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狗子父子便召集自家部曲同村人赶赴广鹿岛,留下李伯看守家门,防火防盗防宵小。太阳刚微微露头,众人便以到得月亮湾东北的平缓之地,此地开阔,方圆有八里左右,正适合营建,早有的十几户渔民,也早已依靠着赵氏讨生活,巴不得这些人过来,今后也不用跑那四十来里路送鱼虾,闲时还可以打打零工,赚几个零花钱,最重要的是家里孩子可以免费读书,中午管饭。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一顿饭的情谊,值得为赵氏点赞,这样的人家值得依靠。咱老祖宗就是这么的朴实,一饭之恩,涌泉相报,没办法。
自从狗子来到大明,发现了大明人一个不是优点的优点,就是什么都略懂,建房,伐木,修桥,铺路,烧砖…..虽不精通,但啥都可以,小农经济就是这么牛掰,家里的男人都是全才,不似现代,啥啥都得找专业的人才,没钱就玩不转。
狗子拿着草图,挥斥方遒,给众人一一分配活计,建窝棚需几人,挖窑需几人,平整土地,深挖地基需几人,打水井需几人,烧菜做饭的需几人…..这些都是提前就商量好的,现场动起手来,再根据实际调整就是了,前世的小文员,专职负责统计工时,组织协调,不在话下。
在充足食物供给下,五十几条壮汉,二十几个婆姨的爆发力是惊人的,当夜幕降临时,一整排的简易窝棚已经建好,四根碗口粗的直木楔入地下三尺,横梁勾连,对角斜木钉死,牛皮缝制的帷幔,顶棚铺着麦草。趁着大家吃饭喝肉汤的时间,狗子再一次调整了众人的活计,指派了若干工头,方才被父母拖进了窝棚。
“我的儿,你这是何苦?咱家再赚几年银钱,回山东老家买它上百亩地,恁舒服的日子你不要,偏偏如个汉子一般的跟着爹娘吃苦,娘看着心疼。”老娘看着狗子被海风吹的泛红脸蛋,血丝都隐隐看的明显,心疼的直掉眼泪。
“娘,有些事我想您也知道,当初您和爹从山东逃荒过来,因为啥?没地了,像咱家这样的在老家数不过来吧?给人做佃户的,遇到水灾旱灾,不是卖儿卖女,就是举借高利贷,穷的愈穷,富的愈富。咱家即便买了地,能过得安稳?不怕哪天出了个陈胜吴广,振臂一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冲进咱家,砍了咱的脑袋?大明朝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大乱的。”狗子后脑勺躺在老爹的手臂上,悠悠的说道“您就由着我折腾吧,定要给咱家挣个前程,求个安稳。”
“好呢,我儿聪慧,也不知道你这脑袋里装的甚,大道理娘也不懂,你们爷俩就折腾吧。你这当爹的,就知道嘿嘿傻笑,儿子累坏了,看谁给你养老送终!”老娘怒视狗子爹。
天刚蒙蒙亮,一艘小舢板悄悄划入了海湾,李伯寻到狗子家帐篷“春哥,那死太监来了!正在你家大堂等着呢,几个泼皮在屯子里四处乱窜,搞的鸡飞狗跳的。”
“娘的,该来的迟早要来!走喽,儿子,咱爷们会会这个死太监!”春哥抱起狗子,登上小舢板,回转靠山屯。
……
话说这位郑矿使,打小进宫,一直郁郁不得志,年纪将近三十,被派到辽南当了矿使,方才逐渐混的风生水起,现如今也是辽南跺一脚,土地颤三颤般的人物。平时也不穿那宦官服,惯穿四方帽,学士服,体态肥硕,绿豆般的小眼睛嵌在肉里,又纳了两房小妾,过着西门大官人般的神仙生活。
自那日春哥拜谒后,郑矿使就派遣手下探查春哥的来路,家业,营生等等。收老了贿赂的人,怎么能不明白待价而沽?你说千两的年份就千两的年份?那老子割那一刀作甚!待查了个七七八八,方才带着手下人来到了靠山屯,美其名曰巡查~
“郑大人,您老也不提前告知下,我好安排人去迎接您。昨晚有事外出,让您平白等了个把时辰,小人给您请罪了!”说罢,春哥撩衣服就要跪倒。
“免了!咱家也是刚刚到,今儿天气也是不错,出来透透气,倒是叨扰贵府了。”唱曲儿一般悠悠的声音飘入了狗子耳朵。
“这是怎的说,您能来,就是给咱脸面,俺高兴还来不及呢。”春哥转身又对李伯说道“仲平,安排人上茶,再把家里的野味炖了,给郑大人尝尝鲜。”李伯应声安排而去。
两人宾主落座后,又扯了一通闲话,那郑矿使也不提正事,春哥只有笑脸相陪。待到几个泼皮相继在矿使大人耳边咬了一顿耳朵之后,郑矿使方才对春哥说道“春哥,不想才两年有余,你便挣下了这偌大家业,尤其门前的两趟宅子,怕不是能住下三五十人吧?这些人都是家仆?”
“可不是,可不是,实不相瞒,这些都是俺在朝鲜国相识的朋友,并非家仆。大家在一起,无非互相帮衬一下,讨生活而已,咱家是一个家仆也无。”
“如此,倒是咱多心了。”郑矿使对着京城方向拱手,说道“咱家是皇爷的奴仆,自然为皇爷鞠躬尽瘁。”
“郑大人高义,俺们也是大明人,大道理不懂,但忠心皇爷,孝敬皇爷还是知晓的。”
郑矿使满意的点点头“你这营生,一则朝廷禁海,二则是私盐,无有盐引,你可之罪?咱家就是想护着你,也难啊”死太监用手指敲击这桌角,眼望房梁,慢悠悠的说道。
“大人明见,小的也是为生活所迫,您也知晓,小的这盐都是贩卖朝鲜国,一粒也未流入大明,何来贩运私盐之说?再者,小的虽犯了禁海令,但并未为祸,做那杀人放火,抢人钱财的勾当,积攒了些家资,也是赶快寻到大人,为大人羽翼,为朝廷出力。还请大人为小的某条出路。”春哥甚是恭顺。
“嗯~~~如今皇爷的日子不好过,连年征战,内裤国库都快跑耗子了。咱家身上的差事也是繁重,既然赵官人深明大义,咱家也就不客气,每年两千两的份子钱,如何?”
春哥未立即作答,心中盘算,两千两银子,买个平安也可,只是忧心这边交了份子,卫所那边又来寻晦气,便道“大人说的是,两千两银子某咬咬牙,也是拿得出,无非日常开销消减些。俺忧心的是卫所那边,那陈把总盯着俺不放,如何是好?”
“放心,咱家既然敢应承你,自然有办法叫他老实。不日咱家就去望海堡走一趟。”郑矿使满脸的不屑,倨傲的说道。
“如此,俺们也就安心了。”狗子爹也不迟疑,叫人抬了银钱箱子,放于死太监桌旁。
双方正事谈妥,又吃过午饭,推杯换盏之后,郑矿使方才坐着驴车,载着银箱,跟着十几个泼皮,迤迤然的回了新山集。
“我呸!”众人远远的吐了口浓痰,祝福这个死太监早登极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