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卫允便带着小白杨,提着竹篮去了贡院,本来卫允是想自己一个人来的,反正又不让带人进去。
可小卫氏却坚持让卫允至少要带上小白杨,让小白杨亲眼看着的走进贡院。
贡院的外边已经站满了人,都是过来送考的,有的是送自家儿子,有的是送孙子,还有的,是送自己的父亲,是送自家爷爷。
总之,各个年龄段的考生都有。
进去之前,还有专人对如常的考生进行搜身,翻看烤篮,防止有夹带,就连衣服都得仔细检查,防止有夹层。
卫允的运气有些不好,被分配到了粪号,顾名思义,卫允所在的号间旁边就是厕所。
那一股刺鼻的芬芳始终萦绕在卫允的周身,从未有过片刻停歇,别提多刺激了。
好在只是府试,内容于县试大同小异,只是对于考生要求的更为严格一些罢了。
从考场出来之后,卫允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起从贡院走出来的考生们,不约而同的选择和卫允拉开了距离。
卫允黑着脸走出了贡院的大门,小白杨以看见卫允,立马就喊着跳着,笑着跑上前来,接过卫允手中装着笔墨的篮子。
可一股子茅厕的臭味却也跟着灌入了他的鼻腔之中。
小白杨伸手在鼻下扇了扇,然后还是选择捏住鼻子,斜着身子脚下步子轻轻的往旁边挪开了几步,问道:“主君,你身上怎么一股子茅厕的味道?好臭啊!不会是里面出恭的时候掉茅坑里了吧?”
卫允黑着脸说:“首先,贡院里头没有茅坑,只有马桶,其次,我没有掉进茅坑里!也没有掉进马桶里!”
然后脚下的步子骤然加快,好似一阵风一样,朝着家的方向飞速离去。
小白杨提着竹篮,忙加快速度吊在卫允的身后,也不敢再问,悄悄地闭上了嘴巴。
只是他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没人知道了。
回到家,卫允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在与房里头整整洗了一炷香的澡,让大丫鬟立春帮着将前前后后狠狠的搓了个遍,差点没把皮给撸下来。
洗碗澡后,那股子萦绕在周身的臭味终于消散了,卫允神清气爽的换了身浅蓝色的儒衫,脸上的黑线这才退了去。
四月十二,卫允再一次经历了一场生死折磨,好在这一次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至于像第一次表现得那么不堪。
四月十六,府试的成绩出来了,卫允以第十五名的成绩,安全度过了府试,取得了童生的称号。
卫允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若是换个位置的话,他绝对不会只有这么点成绩。
四月十七日晚,柳存柳大秀才跑来祝贺卫允通过了府试。
书房里。
柳存将卫允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一遍,笑着说:“我昨儿可都听说了,你考试的时候被分到了粪号!感觉怎么样,快点和我说说!”
卫允的脸上立马多出了几条黑线,目光不善的看着柳存,冷声说道:“感觉非常好,下笔如有神助!”
“真的!”柳存一脸的惊讶。
卫允翻了个白眼:“是不是真的你下去也去粪号待一待不就知道了!”
柳存嘴角瞅了瞅,赶忙摇头:“那还是算了,这种经历,你老人家自己体验过就行了,我可不想尝试。”
卫允强忍住挥拳打他一顿的冲动,心里暗暗劝说自己:这个可恶的家伙至少也帮你帮你作保了,对,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不能打。
没错,帮卫允作保的廪生正是眼前已经抽条了柳存,两年多过去了,柳存也不复之前那一幅圆润的模样,不仅仅长高了一尺多,就连脸颊也变得消瘦了几分。
至于样貌,好吧,比卫允俊俏多了,虽然还不及大帅哥盛紘,但也能算的上是一只合格的小白脸了,长的是唇红齿白,白净俊俏,且常和卫允一同练习箭术,身材也没有过分的消瘦,宽大的长袍底下,隐藏着些许精悍的肌肉。
卫允上前搂住柳存的肩膀:“走,陪我出去逛逛!”
柳存却挣扎着推开了卫允,道:“不行,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家,不然待会儿我娘又要念叨我了!”
卫允瞪着他道:“就出来这么一小会儿,那你何必特意赶过来。”
柳存笑着道:“我这不是想过来问一问你在粪号考试是什么感觉吗。”
这话一出,卫允的脸色当即就阴了一份。
柳存立马道:“现在我也知道了,天色也很晚了,我就先走了,就不劳烦你送我了,对了,我就不去打扰你二姐和姐夫了!你帮和和他们打声招呼”
说完就立马连滚带爬的出了卫允的书房,拉着书童流云跑的比兔子还快,都不敢去看卫允此时的表情,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子。
只是,卫允原本的好心情都因为柳存的到来而全部变坏,心里头郁闷的要死。
倒是小卫氏挺高兴的,虽然只是一个童生的名额,但至少已经足够让卫家重新回到耕读传家的清白人家之列。
这也算是对于已去的卫秀才的一种慰藉吧!
小卫氏的心情好了,连带着吃的东西也多了起来,脸上整日都带着笑容,丁健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天气越来越热,小卫氏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熟食铺子的生意,也就都丢到了刘嬷嬷的手上,幸而刘嬷嬷是个能干的,铺子在她手上不仅没有出半点问题,生意反而越发的红火了。
闲不住的小卫氏也只需要定期的查一下铺子的账目,核对一下就行了。
如今卫家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家业越来越多,年前的时候,小卫氏和丁健夫妻俩亲自跑了一趟,买回来三个小田庄。
那个大一些足有五百亩,叫小黄庄,可惜就是远了一些,属于泰兴县治下。
第二个叫做临水庄,就在距离扬州城五十里,但却只有两百六十亩,不过靠近水源,土地肥沃,其中的两百亩都是良田。
剩下的一个最远,叫做坪山庄,也是在泰兴县,还是通过柳县令家的海大娘子买的,虽只有二百亩的良田,但旁边却有一座小山,其中的一片山坡上面都种了果树。有桃树、梨树还有枇杷和李子。
这座小山当地人就管他叫做坪山,坪山庄的名字也是因此而得来的。
本来小卫氏是想把三个庄子都写卫允名字的,在卫允的强烈反抗之下,小卫氏才把最小的那个小黄庄写在了她的名下,充作她的私产。
有了几个庄子,卫家的水果也就不用再在外边买了,五月份的时候,坪山庄几乎每隔几天都会送来枇杷,六月的时候,桃子也成熟了,陆陆续续的也送来了些。
等到了七月份的时候,西瓜也成熟了,不过西瓜性寒,小卫氏又怀着孕,丁健可不放心小卫氏吃这些寒凉的东西。
所以卫允吃西瓜都是躲着小卫氏吃的。
而且小卫氏身体的肚子已经越来越大,比起普通的孕妇还要大上三四成,早在五月的时候刘嬷嬷看出不对,就把这事儿和丁健说了,叫了大夫上门来把脉,大夫说小卫氏这一胎怀的是双胎。
不过也正因为是双胎,所以遭的罪也要比寻常的孕妇大得多,虽然小卫氏的身体比那些内宅妇人要强壮许多,可肚子里头还养着两个小生命,再健康的身体也被弄得有些虚弱。
八月初五,院试开考,总共有两场,考官不再是扬州知府,而是从京城过来的学政,好在这次卫允没有继续上次府试之时的霉运,终于远离了粪号,发挥还算正常。
八月初十,这天也是院试的结果揭晓的日子,贡院的外头,早早的就挤满了人,旁边的茶楼,酒馆也都生意爆满。
城南大街,卫家。
小卫氏捧着肚子,一只手扶着刘嬷嬷,慢慢的在院里散步,后边跟着丁香还有两个年轻力壮的丫鬟,四人都打足了精神,紧紧的盯着小卫氏,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扭了或是摔了。
只是今天小卫氏明显不在状态,时不时的就会走神,若不是刘嬷嬷眼神好,一直盯着她,说不得小卫氏就给摔了。
偏生让她进屋坐着她又不肯,说是心里头紧张的要死,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坐不住,,没办法,刘嬷嬷她们也只能由着他。
丁健一大早就带着水生去等着看榜了,小卫氏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去,可惜遭到了卫允和丁健的一致否决。
没办法,也就只能坐在家里头等消息,只是等待的过程,却显得异常的漫长,小卫氏的目光,时不时就挪到了大门口,手里要是捏着帕子的话,只怕现在那帕子也被攥的不成样子了。
小卫氏和丁健坐在堂屋里头,卫允在书房里头躲懒,手里虽然拿着本书,但实际上却早已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书房的东南角放着一个冰盆,里头铺了一层透明的冰块,散发着丝丝冰凉之意,驱散了空气之中,盛夏八月独有的炙热。
小白杨也办了个椅子坐在书桌旁,右手拿着一把蒲扇,左手撑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
不是他想偷懒,实在是在这种哪哪儿都是热烘烘的天气底下,卫允的书房里头却异常的凉爽,别说是小白杨了,就连走神的柳白,也好似小鸡啄米似的点起了脑袋,手里拿着的数也已经七倒八歪了。
本来小白杨也是要去看放榜的,可惜当时被忽然来了兴致的卫允拉去书房下五子棋去了。
其实卫允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小紧张的,虽然有自信能够取得秀才的功名,但在名次上面,卫允度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几分期待的。
但古代考试可不像现代,你不是光有才学就够了,考试的具体成绩还会受到卷面、字体、文风等等许多方面的影响。
简单的比喻一下,就是说考生的成绩是和阅卷老师的喜好以及心情挂钩的。
所以的话,只要彼此之间的差距不是特别大的话,最后出来的名次就很具有悬念了。
毕竟都是年复一年的苦读,谁不想在科考上面独占鳌头,摘得桂冠。
反正卫允自认为自己是个俗人,还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做不到像他的老师小秦夫子那样,淡泊名利,心如止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