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主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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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金兀术要召见自己,郦琼是既紧张又兴奋。



    他在淮西搞兵变、杀吕祉,投靠刘豫,满以为凭着自己数万大军能得到天大的富贵。



    可没想到流年不利,正好赶上了刘豫垮台的时候,金人为了防止生变,一纸令下,郦琼的四万大军立刻就被遣散了,他也只授了一个博州防御使外加骠骑大将军虚职。



    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特别是手里没了人马,就完全被边缘化,连放屁都不敢大声。



    难道老子这样盖世无双的大英雄要埋没于砥槽之间吗?



    不甘心啊不甘心,一定要重新出人头地!



    俗话说女人不喝醉男人没机会,要老子说,是朝廷不打战武人没机会。



    哈哈,机会终于来啦!



    蒲鲁虎挞懒这帮人一死,金人定然要再次南伐,正是我高调复出的大好时机。



    郦琼也是有心人,为了引起当权者的注意,他隔三差五就找人约饭。



    一约饭必定大肆宣扬唯战速胜论,大致的论调是这样说的:我以前跟随大军南伐时,每次都看见元帅国王亲自临阵督战,枪林箭雨矢石交集,元帅国王却不穿铠甲不避锋矢,指挥若定,三军将士意气自若奋勇无前,元帅用兵制胜之道,和孙子、吴起非常相合,可以说是命世雄材。统帅都亲冒锋镝,进不避难,将士看了,谁还敢贪生怕死畏缩不前?我军所向披靡,正是开辟千里国土之时。



    反观江南将帅,才能不及普通人,每当出兵,必定身居数百里外,而美其名说是谨慎持重;督召军旅、撤换将校,也仅仅以一介之士持虚文宣告,却谓之调发;制敌决胜的责任,委之以偏裨将校,自己却不肯担责。



    所以南朝的军队基本都是不堪一击,聪明点的被打散,蠢的就要全军覆灭。万一运气好取得小胜,则是捷报飞驰,夸大其词,冒俘为功,以致将士生怨。纵然有亲自临阵的,只要势头稍微不妙,肯定是带头逃跑。



    而且南朝又是国政不纲,赏罚不分,才有微功,已加厚赏,或有大罪,乃置而不诛,这样的朝廷没有立即灭亡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他们怎么可能重新强盛呢!



    郦琼的马屁拍得震天响,也如愿以偿地传到了元帅府都元帅四太子金兀术的耳朵里。



    四太子无比受用,终于想到自己手下还有郦琼这么一个熟悉南朝虚实和山川地理的人,于是把他召到军中问计。



    金兀术问他出兵江南的成败以及江南诸大将中谁会是最大的威胁,郦琼一拍胸脯打包票说:那都不是事儿!



    江南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又没有什么好的统帅,都是败军之余,他们拿什么来抵御?我们大军只要兵临江南,南朝君臣定然会如惊弓之鸟一样心胆俱裂,江南唾手可得。



    金兀术一听,高兴坏了,觉得郦琼是个人才,就任他为山东路弩手千户、知亳州事,留在自己身边听用。



    而此时金国也已经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只等着一声令下,即可万骑竞发,踏碎江南迷梦。



    五月初六,金熙宗下诏元帅府,令复取河南、陕西地。



    是日,都元帅金兀术在祁州元帅府大阅国中兵马,兵分四路南下:聂寽孛堇出山东,右副元帅撒离喝入陕右,骠骑大将军、知冀州李成入河南,而金兀术亲率精兵十馀万人与知东平府孔彦舟、知亳州郦琼、前知宿州赵荣直驱开封。



    赵构拿回河南、陕西之后,只是换了个门面和招牌而已,既没有派兵戌守,原来金人委任的官员也没有撤换,所以这些地方就如同不设防一般,对金兀术来说复取河南陕西,就像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样闲庭信步。



    五月十二,金兀术入东京。



    观文殿学士、东京留守孟庾不知所措,统制官王滋请求孟庾夺门而走,孟庾害怕自己会被金骑追上,无法逃脱,最终领官属迎拜金兀术入城,成为第一个投降的三京留守。



    金兀术复得东京后,派张通古持诏宣谕河南,知兴仁府李师雄,知淮宁府李正民,皆束身归命。



    个子高的都趴下了,其他矮个的还怎么顶事。河南诸州县无不望风而降,唯独只有拱州守臣左奉议郎王慥死节。



    而撒离喝自河中渡河入同州,疾驰二百五十里,直趋永兴军。陕西州县的官属大部分多是旧时金、齐官,撒离喝所到之处也都望风而降,远近震恐。



    五月十四,金人破南京应天府,资政殿学士、南京留守路允迪降。



    五月十五,永兴军路副都总管、权知永兴军郝远,开长安城门纳金人。



    长安破,关中大震。



    五月十六,金人破西京河南府,西京留守李利用、副总管孙晖弃城而逃。



    ……



    刘锜率领大军从临安溯江绝淮,走了一个多月,行程二千余里,终于到了淮水支流涡水入淮处的涡口。



    到了涡口已近日暮,刘锜下令靠岸扎营,准备过夜。



    四万人马外加众多家眷,把涡口岸边塞的满满当当,一时间营帐盈野,炊烟四起。



    不多时,饭菜已经布好,一阵阵肉香勾起了刘锜的食欲。



    刘锜舒展了几下筋骨,坐了下来,刚要举筷吃饭,就见突然间凭空卷起一阵狂风,把他的坐帐给吹倒了。



    刘锜心中大惊,大叫道:“许夜叉!许夜叉!”



    许夜叉是刘锜的心腹爱将许清,因为长相吓人,被人取了个“夜叉”的诨号。



    “大帅,您叫我?”



    许清嘴巴里刚塞了几口饭菜,肚子还只填了个边角。



    “即刻传令,大军开拔!”



    许清有点懵,这刚安下营来,饭都没吃饱,怎么就要开拔了。



    他手里端着大海碗,不解地问道:“大帅,大军刚扎好营帐,怎么就要开拔了,大伙都没吃饭呢。”



    “你看到没有。”刘锜指了指自己的坐帐。



    “嗯,怎么倒了?”



    许清这才注意到刘锜坐帐一片狼藉,碗啊盘啊饭啊菜啊,撒了一地。



    “适才我刚要用饭,突然一阵暴风拔坐帐而起,此乃贼兆,主暴兵。速速集合兵马进发,要不然恐有不利。”



    许清听刘锜这么一说,大吃了一惊,大帅晓阴阳通八卦,自己平素是佩服得紧的,他说主暴兵,那肯定就没错。



    “大帅,那辎重和家眷老幼怎么办?”



    这还真是个大问题,大军急行,辎重和家眷老小肯定跟不上速度,而且吃不消连夜行军。



    “选锋、游奕二军留下保护老幼辎重,其余各军随我先行。”刘锜当机立断令道:“马上集合兵马出发!”



    “那大帅,我军往哪走?”



    刘锜思索了一会儿,伸手往西北一指道:“顺昌府!”



    ……



    虽然已入夏,顺昌城内却突然感到了丝丝凉意。



    知府陈规、通判叶治、签判汪若海等人的脸上写满了凝重,刚刚收到北边来的谍报,金人背盟南下,开封已经失守。



    顺昌离开封只有六百里,这点距离对金国铁骑来说就不是个事儿,指不定明天一觉醒来,金人就已兵临城下。



    “大人,趁金人尚远,您还是先出城避一避吧。”汪若海劝道:“金人来势汹汹,顺昌城又无军马,恐怕是守不住。”



    “不行,”陈规断然拒绝道:“我乃代天子牧守一方,不得诏令怎能弃之而去,这岂不是临阵脱逃,最不济不过一死,有何可避。”



    “那百姓怎么办?要不要让百姓南下避兵?”



    “不可。”这回是叶治叫了起来:“百姓都是拖家带口,又多是妇孺老幼,怎么跑得过金人的快马?据城固守还有一线生机,要是半路上被金兵截住,那真的是无遗类。”



    “子威说的有理,如今之计只能据城固守,如若事有不济,陈规当以死救赎百姓。”陈规毅然决然地说道:“幸好咱们早有准备,如今粮草充足,城墙修葺,只要守御得当,我们不是没有机会。”



    (陈规虽然是书生,却很知兵,擅于守城,曾著有《德安守城录》)



    “大人,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若海,你马上传令,让城外的百姓都到城里来;第二,将所有弓手枪兵都集中起来,分班上城戌守、巡查街道;第三,下令全城动员,多备石块滚木;第四,城内各重要所在都要把守,严防奸细。”



    陈规不愧是守城“老司机”,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是,大人。”



    “子威。”



    “大人有何差遣。”



    “我老了,近来身子骨有些不利索,这守城的事就要你多费心了。”



    “大人放心,我定当尽心竭力保顺昌百姓平安。”



    “大人!大人!”



    陈规刚布置好任务,就听得门外有衙兵来报。



    “什么事?”



    衙兵慌慌张张地禀报道:“大人,城外来了一支军马。”



    “什么?!”



    陈规几个也吃了一惊,这前脚刚收到谍报后脚金人就杀过来啦?未免也太快了吧。



    “哪里的人马?”



    “离得远,小人看不清楚,不过是从南边来的。”



    “南边来的?”叶治和陈规对视了一眼,“难道是朝廷的兵马?”



    “子威,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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