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将刘兴祚被软禁,把总以上军官被替换者大半,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但改换门庭却是显而易见。
复州的天要变了!
复州人马同其他大明降将降兵略有不同,大多为逃亡人众,在刘兴祚庇佑之下逃过杀戮之劫,虽名义上隶属后金,但诸多人同后金有着血仇,无奈安身讨生活而已。
不似李永芳等主动投效之流,恨不得重新投胎满洲,将一身汉皮剥光。
“张士彦,刘兴祚那厮可还老实?都给本将盯紧了,不得出一点差错。”
孙得功此时风光的很,他本部不过四千人马,尽皆驻扎在义州,防范毛文龙所部侵袭。
此番汇同李永芳鲸吞刘兴祚部,说不得实力要扩张倍余,成为皇胖子手中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高升一步为期不远。
后金团结不假,但不代表内部没有斗争,八旗旗主各有心思,皇太极所能直接控制的也不过三旗而已。
如此汉军的作用便凸显而出,成为皇太极制衡其他几个兄弟的筹码。
都是掌军的兵头,手中的人马越多,话语权就越大。他受命暂时镇守复州,便是要尽快掌控刘兴祚所部。
可惜不能直接砍了刘兴祚,主子点名要见此人,谁让人家是老奴的家生子呢,孙得功还要忍耐一时。
“大人!一个把总的人手盯着呢,便是一个苍蝇也休想飞出。”
张士彦嘿嘿怪笑道“几个守备,千总也俱都被拘禁,只剩一些虾兵蟹将,还不任由咱们搓圆捏扁?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不可大意,小心狗急跳墙!”
……
夜半子时,刘兴祚手握拳头大小的怀表屏气凝神,面色凝重,手心潮湿,额头隐隐有汗水滴落。
隐忍多年,成败再此一举!
四海的许诺他是不甚在意的,高官厚禄早已有之,若是为了这个,就没有必要反正,跟着后金混才是更有前途。
不得不说,当真有着这样的一种人,心怀大义,悲天悯人,先公利而后己私,视苍生为己任。
此种人极少,但其言行却是每每惊天地泣鬼神,为万世所传颂。
“时辰已到!”刘兴祚环视众将,言道“各自依计行动!”
刘兴祚经营复州多年,自是有着多番准备,府中有密道勾连军营,城门诸地,其心腹更绝非单单那几名高级将领。
可笑孙得功尚且以为掌控了全局,坐等升官。
诸将默默点头,各自分散按着计划行事。
……
城南军营,驻扎有军兵两千余人,骑兵建制,为复州军之精锐,孙得功部将石廷柱,石天柱坐镇其中,居中掌控。
刘兴祚带着二十几名家将从密道之中转出,几个闪烁之间,家将消失于诸多房舍之中。
半刻钟之后,刘兴祚身边已经集结有二百余人,尽皆顶盔冠甲,刀枪齐备。
“动手!”
刘兴祚手持利剑,当先而行,直奔中军虎堂。
“谁!站住!”
“啊!啊!”
“敌袭!敌袭!”
守门的军兵被一箭钉死,一支巡逻小队七死三伤。
几名魁梧军将阖身撞开院门,刘兴祚大吼一声,率众杀入中院中。
院中都是孙得功亲信,以及见风使舵,复州军中投靠孙部之人,砍杀起来毫无压力。
人多势众,孙部很快便落入下风,尸体横躺,尖叫厮杀之声震动全城。
“刘兴祚!你敢造反!”
石廷柱披头散发,一身单衣,手持弯刀,一双吊梢眼死死的盯住刘兴祚,厉声吓骂。
“嘿嘿,背宗忘祖之人,安敢在某面前聒噪!石氏兄弟,你等的死期到了!杀!”
斗杀不停,箭矢如飞蝗,数百人围攻数十人,又是突然袭击,其结果不言自明!
“啊!”
一声惨叫传来,石天柱被一刀劈断手臂,倒在血泊之中,尚来不及挣扎,头颅已然滚落。
那复州军兵手提金钱鼠尾鞭,高呼道“石天柱授首!”
“啊,兄弟!”
石廷柱状若疯魔,泣声嘶吼道“刘兴祚,你…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呃…”
石廷柱嘴角飙血,低头观瞧,一支箭矢深深贯入腹腔,狼目圆睁,颤抖着点指不远处的刘兴祚,倒地不甘而亡。
二石授首,刘兴祚方才稍稍安心,他这一路稳了,夺权功成。
“放信炮!举城起事!”
家将早有准备,一声号炮响起,夜空中烟花绽放,东南西北四门喊杀声顿起,阖城灯火通明,复州城天翻地覆!
军营之中战鼓轰隆,刘兴祚点兵聚将,举刀振臂高呼“杀奴反正!杀奴反正!”
尚在懵懂之中的军兵在将领鼓噪之下亦是纷纷振臂高呼,提刀搜剿孙部残余。
短短两刻钟时间,军营之中孙部被绞杀殆尽,刘兴祚提刀策马,率部出营,直接杀向将军府衙。
……
“少帅!刘兴祚动手了!”贾文昌见烟花绽放,忍不住心潮澎湃。
“杀!”指挥刀前指,明生嘶声暴吼。
“杀!杀!杀!”
一团团长于庆之策马奔腾,率领一营骑兵杀向西门,人如龙,马如风,马蹄声震动四野。
“守住!守住!”
孙得功部将黄进负责值守西门,此时正在指挥同刘兴祚所属厮杀,奈何己方人少,对手却是愈聚愈多,投诚之人亦是多有反叛,眼见城门不可守。
“大人!大人!有骑兵袭城!”
有军兵连滚带爬的跑到黄进近前,点指城外的火龙,胆战心惊禀报。
“啊!石廷柱那厮呢?怎的还不来援?孙将军呢?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显然是有预谋的突袭,里应外合之下,焉有活路?
傻子都能看出来刘兴祚造反了,而且还勾连明军,夜袭复州!
城门楼居高临下,可俯视全城,眼见城南军营火把亮起,有战马夺门而出,也不知是自家的军兵,还是刘兴祚所属,八成大概不是自己人!
“万胜!万胜!”
刘兴祚所部终是杀尽守门军兵,绞盘吱拗拗转动,城门大开,吊桥缓缓落下。
完逑!
黄进肝胆俱裂,前虎后狼,身边只剩二十余亲卫,逃无可逃,躲无可躲!
“黄进受死!”
城外骑兵飞至,马踏吊桥,飞奔涌入城中。
刘兴祚所部乘势登上城楼,将黄进二十余人围作一团。
“刘将军何在?”于庆之厉声喝问道。
“我家将军已然稳住主营,此时当在府衙,欲要活捉孙得功!”有家将傲然言道。
“好!诸位辛苦,此地便交给尔等!”
于庆之拱手言谢,随即厉声喝道“骑兵营随某来!活捉孙得功,杀尽奴狗!”
马蹄轰隆,猩红的披风连接成海,如风似电一般杀向城中府衙。
一众刘兴祚所部尽皆惊叹不已,明军何时有了这般牛赑的骑兵?莫不是所谓的关宁铁骑?
不是……关宁铁骑皆以弓箭为主,这一波人马却都是配备火枪
……明明是四海军兵,为毛却穿着大明军服呢?
大头兵不禁懵逼,自家老大到底投靠的是哪个?究竟是大明还是四海?
俄尔,有大队步兵开进,西门无战事,尽皆为四海掌控。
明生打马入城,不禁心有飘飘然,这当是在后金大明腹地攻占的第一座城池,里应外合之下,赢的不要太过轻松。
“速速分兵支援各处城门,莫让一个贼厮跑了!”明生吩咐左右道。
步兵一分为四,三路人马分击南北东三门,独留半营人马镇守西门。
“少帅!抓了一个活的,还是个千总!”
黄进双手被缚,被军兵提至近前,一脚踹翻在地。
“你是......你是谁?”黄进强自镇定,抬头看向马上之人。
“想死还是想活?”明生懒得同这厮废话,径直问道。
“你等……你等是四海之人?可恶!可恶!就说贼寇不可轻信。”这厮一副咬牙切齿模样,一双狼眼瞪向明生。
“某再问你一次,想死还是求活?”
明生当真是佩服后金的手段,同样一支军队,在大明是混吃等死之辈,投靠后金之后便成了如狼似虎的强兵。
西门有二百余孙部值守,只三十余人被俘,余则尽皆战死。
这你妈大明的军兵若是都有着这般尿性,哪里容得下建奴鞑子嚣张?
反叛之人虽是可恨,但根子还是出自大明本身,何况明生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在崇祯眼中,甚至可恨更甚于皇太极。
黄进双眼紧闭,闭目不语。
不是他骨头有多硬,才情有多高,而是家眷近在后金掌握之中,自己死则家眷尚可保全,若是反叛了,呵呵,阖家老小一人不得存活。
爱新觉罗氏一手大棒,一手甜枣,玩的也是漂亮。
……
复州府衙,孙得功目眦尽裂。
信炮点燃之时,便知大事不妙,可尚来不及分兵派将,府衙便被围,水泄不通,出门即死!
“活捉孙得功!活捉孙得功!”
鼓噪之声不停,箭矢一波接着一波射入院中,不时有军兵毙倒。
“将军!逃不出去了!”
千总郎绍贞保住孙得功大腿泣言道“不若……不若降了吧,好歹留下一条性命,将来再寻他法!”
“混账!”
孙得功一脚踢开郎绍贞,怒道“即是做了贰臣,岂有复叛之理?老父母不要了?家眷不要了?大明朝廷会给我等活路?”
正在争执之时,城外有断喝之声传来。
“孙得功!四门尽皆失守,石廷柱,石天柱,陆国志授首,黄进,张士彦被俘,此时不降,等待何时?”
却是于庆之派传令兵手提铜制大喇叭,向着府衙不停喊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