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不向关中兴帝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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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浚将宣抚处置帅司设在了兴元府.



    兴元府虽然没有京兆府这么大的名气和规模,但就当时的情势来讲,位置却比京兆府还重要。



    按张浚给赵构的奏疏上所说,汉中实乃形势之地,前控六路之师,后据两川之粟,左通荆襄之财,右出秦陇之马,号令中原,必基于此。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张浚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治财。



    钱从哪里来?



    兵荒马乱年年打仗,地主家也没余粮啊,张浚不是说了嘛,汉中后据两川之粟。



    四川盆地自古号称天府之国,确实比较富庶,张浚任命赵开为随军转运使,专总四川财赋。



    赵开是个理财高手,曾大更茶马法,增加了政府的收入。



    他治财的总思路就是废弃官买官卖,转而实行政府许可,实体买卖生意由取得许可的商人去做。



    就是变政府垄断经营为民间自由贸易,大大激发了市场的活力,而政府的角色变成了管理者,任何人要做这门生意必须花钱取得许可,在交易过程中还要交一定的税额。



    这样的改革使得公私两便,政府的收入比原来垄断经营时还要高。



    赵开自己是四川人,对四川的情况他是心知肚明的。



    他见到张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蜀之民力尽矣,锱铢不可加”。



    天府之国的情况也确实如此。常年累月的打战,虽然战火没烧到四川,你不出力不流血,那总得出钱啊,所以四川的税赋一年重过一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可咋整。



    赵开还是从榷货之法入手,他在四川大变酒法。



    宋人好酒,更甚于茶。



    宋朝的酒法一直都是实行政府专卖,政府酿了酒再卖给酒肆,而且很多酒肆都是官营,所以政府主导了酒生产销售的一条龙,而酒税的收入在宋朝财政中也仅次于两税和盐税。



    赵开的做法就是取消政府专卖和垄断,政府提供酿酒的场地、酒曲和工具,任何人家里有粮食想酿酒都行,但必须到政府提供的场所里酿酒,政府收取费用,酿一斛米费用三十钱,外加头子钱二十二,总共要五十二钱。



    不久,赵开又让人在秦州铸钱,又如法炮制大改盐法,使得财政收入大大增加。



    张浚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主,为了让手下将士效死力,几乎是旬犒月赏,花费无度,这钱都是从赵开这里来的。



    而且张浚不仅自己财用无虞,还有余钱给赵构开销,曾一次性给赵构进贡了万两黄金,可见赵开理财之能。



    张浚到了川陕,除了赵开这个财神爷之外,手下还有



    四大干将。



    一是曲端。



    曲端是功臣之后,父亲曲涣战死沙场,曲端三岁时,以父荫授任三班借职。历任秦凤路队将、泾原路通安寨兵马监押、泾原路第三将。建炎二年六月,曲端以集英殿修撰的身份知延安府。建炎三年九月,曲端又升任康州防御使、泾原路经略安抚使。



    曲端是关陕的地头蛇,私心很重。



    当时陕西节制使王庶受命指挥陕西六路军马,王庶任命曲端为吉州团练使、节制司都统制。可曲端很瞧不上王庶,不愿意隶属王庶指挥,两人貌合神离。



    娄室得知王庶和曲端不合,就集重兵攻打鄜延和延安。



    王庶事急,每日都下文书给曲端,让他带兵来救,甚至前前后后派了十几个使臣去督师。



    可曲端都百般推诿,就是不肯出兵,坐视王庶败军。



    王庶被娄室打败后,曲端又想杀了王庶,吞并他的军队。



    结果,朝廷听说曲端想杀死王庶,怀疑他有叛变的意图,于是召曲端回朝任御营司提举,曲端心生疑窦而没有赴命。



    曲端抗命不从,物议纷纷,议论者扬言曲端意图谋反。



    刚好这时候,张浚受命宣抚川陕,入朝辞行,他以全家老少一百口做担保,表明曲端没有反叛,总算保住了曲端的性命。



    张浚不惜以全家老小身家性命为曲端背书,其实就是要借这地头蛇的威名,收罗招揽川陕英雄豪杰。



    张浚拜曲端为威武大将军、宣州观察使、宣抚处置使司都统制、知渭州,还搞了盛大的封坛拜将的仪式,确实笼络了军心。



    二是刘子羽。



    刘子羽是资政殿大学士刘韐长子,秉赋刚毅,十岁精通经史,十一岁就随父亲刘韐过军旅生活。战乱频繁,他弃文习武,通晓韬略,武艺超群。



    虎父无犬子,其父刘韐是铁骨铮铮的大忠臣,刘子羽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建炎三年,刘子羽任建康御营使司参赞军事兼枢密机宜文字。当时,推举张邦昌僭位的都巡检范琼拥兵自重,威胁朝廷,张浚会同刘子羽共同计议,施计剪除范琼,改编所部。



    所以张浚一到川陕,立刻就请智勇双全的刘子羽参议军事,命他到秦州总制五路兵马,建立兵将法规,军威大振。



    其后则是吴玠、吴璘兄弟。



    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话用在吴玠、吴璘兄弟身上是一点都没错。



    吴玠字晋卿,吴璘字唐卿,两兄弟是德顺军陇干人,德顺吴氏是世家大族。吴玠少年时性格沉毅,知晓兵法善于骑射。靖康初年,西夏犯边,吴玠率百余人追击,斩获颇多,因其英勇晋升为第二副将,在军中初露锋芒。建炎初,凭借战功多次升迁至泾原路副总管。而吴璘,少年时也喜欢骑马射箭,很早就跟随比他大九岁的吴玠攻城掠战,多次获得战功,官至阁门宣赞舍人。



    吴玠、吴璘兄弟是刘子羽推荐给张浚的,张浚确实也很给刘子羽面子,吴玠被任为统制,吴璘则掌张浚帐前亲兵,张浚非常信任这两兄弟。



    张浚确有识人之明,单单是吴玠吴璘两兄弟,成了捍卫川蜀门户的顶梁柱。



    张浚雷厉风行,到了关陕就组建起了班底,大肆招兵买马,声势日壮。



    张浚自己也是踌躇满志,想在关陕有一番大作为。



    可不久,曲端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这个曲端是地头蛇老江湖,始终把自己个人利益摆在第一位,张浚对曲端这么重视无非是想借力用力,而曲端则是想借机利用张浚,更加壮大自己,获得更多的利益。



    曲端在关陕名气很大,但张浚一开始并不清楚曲端的真实意向,所以,有一次张浚以招募禁军为名,派了幕僚张彬去渭州摸曲端的底。



    张彬见到曲端,故意问他说:你常常担心各路兵马不能集中,财用不足;现在兵马已经集中,财用已经齐备,娄室以孤军深入我境,我们会合各路军队向他进攻并不困难。如果我们不主动出击,万一粘没喝集中兵力前来,怎么对付他呢?



    曲端立时否定了张彬的观点,他说:兵法上说要先比较敌我双方力量和情势,现在我们可以战胜的敌人只有娄室的孤军;但是金军将士精锐,不减以前,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我们现在的状况仅仅是能集中五路军队,将士和从前没什么不同,没有形成合力。况且金军困粮于我,我常处于被动。眼下最好的办法是反其道而行之,指挥军队占据险要,不时派出偏师扰乱金军耕耘收获。敌人不能耕种,必然到河东夺取粮食,这样我就处于主动,敌人就处于被动,不到一二年时间敌人自己必然困敝,可以一举歼灭。万一轻举妄动,必然留下无穷后患。



    张彬回来后将曲端的话一五一十地上报,张浚心里就打了膈,原来曲端是主张被动防御,和自己主动进攻的战略格格不入。



    建炎四年四月,娄室攻陷陕州后,长驱直入潼关。曲端派吴玠到彭原店抵御金军,自己领兵在邠州为后援。



    一开始吴玠占了优势,打得金军哭爹喊娘。



    娄室整军再战,吴玠败绩,部将杨晟战死,曲端见情势不妙,没有救援吴玠,而是自己领兵从邠州退守泾原,娄室乘胜焚邠州而去。



    吴玠报怨曲端不前去增援,曲端的理由是吴玠前军已败,自己迫不得已后退,占据险要以防止敌军突袭,于是吴玠在张浚面前狠狠告了曲端一状。



    曲端的表现让张浚大失所望。



    他奶奶的,老子在陛下面前以全家老小身家性命替你担保,没想到你就这样报答老子,光出工不出力,光打雷不下雨,和刘光世张俊王燮这些人是一路货色,就知道明哲保身,一到关键时刻不是坐壁上观,就是跑路,理由还这么冠冕堂皇。



    日你个仙人板板,你当老子瓜啊。



    两个月后,张浚和曲端友谊的小船就彻底翻了。



    当时金兀术被堵在黄天荡,张浚打算出兵,乘金兀术困窘而挠之。



    曲端还是老样子,说平原旷野,敌人便于往来驰骋,而我军未曾练习水战。金军来势凶猛,难以同其争锋,应当厉兵秣马固守边疆,十年后才可以反击。



    十年?!



    哈哈哈哈!你怎么不说下辈子!



    张浚怒极,别以为没了你曲屠夫我就要吃带毛猪,既然你不想干,那就彻底别干了。



    于是张浚用彭原之事罢免曲端兵权,贬为海州团练副使,万州安置。



    在这,还是说说曲端后面的事,也算有始有终。



    曲端被贬后发生了富平大战,张浚战败。



    为了收拾人心,张浚叙复曲端为左武大夫,不久任曲端荣州刺史,提举江州太平观,迁徙到阆州。此时张浚将宣抚司从兴州移到阆州,意思也很明显,准备重新起用曲端。



    吴玠同曲端有怨,怕曲端重新被重用会对自己不利,于是在张浚面前陈说,说如果曲端再被任用,必然对张浚不利;而以前吃过曲端大亏的王庶也从中离间。



    最终,张浚听从了他们的意见,因为他自己也畏惧曲端难以制服,所以重新启用曲端的事就不了了之,曲端又被闲置起来。



    正是干大事年龄的曲端成了闲人一个,啥事没有,天天钓鱼,心里难免不平。



    结果有一次,曲端喝了些酒,心中郁闷,就在柱子上写了句诗,叫“不向关中兴帝业,却来江上泛渔舟。”



    结果这事被王庶知道了,王庶向张浚打小报告,说曲端指责皇帝,张浚于是将曲端送到恭州监狱。



    当时提点夔州路刑狱的叫康随,康随曾经忤逆过曲端,曲端狠狠地鞭了他一顿,因此康随对曲端恨之入骨。



    曲端听说提点夔州路刑狱的是康随,连呼老天,长叹自己我这回死定了!



    果然,康随没让曲端失望。



    他命令狱卒把曲端捆绑起来,堵住他的嘴,用火烤他。曲端干渴,请求饮水,康随给他喝了毒酒,曲端大呼“铁象可惜”,七窍流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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