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心,就过去看看吧。”布莱恩深深地看着他。
僵住的茶杯送到嘴边,他摇头:“您说的,如果只当她是个责任,就离她远点。错误的信息,会让她受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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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是新生上课的第一晚,布莱恩在安慰过科伦娜后,找到南熠对他说的。
那晚,他去看望艾贝尔——那个科伦娜从朝鲜救回来的男孩。
在那间他特意安排给艾贝尔的娱乐室里,他没找到艾贝尔,却发现抱枕、玩具被扔了一地,科伦娜蜷缩在沙发上哭得像个孩子。
布莱恩知道在这个城堡里,唯一能惹得科伦娜如此伤心的只有一人。
沙发对面,壁炉里火焰烧得只剩红红的余圾。
布莱恩没有去加材,他静静地坐着,手抚摸着科伦娜那波浪般的金发,耐心地等待科伦娜发泄完。
终于,科伦娜主动开口了:“Uncle,我不明白,我真的还不如那个孩子吗?”
“谁?”布莱恩问。
“那个中国来的孩子,那个中午在餐厅里一只手举起吊灯的孩子。”
布莱恩温和地笑了笑,等待后面的陈述。
“他可以让那个女孩那样依偎着他,还那样紧得搂着她、拉着她的手。可那个女孩没胸没屁股,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除了撒撒娇,她还能给他什么!”
“既然你知道,她只是个孩子,还和她计较什么。”
“是!我是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可是,他不能这么对我!”科伦娜说着来了气,她翻身坐了起来。
“我有那么糟糕吗?”她低头看着自己,暗红色衬衣的衣扣只剩最后两颗,丰腴的胸膛几乎一览无余。
她有些难为情,伸手收拢衬衣:“我不够好吗...”她喃喃道。
“孩子,你有多优秀,我想不用我来告诉你吧?”布莱恩笑着,伸手抬起她低下的脑袋。
“当然,我知道!”科伦娜眼神骄傲。
“可是为什么他不喜欢我?!”她更生气了。
“孩子,你是个美国人,虽然没有在美国长大,但我相信你应该还是能理解、接受、尊重个人选择的自由吧?南熠是个很特殊的人,他的思维、情感不同于我们大家,说实在的连我也不尽了解他,更何况是你。爱情不是选择最好的,真正能吸引住一颗心的,往往是他最欠缺、最渴望、最需要的,这个你应该明白,是吗?”
“可他从前对我那么好!”
“从前?你还记得那个从前是什么时候吗?”布莱恩看着她。
科伦娜擦去眼泪,她掰着手指,不再说话。
16年前,他们初来城堡,南熠面容一如现在,却经常和他一起在书房壁炉边,学着他给还是孩子的伊恩、科伦娜、桑贾伊他们读故事。每当这些孩子闯祸后都会赖在南熠身边,躲避母亲玛佩尔、厨娘雅各比娜的责骂和追打,提前早熟的科伦娜还曾在洗澡的时候故意高声尖叫,引来南熠,用赤裸的身体扑向措手不及的南熠。
一晃16年过去了,孩子们长大了,南熠面容依旧,可他却早在这之前就搬离了城堡,独自居住在勃朗峰下的一间木屋里,和这些孩子,特别是科伦娜渐行渐远。
“我该怎么办?”科伦娜低着头,一只红色指甲抠着另只红甲上精细描绘的黑色玫瑰。
布莱恩拉过她的手,微笑着说:“孩子,你有选择地自由的。”
“选择地自由?”
“是!你可以选择爱,为了爱去了解他、理解他、包容他;为了爱去改变自己,成为他喜欢的样子。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自己,选择继续做你自己;为了你自己尊重他的选择,去面对属于你的更广阔的世界。孩子,你有选择地自由,选择权在你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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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吹拂起窗前的纱幔,前几天的一场秋雨吹黄了窗前的景致,如一只油画笔,用嫩黄、金黄、橙黄、土黄...写意地勾画出这个世界。
隔壁传来医务室里,桑贾伊的哭声和吉田的安慰声,声音咔吧咔吧充满了魔性。
“桑贾伊和吉田是克莱斯特堡最奇特,也是最可爱、最让人羡慕的一对了。”布莱恩微笑着说。
南熠一直目视着窗外,手中的热茶渐渐变凉。
“不放心,就过去看看吧!”布莱恩再次说道:“你可以不把她只当责任、当任务的。科伦娜已经有了她自己的选择,你不用担心。”在艾贝尔的娱乐室那一晚后,布莱恩就见到了如胶似漆的科伦娜和雷格。
“我不是因为科伦娜。”南熠收回了目光。
那是!布莱恩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是责任、任务,只能是责任、任务。”那张完美的脸庞凛若冰霜。
布莱恩无奈地摇头、叹气,他喝着手中的茶。
门推开,桑贾伊在吉田的陪同下,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脸上满是泪水。
他一见到布莱恩和南熠就脸红脖子粗地叫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想伤害菲阳的,天知道,其实我有多喜欢她。”
吉田掐了他一下,他委屈而倔强地对吉田说:“我就是喜欢她,她聪明、漂亮,总是替人着想,还不像你一样小肚鸡肠容易生气,她就是我最可爱的小妹妹...可是,可是...”
桑贾伊泣不成声:“可是,我刚才竟然差点亲手杀了她,我太自私了!只想做出一点成就,想让“达利特”们因为我而扬眉吐气...”
桑贾伊姓氏是达利特,是印度被排除在四大种姓外的姓氏。
布莱恩银白的眉毛下耷着,他打断桑贾伊,示意吉田让他们单独谈谈。
吉田走后,布莱恩关上门,他问道:“菲阳的事,你没让吉田知道吧?”
桑贾伊赶紧举起手:“我发誓,您交代的不可以和任何人说,我没和任何人说,包括吉田和伊恩少爷。”
布莱恩牵着他,让他坐到南熠对面的沙发上,自己也坐下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亲自过问菲阳的生活、学习吗?”
他看着桑贾伊和南熠:“因为,我希望她不要因为她的特殊,而被孤立,失去享受人生的权利,就像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姓氏、荣耀、责任、任务,而丧失自我、禁锢自我,是一样的。我们是一群特殊的人,但我们依然是人,如果失去了人性、人生,我们将一无所有,不过是一堆机器、一只禽兽。”
两人都若有所思,布莱恩继续说:“经过今天这么惊天一炸,我对菲阳的这份期望怕是要落空了。”
“怎么会?知道事故真正原因的人并不多。”桑贾伊惊讶地问。
“你忘了我们的中国之行吗?有人赶在我们之前,找到菲阳,如果不是南熠及时赶到,菲阳可能已经被抓走。我们虽然身处深山,可城堡并不清静,有人在我们的周围安插了眼线,时刻关注着我们。”
桑贾伊眼睛瞪得像铜铃,他将目光转向南熠。南熠似乎没有听到,他侧脸看着窗外,微蹙的眉下深沉的眼睛里,似乎在思索更深、更无奈的事情。
桑贾伊看不懂,他转向布莱恩:“那可糟糕了,爆炸一定会让敌人注意到菲阳,那菲阳就危险了!”
“这个倒不用担心,我相信这个世上还没人是南熠的对手。”布莱恩摆摆手。
“您暗中派南熠保护菲阳?”桑贾伊恍然大悟:“难怪菲阳一出事,南熠就出现了。可西塞莉比南熠出现得更早,难道她也是您安排的?”
布莱恩摇了摇头:“她什么也不知道,我问过她,她正巧经过你实验室,听到爆炸声才冲进来的。”
桑贾伊难过地低下头,悄声问:“菲阳,她不会有事吧?不会有后遗症吧?”
南熠转回头,淡淡地答道:“不会,她暂时不会有事。”
“暂时?你是说她以后还是会有事?会有后遗症?!”桑贾伊紧张地问。
“不会。虽然湮灭现象使她消耗了一部分能量,还好周边电网捕捉了这部分能量,我已帮助她凝聚、吸收回来,她只需稍加休息就会复原。”
“湮灭?!”两人异口同声。
南熠只好继续解释:“生物的体内一直存在,一种被你们称为魂魄的物质,也就是菲阳口中所说的‘蓝色物质、蓝色spirit’,桑贾伊称的‘暗物质’。这种物质根本不属于这个三维世界,它一旦和生命体脱离,又没有被虫洞吸收,就会打破空间平衡。另一种被你们成为‘暗能量’的物质就会趁虚而入,和‘暗物质’发生虚粒子湮灭。”
“在你身上也发生过湮灭现象?”布莱恩想起3月2日在勃朗峰南熠身上出现的现象。
“是。”
南熠诚实地回答:“那天我不太稳定,没有控制住好体内的‘暗物质’,今后不会了。菲阳这次湮灭是极小规模的,加上她和周围电网连接,电网吸收她的生物电,或者叫能量弦线,才没有酿成大祸。”
他对桑贾伊说:“‘暗物质’其实并不神秘,城堡里的每个人都有过濒死体验,都体验过作为暗物质,脱离三维世界而存在的感受,正因为如此才具有了超能力。
菲阳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她脱离三维世界长达五小时,经历过虫洞、甚至可能见到过黑洞,接触了黑洞的视界,所以她会对‘暗物质’有更深的记忆和感受。
正因为有过这种体验和感受,城堡里的人才有了控制‘暗物质’的能力。就像人们学开车,只有见过车的人,才能学会开车,连车也没见过的人,就算知道所有的理论,也不可能学会开车。
只是,你们看到的是菲阳口中说的‘白色物质’,是‘暗物质’留下的影子、外壳。就像发光的灯,普通人看到的是灯泡发出来的光,你们看到的是灯泡的玻璃,而菲阳看到的是里面的电流。”
布莱恩和桑贾伊努力理解着里面的信息,布莱恩问:“这么说世界之所以会呈现,是因为暗物质电流?”
“不,世界是一直存在的。就像没有电流,灯泡一直存在一样。暗物质电流是可见宇宙存在和发展的原动力,它不仅限于生物,它像一股洪流,只有它经过的地方,宇宙才会呈现出物质、时间和空间。就像黑夜里电流经过灯泡,只有灯泡亮了,我们才知道,灯泡的存在。没有这股电流,宇宙将处于虚无和混沌之中。”
“我明白了,这个世界既非唯物也非唯心的。”
桑贾伊说:“意识就如一条河,只有当水流经的时候,河流才呈现出来,可就算水不流经的时候,河道依然存在。最有力的证据就是量子跳跃,量子之所以能跳跃,是因为灯泡无处不在,这个过程就如同关掉一盏灯打开另一盏灯,真正重要的不是灯泡,而是电流。瞬移,也应该是这个原理吧?”
南熠点头,此时,西塞莉敲门进来,告诉大家:菲阳已经醒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