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短歌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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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行云知道自己也倒下了,但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痛苦或冰冷,眼睛睁不开,嘴也发不出声,唯一感觉到的便是有人将自己拎了起来。



    对方似乎在跑在飞,偶尔颠簸一下都能引起路行云胸腹中剧烈的恶心。



    那人走了很久,路行云忍受着如同宿醉一样不断上涌的恶心欲呕,脑海中一片空白。又过一会儿,不再有颠簸,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懵懂中,耳畔好似隐隐约约传进女人的哭声以及男人的叹息声,时断时续不绝如缕,他努力想要廓清自己早已混沌一片的脑袋,以便进一步听清声音的调色或是内容。



    可也就是在这一刻,那原本就一片黑暗的双眼前猛然亮光一闪,紧接着他完全失去了所有知觉,彻底不省人事。



    等路行云醒来,睁眼所见,昏明不定的油灯依旧腾跃,他发现自己居然端端正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一侧脑袋,对面床,定淳咂着嘴,睡得正香。



    凳上自己的衣裤层叠有序地摆着,桌上的两盏油灯其中一盏也像刚烧完,灯芯上空冒着淡淡的青烟。



    若非大雪中的那一切只是个梦?路行云错愕交加,因吃惊而突然张开的嘴带动了脸颊上的皮肉,瞬间引起了干裂的疼痛。他抚摸着自己有些皲裂的脸,倒吸了几口凉气。



    定淳醒来时,窗外漆黑,雪落如旧。街巷间更夫敲梆吆喝,侧耳倾听,报的尚是四更天。他刚想起身,可是手脚仿佛重如千斤,一动不动。



    “定、定淳师父,你总算醒了。”



    发现定淳睁眼,坐在桌边的路行云一个激灵跳将起来。



    “唔呃......”定淳催动元气,身体却依旧稳如磐石。



    路行云发现异样:“你动不了?”



    定淳头向左右一动:“能看能听能说话,就是四肢不听使唤。”说着话,余光在昏暗的灯火光下瞥见桌面上摆着一把剑,“少侠的剑找回来了?”



    路行云挠挠头说道:“不是我找回来的,这剑和你我一样,不明不白就回到了厢房。那时咱俩明明身处冰天雪地之中才对。”



    “这是怎么回事?”



    事情诡异,二人同时一愣。



    “先不说这个,定淳师父,你动不了,或许是给人用气堵塞了穴道。”



    江湖上点穴打穴的功夫不少见,像定淳这样的情况,十有八九是四肢的要害被制住了,解决之法只能是以气冲穴,或是等阻塞住穴道的元气自然散尽。



    “有人在小僧缺盆、犊鼻、肩井、阳交四个穴道打入了元气。”定淳叹道。



    缺盆穴位处左肩前侧,与位处左膝的犊鼻穴连成足阳明胃经的大部分。而肩井穴位处右肩,与右踝处的阳交穴连成足少阳胆经的大部分。这四个穴道一阻,足以造成身体左右两侧的瘫痪。



    “冲不开吗?”



    “不行,堵在那里的元气甚是强劲,若无压倒之力的元气冲击无济于事。”定淳咬咬牙,“小僧自己试了几次,都不成。”



    路行云毅然道:“让我试试。”说着,立刻将双手搭上定淳的右肩,想要先冲开肩井穴。岂料催动体内元气通过手掌打入定淳肩头,却有种撞上厚重石壁的反震感觉。连催三次,次次引得心脾震荡,甚至手掌虎口都微微作痛。



    “这......”



    路行云不死心,还要再试,但定淳出声劝阻:“打入元气的显然是一等一的高手,气劲雄浑异常,堪称锁钥,任凭少侠或小僧都冲不开的。”



    “难道只能等它自己散去?”路行云不甘心道,“照这状态,不过个四五日,怎能转好!”



    定淳道:“小僧加倍努力,或许后日晚间即可无恙。”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息,“可要是这样,明日的选拔会就要错过了。”



    路行云说道:“你且安心调息,先别想选拔不选拔的。”又道,“我现在就去找赵前辈、孙前辈,请他们出手相助。他们修为深厚,必然有法子。”说着豁然站起。



    定淳不由一急,外头风雪怒号、天地彻寒,又似有来路不明的高手伺伏,路行云这一去实在情形未卜。



    刚想开口相劝,忽见路行云提起剑,又将它重放桌上,双目直直盯着桌面。



    “这是什么?”



    路行云发现那盏熄灭了的油灯灯座底下压着一张纸,在灯火照射下反光,颇为突兀。便把纸抽出来展开,上头满满当当写一整页,中段工工整整则是“岱宗短歌诀”五个大字格外显眼。



    “岱宗短歌诀?”



    定淳闻言应道:“‘岱宗短歌诀’听说过,是泰山郡一峰宗的绝学,专用修练玄气的。”



    “玄气?”



    路行也不由一怔。



    人人都说,世间武学无外乎技法与元气,二者得一即能有所成就。但大部分时候,无论他们有意或无意,言语之中都将玄气忽略了。原因无他,好的玄气天赋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完全不具备普适条件,甚至鲜有人真正见识过玄气威力,又如何能去谈论它呢?



    习武之人所谓的“气”,通常指的是“元气”。所谓元气,即身体固有之气,人所皆有,只要按照套路修练,元气就能越练越深厚。借助刀剑等媒介运用,可以达到肉眼可见的明显色泽,即是练气功夫已经有所成就的表现。



    但玄气不同,它是弥漫于天地之间的自然之气。



    按道理,上至九天、下至五洋,玄气无处不在,其体量及深厚程度,亦是个人积蓄的元气所望尘莫及的。照此推断,倘若一个人能将周遭的玄气利用起来,挥控自如,那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来源,就说做到以一人之气超越万人之气的境界,也并非不可能。



    只可惜,古往今来,若论技法或元气,天资不足都多少能够以勤补拙、后来居上,可对玄气的掌控深浅,却极依赖于人本身的天赋,极难改变。



    掌握玄气的天赋,按弱到强可分五个品级,是为劣、平、佳、秀、绝。寻常人的玄气的天赋品级基本都是劣或平,能称佳者万里挑一,秀者凤毛麟角,绝者则足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了。



    传闻中,就连目前一峰宗的首席李病已,只看玄气天赋,也未能达到绝的水准。



    掌握玄气的天赋越高,只要加以引导,给予习武之人战斗中的帮助越大。玄气不在练气的体系内,能够在短时间借助外在力量内提升实力,对运用者的熟练程度与负荷强度造成强弱不一的损伤,可在以命相博的生死时刻施展出来,绝对值得。



    “泰山郡一峰宗......”



    天下至尊八宗挑选弟子都很严苛讲究,各有道理。作为其中一峰宗亦重剑术,且主张一招制胜。与无双快宗崇尚以速度占得先机不同,一峰宗走的则是玄气的路子。所以对入门弟子掌握玄气天赋的评判实为重中之重。



    路行云借着火光皱眉再看,“岱宗短歌诀”一列右下尚有落款“泰山李病已”,竟是李病已的手稿,纸张枯黄褶皱,想来得有些年岁了。



    “背面还有字。”定淳眼尖,提醒他道。



    听了定淳的提醒,路行云将纸反过来看,空白处有一块内容用朱笔写就很是扎眼,不过字迹潦草与正面内容风格迥异,上面写着“练此诀可助和尚脱困”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仿佛是有意写给自己看的。



    “有人把口诀给我,要我依着修练帮你冲开穴道。”路行云轻挥着纸张吁口气道,“估计剑兄及咱俩经此一遭,也与这个神秘人有关。”



    “既是李首席的手稿,难不成......”



    路行云笑道:“李首席要做什么事做不成,还需要搞这神神秘秘的一套?”



    定淳沉吟片刻:“少侠说的有理。李首席年高德劭,听说已三十年未曾下山,这张手稿怕是有人刻意取来的。剑失而复得,少侠和小僧也有惊无险,那人兴许并无相害之意。”



    路行云不置可否:“也难说。”



    “少侠要练它?”



    “不知道,一夜光景能练出什么花头?对这口诀,定淳师父你了解吗?”



    定淳想了一会儿道:“小僧曾在书中读到过,世人修练玄气,推崇一峰宗备至,而这‘岱宗短歌诀’又堪称一峰宗玄气研究的精华,乃是首席李病已总结前人百余年经验所得,承前启后十分绝妙,李病已因此被奉为宗师。”



    路行云听着他话,看向纸面开头,轻轻念诵:“吾师从一峰宗已逾六十年,随师练武参道,裨益无穷......内中繁复冗杂不免常常徒费无用之功,耗人精神折人元气......今贻此册,结论本流派内外功之精髓......非急功近利一步登天,而有化圆为直开门见山之意......”心道:“上头写了‘今贻此册’,看来这一张纸乃是从一本册子上撕下来的。那册子乃李病已为总结一峰宗武学所写。他是武学泰斗博学多识,想必那册中武学,皆是他从毕生所学精挑细选而得。”



    定淳接着说道:“小僧记忆有些模糊了,但依稀记得‘岱宗短歌诀’练习分一激二挖三增,即一层激发玄气,二层挖掘玄气,三层增进玄气。”



    “什么意思?”路行云搔搔鬓角,“激发......挖掘......增进......听着与修练元气大不相同。”



    “玄气终究是偏门,小僧具体不甚清楚。”



    理论上,玄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人对玄气的掌握天赋有限,即便天资拔擢之辈也未必能有效驾驭从外部纳入体内的玄气,一旦控制不好,玄气便会反噬成伤,所以习武之人虽多,但真正去触碰玄气的少之又少。



    路行云继续看纸上内容,边看边点头道:“定淳师父,看上面说的,一层并不难练,而且见效极快。”



    “一层......那就是激发玄气了......”定淳忽而紧张,结结巴巴道,“少、少侠还是别练了。”



    “为何?”



    定淳解释道:“小僧听师父说过,玄气难练,尤在门槛。换言之,若玄气天赋未及佳者强行修练,一旦天地之气汇入体内,会因难以操控且与本身元气相抵牾,反过来损害五脏六腑。”言下之意,并不赞成路行云贸然修练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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