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担忧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但在儿子一再坚持下,也不得不与他站在一起,不得不冒一次凶险。
杭州城内流言满天飞,有时蔡鞗恨不得与朝廷一般无二,狠狠将杭州城的百姓踩在脚下,海瑞价格不限量收购所有熟丝,市面上帛锦价格刚刚稳定,杭州城无数茶肆酒楼就开始纷纷嚷嚷起来,不满蔡府得了千万贯钱财后,又低价占了他们的便宜。
人的贪婪无止境,蔡鞗不知道这是不是资本为王时代的特征,所有人的眼里只有利益,只有银钱,从未想过若他不参与其中,不仅数十家商贾的家产被朝廷充公,他们的熟丝也只能是萝卜的价格。
蔡鞗心下窝火,再加上感冒拖拖拉拉拖了小半月,性子也变得焦躁不安,却不知更大的麻烦已经来了杭州。
蔡攸带着人沿着运河一路南下,沿途未有半刻停顿,像是早已知道他的到来,知府孙沫淼、制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应奉局使朱勔、绫锦院正副大使杨胜、孙会、通判刘越……大大小小几十个官吏出城十里迎接。
“来了。”
织院副使孙会开口,众人齐齐从座椅上站起,纷纷走出近丈大小得伞盖,小厮仆役忙挑着小伞遮住炽烈阳光。
“这天可真热!”赵约很是擦拭了下脸颊汗水,看向缓缓前来的舟船说道:“大公子前来,期望能让义勇军满意吧。”
制置使陈建看了眼赵约,没由来的就是一阵头疼,苦笑道:“早知会有这般结果,就该让义勇军入城。”
杨胜擦拭着脸上汗珠,叹气道:“谁又能想到小五衙内这么狠,不仅抢了帛锦之利,更是霸占了几十家商贾的财产,屁个油水都没给咱们留下,希望大公子可以稳妥些,要不然咱们可真压不住了数千义勇军。”
众人一阵苦笑哀叹,一想到数千义勇军闹腾就是一阵头疼,却又没有任何法子,监牢里都死了好几个家主,可就是无法让各家开口。
“唉!”
朱勔重重叹气一声。
“小五衙内也真是的,连肉带汤全都吞下,但凡留了一丁点,咱们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陈建看向渐渐靠岸的庞大船只,突然说道:“大公子乘坐的船只是不是大了些?”
众人一愣,齐齐看向已经搭载木梯的庞大船只,朱勔若有所思点头。
“像是镇江战船……难道……”
“诸位一同迎接上使吧。”
孙沫淼率先走在人前,仆役忙举着纸伞跟随,陈建、赵约、朱勔、杨胜、孙会、刘越……一干人相视,摇头跟随在后,迎上已经出现在木梯的蔡攸。
“蔡大人舟马劳顿……”
“孙知府客气了……”
“大公子……”
“朱大人……”
……
一干人抱拳的抱拳,作揖的作揖,相互见了礼后,朱勔挤到近前,叹气道:“不瞒大公子,兄弟这日子是真没法子过了,不是义勇军堵兄弟家门,就是衙役捕快在耳边叫苦。”
蔡攸拍打着朱勔两下肩膀,笑道:“杭州也算是江南数一数二富裕之地,当不会欠了义勇军粮饷、衙役俸禄才是,就算欠了俸禄、粮饷,也当堵孙知府门院,哈哈……”
朱勔一阵尴尬,蔡攸拉着他手臂,招呼众人一同,边走向准备好了的车轿,边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规矩之下赚取的干净钱财,即使朝廷也不能随意夺了去,否则官家的大内皇宫也不会如此狭小。”
朱勔忙接口道:“大公子说的是,只是……只是……五公子……当然,兄弟绝不敢对五公子买扑市面帛锦、洁丝有任何异议!”
“只是……”
“唉!”
朱勔苦笑叹气。
“不敢瞒了大公子,杭州几十家商贾意欲勾结妖教作乱,五公子却一举买下了他们的田产、店铺,兄弟心下虽也觉得有些不妥当,却也当是商贾之间正常的生意往来,只是……只是百姓很怀疑,不满五公子护佑勾结妖教,祸害百姓的无良商贾。”
“唉……”
朱勔再次苦笑摇头,好像真的在替蔡鞗忧心一般。
陈建抱拳道:“正如朱大人所言,不良商贾勾结妖教证据确凿,杭州城本就民心未稳,若不严处不良商贾,陈某担心杭州城再次乱起。”
“我等无不忧心五公子激怒了城中百姓,担忧祸乱再起……”
“前次无数百姓打砸不良商贾家院,祸乱再起,若真伤了太师家小……”
……
一人开口,整个迎接人群全都摇头担忧起来,好像明日就有人血屠了蔡府。
蔡攸认真听着他们说着不满担忧话语,不时点头应和,心下却知他们的威胁并非只是嘴头说说,那个性情大变的五弟今次太过贪婪,不仅吞了天下半数帛锦、熟丝,更是一口吞下数十家商贾全部家财。
对于数十家商贾来说,即使帛锦吃了大亏,也绝对不会动摇了数十家几代人的根基,真正的大头是这些家族名下店铺、田产……仅这些财富就要超过千万贯。
如此庞大的财富,眼前数十人全没能得到丁点,全被蔡鞗一口吞下,如此之下,蔡攸相信,眼前一干人绝对有砍死蔡府老小的心。
“诸位放心,若五弟真的袒护妖人,本官绝不姑息!”
蔡攸点头应和,保证严查此事,听着他话语,一干人才露出满意笑容,一同大笑前往翠云楼……
蔡攸进入杭州,杭州文武摆宴接风,蔡府一个人都未有出现,直至一干人饭饱酒足后,蔡府的马车才出现在翠云楼门外。
“哼!”
蔡攸不满冷哼,甩袖上了另一辆马车,自顾自前往官衙,看着这一幕,孙沫淼、陈建、赵约、朱勔等人心下暗喜,又纷纷摇头小五衙内不会做人,感叹终究还是个开裆裤娃娃……
蔡攸下船登岸,进入翠云楼,甚至说了些什么,他都一清二楚,原本苏眉要亲自出城迎接,蔡鞗却出言阻止。
“没有任何意义,咱娘俩与蔡家老小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去了反而会被蔡家大郎当面羞辱。”
“该来的终究会来,想要让孩儿退避……那就拿出对等的价值好了。”
蔡鞗的猖狂让苏眉很是担忧,自出生便身处大宋朝庞大阴影下,很清楚蔡攸前来意味着什么,对儿子毫无胜算的强硬很是担忧。只是她不知道,蔡鞗更愿意脱去蔡家这身皮,越来越不喜欢这个事事争利的时代。
成了八十万禁军都教头的河北麒麟臂杨晟如是。
成了天武军右厢指挥使的孟费如是。
学堂里的先生如是,龙江船厂里的工匠如是,二期学子如是,朝廷,官家,老蔡,商贾,百姓……
蔡鞗越来越厌恶这个人人皆为利的时代,越来越难以忍受,越来越有毁灭一切的冲动。
当苏眉说着蔡攸前往翠云楼,蔡鞗站在窗前许久……
“力微任重久神疲,
再竭衰庸定不支。
,
?
谪居正是君恩厚,
养拙刚于戍卒宜。
戏与山妻谈故事,
试吟断送老头皮。”
……
“只此一次,孩儿只此一次,孩儿要确认,确认这个天下……”
“值不值的孩儿流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