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止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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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先是有些懵,看着跪在那奏事的刘钰,心里瞬间闪过了几十个想法。



    一切都太过突然,所以才懵。



    这是要干什么?攫欝攫



    真的是要做纯臣?



    是有人提醒他担心鸟尽弓藏功高震主?



    还是出于心中自认的大义道理?



    亦或是只是随口一提,等着自己宽慰几句,再给他一个放心丸,叫他放手去做事?



    懵有懵的原因,可不管原因是出于什么,这请求总是让皇帝欣喜的。



    李淦并不怕海军的军权集于一人之手,在他看来,海军既不能对内镇压,也不能陆地行舟炮轰紫禁城。



    但是,海军是刘钰一手建的,上上下下都和刘钰有诸多关系:师生情谊,在天地君亲师中,这在封建礼法道德下,是仅次于双亲的。



    李淦之前塞了一个李欗,刘钰二话没说,君臣之间心知肚明这是什么意思,说的明白点反而互相面上都不好看。



    身为帝王,虽刘钰给他留下的印象一直都是“天真烂漫”之辈,可在朝中斗的久了,一时间也有那么一瞬间考虑刘钰是不是在倒逼?



    比如叫才去了海军半年的李欗来执掌海军的初战,是不是在表达一种不满?



    消极对抗?



    可这种想法,很快消散。这种猜测只是下意识的帝王心术,但在瞬间之后就认为绝不可能。



    因为,按照刘钰的说法,日本的水军和不存在没有任何区别,照这个意思,只要领军的不是秦桧就奔着投降去的,根本不可能输。



    而且就算是真要这么搞,那也得是面临一个强敌的时机,心道刘钰就算再不懂朝堂事,这点事也是明白的。



    故而只是这么一瞬,李淦便倾向于,刘钰在说一件事:藩镇之祸、汉末军头,这些问题请皇帝不要去担忧。免得有开拓之机却顾虑内斗,束手束脚。



    这让李淦略微有一些不太爽,他自认自己是个心胸开阔的,整日自比李唐太宗,至少自以为这般。若是被人如此想、尤其是被自己信任的人这么想,确实有些不太是滋味。



    可这种不爽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心想刘钰或许,所求者,人亡政不息。



    人亡政息或许有很多因素,皇帝担心一方大员、统兵大将兵权太重、距离太远难以控制,这正是人亡政息的一大诱因。



    须臾的阴晴之后,李淦用一个尴尬的玩笑,叉开了话题。



    “爱卿莫不是新婚在即,便想着偷懒,在家守着娇妻美眷,再无开拓之心了?”



    虽明知道不是这样,皇帝还是很尴尬的用这个笑话,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刘钰也顺杆爬道:“陛下明见,或真有这样的原因。”



    君臣一笑,皇帝不想再去问刘钰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出于何等目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权衡之后,觉得只要不是刘钰想要趁着大战在即要挟朝廷、非其不可,便都算不得什么。



    刘钰回想着田贞仪信上的内容,心道贞仪想的真是没错,皇帝并未有任何不快,甚至都不想深究原因。厺厽 天籁小说 tianlaixsw.com 厺厽



    刘钰是在做一个姿态,皇帝随时可以控制海军,这海军是姓李的,不是姓刘的。



    哪怕是他离开了海军,海军依旧运转,依旧有战斗力。



    因为如果连他这个一手把海军建起来的人都能如此,之后不管是谁,都可以放心。



    一名宣读小吏、一纸诏书,足以。



    海军只要能握紧,莫说南洋在万里之外,就是印度,也不用担心有人在那拥兵建国。



    对族群而言,的虬髯客、的混江龙,那是好事。



    对皇帝而言,虬髯客、混江龙,和龙川县令赵佗、靖海军节度使吴权,并无二致,都是坏事。



    对大海的天然恐惧,哪怕此时已经知道海上万里不足路上千里戈壁更远,却依旧在潜意识里觉得离得太远,要考虑在外领兵的主将割据自立的事。



    自古以来,总喜欢以史为鉴,但史书中并没有海军的故事可鉴。



    若是殖民、封建,史书可鉴,但鉴的结果分别是春秋战国乱世、吴楚七王之乱、朱棣靖难夺位。



    史书上没说,一支强大的海军在手,南洋诸地便不可能学赵佗、吴权。



    刘钰一直试图让皇帝相信这个道理,但这个道理最终还要落实在刘钰身上,有些事他要以身作则。



    如果连他这个一手把海军建起来的人都可以随时撤换,那么皇帝对大海的最后一点隐藏的心病也就没有了。



    李淦不想承认自己心里隐藏的心病,他想和刘钰来个君臣和谐不相疑的典范。



    可能他自己入戏太深,但田贞仪早在之前就告诉过刘钰,最好的冠军侯,是二十四岁英年早逝的冠军侯。



    李淦既不想承认自己隐藏到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病,此时也不再追问原因,只是觉得自己懂刘钰的想法,遂道:“爱卿所想的,是利在千秋之举。制度定下,人才辈出,也确实胜过爱卿披坚执锐在前。”



    “但你可想好了,这一仗若是出了问题,你就是大罪,弹劾之词,必漫天飞舞,朕也护不住你。”



    即便这个主意是田贞仪出的,即便目的并不是皇帝想的那么简单,可刘钰是自己思考过的。



    皇帝所说的问题,他也想过,但就像是一个学霸可能发挥的不好,可能分数不如另一个学霸,但就算考试前拉稀,也绝不可能比倒数第一考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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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的水军什么水平,刘钰去转了一圈,太有数了。不要说威海这几年疯狂造舰,哪怕威海的海军只出动一半,也依旧可胜。



    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意外,而此时的海军更是一个远比陆战意外更少的兵种。



    如果遇到台风,那他去不去都没有意义,大顺走向大海的一切构想也就会化为乌有,可偏偏台风不是他能控制的。



    尽人事、听天命。



    田贞仪的信上,只围绕着一句话。



    欲止于何处?攫欝攫



    若只是止于南洋,那么这件事可以不用提。



    靠着皇帝的信任,一手抓起海军的事,待南洋定,功成身退。



    问题在于,南洋拿下,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了吗?



    若心思不止于南洋,那这件事就要提出来。



    靠着皇帝的信任,把海军制度化,先保证人亡政不息,再做心中事。



    南洋若定,还有不止之心,哪怕还只是外战,若到时候刘钰一直统兵,到时候提出再开拓,皇帝心必生疑。



    可能到时候哪怕心里明知道刘钰说的再开拓很有道理,却也会心生疑虑担忧。



    对倭一战,既然自信满满,必能胜之,何不趁此机会“识大体”、“真忠国”,先退后而进之。



    李欗年幼,不知军事,但其身为皇子,心知肚明是来接刘钰的班的。



    那么李欗就应该知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计算手底下的人立下再大的功,也威胁不到他的位子。



    既如此,李欗必虚心纳言,不会刚愎自用非要表现自己。



    参谋制度既已成熟,海军临阵又有上好的军官生,唯一担心的就是李欗亲自带兵傻呵呵的非往泥潭、滩涂、河口里钻。



    但李欗是皇子,又是明显的海军接班者,那么此事就不用担心李欗非要表现自己,这也就连最后的意外都不存在了。



    既如此,若将来还想更进一步,此时便要退后一步。



    而此时退,南洋一战皇帝或可再启用为帅,因为荷兰不比日本。



    但到时候,那就是依着军改后的思路,勋贵出镇领军,而非一手建起海军的大将领军。



    虽人为同一人,在皇帝眼中却是两个人。



    田贞仪可能并不太懂战略,但是却懂朝中人心这些事,她半句没提对倭的战略,只是在刘钰绝对自信的基础上,提出了针对人心的想法。



    甚至田贞仪也不知道刘钰到底想要什么,但之前的信上她就问过刘钰了。



    要想清楚,将来是做“安西大都护”、还是“左仆射”。



    如果认为要做的事,非要做成“安西大都护”方可成,那么就抓着海军,在皇帝的信任消散之前,南下南洋。



    如果认为要做的事,终究还要落实在庙堂之上、江湖之远,那就不如趁此机会,在一个想要攻讦的人都万万想不到的时机,扔下海军,回京。



    朝廷里的事,比之外面难做。厺厽 笔下文学 bxwx.co 厺厽巘戅戅



    或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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