回头。



    转眼,索尔迎来了自己十三岁的生日,小镇也落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而且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停下的趋势。



    孤儿其实是没有生日的,他们大多不知道自己生于哪一天,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生。但他们仍然会在一年里选定一个自己喜欢的日子,以此来纪念成长。



    索尔把自己的生日定在了每年入冬的第一天,因为记忆里冬天总是很难熬过,他觉得如果自己恰好死在了某年冬天,至少也算死在了整岁上。



    莹白的雪花从黑暗的天空里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把地面的一切悄然覆盖,然后又默默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肃杀的严寒游荡在空气里,四处寻找着鲜活的生命。



    日子也像是被冻结了一样,突然放慢了节奏。



    唯一的好消息是井底的小水坑并没有像索尔担心的那样结冰,他的钓鱼计划仍然在继续。除此之外,偶尔为田里的种子松松土除除草,似乎就没有多少事可以做了。



    修格斯仍然会来井底喝所谓的解药,从最初的三天一次到后来越来越频繁几乎每天都会来报到。



    也许是蹭饭的次数太多,即使索尔不再主动提起,修格斯也会自觉地带来一些包括食物在内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并不是经常都有鱼吃,大部分时候两人只能围着树桩啃一些难咽的粗粮。索尔把多余的鱼留作了储备,腌制的手艺已经大有长进。



    有时候修格斯也会鼻青脸肿的过来,不过他自己不愿提,索尔也不会问。



    对于小镇上的盗贼公会索尔已经有了大致了解。



    十多个人的规模,真正有实力能做决定的高层也就两三人,其他只是些擅长逞凶斗狠的无所事事之辈,类似修格斯这样年纪的外围成员在公会里显然不会有太好的地位。



    入冬后,修格斯把铺盖扔了下来,似乎准备在井底留宿。



    对此索尔也没做任何表态,两人隔着田地和树桩,索尔睡在略为宽敞的里面,修格斯睡在靠近出口的另一边。



    有一天夜里,索尔警觉地发现修格斯正站在自己的铺盖前。



    “出口那边太冷了,我老是感觉有风漏下来,或许我们可以挤一挤?”修格斯抱着自己的铺盖试探着提出建议,冷意从他颤抖的话音里渗透出来。



    “希望你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索尔一边警告着一边向自己身侧还有余裕的空间甩了甩下巴。



    “见鬼,你在担心什么?我喜欢女人!”



    两个人背靠背挤在了一起。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改善,毕竟原本就是差不多的年纪,彼此又都是孤儿,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过相互之间从来没有提到过朋友之类,那个词太耀眼。



    两人结伴去过几次镇上,也许是活到最后的人都变聪明了,再加上严寒的肆虐,他们的敲诈游戏一直没有找到什么像样的猎物。



    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是在搜寻,食物、木柴、干草、衣物,总之一切和生存相关的东西都是他们的目标。就像黑暗里两只贪婪的老鼠,把所有有用的东西拖回洞里。



    其间索尔叫上修格斯回了趟药剂店,除了把那口大铁锅和一些药草提炼工具弄回来之外,他们还去了药剂师巴迪摩尔的家。



    在那里索尔找到了一些风干的药草材料,另外还在书架上发现了老巴迪摩尔的日记。



    日记上的记载开始于二十多年前,其中用平淡的文字叙述了一些逝去的光阴,一些荒诞或者深刻的经历。



    值得一提的是日记里夹着一张早已发硬干裂的羊皮纸,上面工整而详细的记录着几种常见药剂所需要的材料、配比,以及提炼混合方法。



    最后索尔把巴迪摩尔的尸骨也打包带了回来,在修道院的墓地里为老家伙起了座坟墓。



    坟墓上只是简单绑了一个粗糙的十字,没有墓碑,因为索尔也不知道该怎样在墓碑上总结老家伙的一生。



    这和善良没什么关系,既然最终偷到了老头的药剂手艺,顺手给他个归宿也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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