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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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先秦时期,政治、经济、军事、国防是决定都城迁移的首要因素,其中防止外敌侵扰是其中最主要的因素,因为古时都城都是一定时期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发展的标志,都城被灭,往往代表一个国家的灭亡。



    比如武王克殷,就是攻陷了朝歌而使得商朝灭亡,虽然大商在外还有很多个方国,也有很多的军队,但也无济于事。



    于是在楚庄王召集的会议中,众人口径一致,商议迁都——将首都从郢都迁往阪高(今荆门掇刀),以荆山为依托,抵御外敌的入侵。



    从当时的形式上来看,这是最为妥当也最保险的做法,楚庄王也下定决心准备迁都,以避其乱。



    迁都的代价也不小,不仅让楚国从楚文王以来创造的财富毁于一旦,还彻底的让楚国失去对南阳盆地、江汉平原、随枣走廊和秦淮一线等地缘优势的控制,也就是说,一旦迁都,楚国便成为不入流的小国,郑国这样的二流国家都可以随时来敲敲打打,几代楚人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正在文武百官惶惶之时,一声坚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再议迁都者,斩!”众人寻声一看,原来是工正(官职)蒍贾。



    蒍贾,芈姓,蒍氏,名贾,字伯嬴,少有大智,十三岁即断言成得臣“太刚则折,不堪大用”,因而得罪若敖氏一直被排挤在朝堂核心之外。



    此时,蒍贾一脸严肃,双手排开众人,走到楚庄王面前,稽首而言:“大王切不可迁都。迁都阪高只解一时之急,我们能去的地方,敌人也可以去(‘寇亦能往’)。枉费气力迁都,又有什么用呢?”



    楚庄王本就不想迁都,一听蒍贾如此这般,急忙空首问询解决办法。



    于是蒍贾提出了极为有见地的战略主张。他提出,夷、越、群舒和山戎等族只是在楚国东南部和西南部做些骚扰而已,没有大规模入侵的实力,只是想趁火打窃而已,不值一提。麇国也不足为患,麇国曾经在五年前的防渚之战中被楚国给打怕了,这次纠集百濮叛乱,无非是看到楚国大饥荒,伺机报复而已,只要动用部分兵力虚张声势一下,就可以让他们知难而退(“必惧而归”)。



    稍顿,蒍贾鞭辟入里的指出:楚国应集中兵力进攻庸国。只要击败庸国,就可以解决这次亡国危机。



    决定权还是掌握在楚庄王的手中,他当时的决策,将会改写楚国的历史,是忍辱偷生还是放手一搏,仅在未知的一念之间。



    作为一国之君,其主要的责任就是治理国家、富国强兵,让老百姓过上幸福的日子,不再有兵荒马乱,不再有衣食不济的现象发生,但最为关键的是在危急时刻能够拿出切实国家发展和符合人民利益的决策,它不要求你是男人、女人、好人、坏人等等各种人,它只是要你当好家长而已。



    根据以往楚庄王的一贯稳定表现,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年轻且无能的主子一定会迁都,在当下这个君弱臣强的楚国,作为胆小怯弱、胸无大志的角色,楚庄王在关键时刻一定会选择逃避。



    显然,楚庄王让大家又一次的失望了,长久以来他都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主子,基本上以玩为主要任务,但这一次很奇怪——他居然参与国事了!



    在所有人惊掉下巴的目光中,他力排众议采纳蒍贾的主张,决定挥师西北,准备将楚军主力调往楚庸边境,同庸国决一死战。



    当所有人觉得这只是楚庄王开的一个玩笑的时候,楚庄王令令尹斗般出动少量部队在东南边境进行虚张声势的军事行动。如蒍贾所料,麇人及百濮因有畏楚心理,不足十五天均罢战息兵,各自回家(“各走其邑”)。



    当所有人觉得这只是楚庄王一时兴起的时候,楚庄王决定亲自挂帅,征讨庸国。



    好运仿佛又站到了楚国一边。



    楚庄王三年(公元前611年),楚庄王撇开令尹斗般,率军到抗击庸国的前沿阵地,与前方庐地部队会师。



    同时,为解决大饥荒引起军队兵荒的问题,从庐地出发后,楚庄王下令每到一地就打开仓库放粮,率先提供给军队使用,军中将士不论职务高底,皆同样的伙食标准。



    军队驻扎在句澨(shì)后,楚庄王派上次“二子之乱”有功的戢黎率先进攻庸国的方城。



    戢黎耍耍心眼救个人还可以,真要领兵打仗还得专业人士,于是楚伐庸第一战失败,还被庸军活捉了楚军将领子扬窗。子扬窗也是个机灵人,被囚禁三天后找个空挡溜了回去。



    子扬窗回营后,立刻向楚庄王报告庸军情况,他在报告中阐述庸国军队虽然人马强壮,参战的蛮人也很多,但抵不上楚军训练有素,建议把所有的军队进行集结再去攻打,就一定能拿下庸国。



    一般有这种想法的人,其战术思想还停留在街道打群架的初级阶段,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总是以为战争就是打架。果然,子扬窗的建议立马遭到了大夫潘尪(wāng)的喝止,潘尪认为敌人刚刚打了胜仗,士气正旺,不宜与他们硬碰硬,而楚军正好可以利用敌军骄狂的弱点,再连续战败几次,敌军轻敌必然疏于防范,然后趁机发动的进攻,一鼓作气定能取胜。



    潘尪说完见楚庄王还在犹豫,便摆起了事实以增加可行性:“先君蚡冒(熊眴)就是这样使陉隰(xíngxí)归服的(‘先君蚡冒所以服陉隰也’)”。



    既然有先例就好办,楚庄王觉得这样还不足以消灭庸国,他还要联系两个国家一同伐庸,一个是同楚国勠力同心的秦国,另一个则是同庸国有利益冲突的巴国。



    于是,楚庄王一面派人联络秦、巴二国共同伐庸,一面令楚军与庸国军队交战,每次都是交手不久,便“落荒”而退。



    几个月内楚军一连和庸军打了六、七仗,一仗比一仗败的“惨”,不少马匹车辆、枪械辎重被庸军缴获。楚庄王也很郁闷,如果秦、巴二国再这样拖延下去,估计楚军老底子都要在这里输光。



    难得的是潘尪的计谋也收到了好的效果,庸兵逢人便笑曰:“楚不足与战矣”。过分乐观的情绪在庸国军队中蔓延,盲目的自信让庸军觉得楚军已经道尽途穷,不堪一击了,便对庸都不再设防,仅派老弱看守部分哨岗。



    唐朝时有一部大型地理著作叫做《括地志》,它对庸之都城方城山进行了详细的描述——“其山顶上平,四面险峻,山南有城,长十余里,名曰方城”,“方城天险之保障”,也就是说,如果庸国仅派少量的军队防守方城山,就可以达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效果,楚举国之兵力最多也只能签订城下之盟,如今庸国“遂不设备”,等于是将庸都拱手送人。



    楚国联合秦、巴二国共同伐庸,绝不仅仅只是要臣服庸国,而是要把庸国从地图上轻轻抹去,彻底将楚国西部的威胁解除。



    就在庸国士兵开始出现懈怠甚至傲慢时,楚庄王收到秦、巴二国军队前来集结的消息,大喜过望,马上乘坐驿站的专车赶到临品(今湖北省丹江口市南)和秦巴部队会师,并将三国联军分做两队,一队由子越椒率领,走石溪水道从正面对抗庸军,一队由子贝率领,走仞山小道偷袭庸都。



    庸军一看这次楚军来势凶猛,不禁大惊失色,原来为庸军助战的群蛮也纷纷易帜,主动归顺了楚国。庸都孤立无援,又没有设防,在三国联军的猛攻下,很快陷入万劫不复之中,轻而易举的被灭城。



    庸国,武王牧誓八国中最强大的国家,周封伯爵,为群蛮之首。其武力强大,东摄楚国的崛起,西制秦国的扩张,“庸人善战,秦楚不敌也”;幅员辽阔,北抵汉水,西跨巫江,南接长江,东越武当,整个秦巴山区的大部为庸之辖属;创造了璀璨的庸文化,有“上古东方斯巴达”之称,后被楚文化吸收成为楚文化的融合部分,而本身的庸文化则在秦、楚文化的不断冲蚀中,形成新的以古巫养生为特质的堵河地域文化而保存下来。



    庸国还以另一种方式流传至今,比如庸人自扰、庸庸碌碌、平庸无为等等这些以“庸”为贬义的字词,相比曾经古老而强大的庸国来说,也是一声叹息。



    同年,楚、秦、巴三国一同瓜分了庸国,庸国灭。楚将瓜分的部分设县,是为上庸县。



    巴庸世为楚病,巴服而庸灭,楚无内忧,得以全力争中原。经此一战,楚王熊旅的名字也在迅速在诸侯中声名鹊起,梁启超曰:楚庄王即位三年,联秦巴之师灭庸,春秋一大事也。



    以上就是楚庄王“一鸣惊人”的来历,说楚庄王三年不理朝政的事情是杜撰,别说三年,半年不理朝政就会大权旁落。



    当太子的时候声色犬马、沉迷酒色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有一股势力对太子之位掌握予夺大权,这股势力也是之前我们所熟悉的“若敖氏”,于是他不得不用意志消沉的态度来麻痹“若敖氏”,趁机洞察这个暗流涌动的帝国,只待羽翼丰满、时机成熟之时,就会采取断然措施。



    联秦巴之师灭庸,楚国一举坐实南方霸主之位,楚庄王也军功加身,政权更加稳固,也如鹰隼试翼一般,开始缔造自己的帝国。



    亲政的楚庄王一口气做了三件事:第一件,勤于政事,发布政令,结束三年来楚国政局秩序混乱的局面;第二件,任用伍举和苏从负责主持内政工作,诛杀考核不合格的官吏数百人,并且根据举荐任用贤良;第三件,孤立晋国,原来倒向晋国一边的国家,楚国不纠其责,并派人去陈说厉害,进行安抚。



    不到三年的时间,楚国已然恢复强盛之态,并比往日更加生机勃勃,北进中原的战略计划又提上议事日程,楚庄王要把势力再次扩张到中原地区,与晋国争夺霸主宝座。



    不久,机会就来了,还是那只风信鸡——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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