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寂。
所有的画面都被定格下来。兵士狂笑的脸,姑娘慌张的眼,王公子狞笑的嘴,以及玄鸟紧咬的牙。
一切的一切,在这一瞬间统统静止。
下一瞬,一股灼热的气浪裹挟着废墟排山倒海地袭来。
混浊的气浪使得厅内的光线瞬间黯淡。
所有人都愣住了。
首当其冲的是那王公子,整个人直接被凌厉的气浪一分为二,鲜血如井喷般迸溅。
在就快波及那个衣不蔽体的女子时,气浪骤然消散。其余的部分仍在席卷而去。将所有企图对身下女子行不轨之事的兵士尽皆冲飞。
当风波平息,所有的兵士都被冲到了大厅深处,幸免的琴坊姑娘纷纷穿上衣物,向角落躲去。
这一刻,大厅中稳稳站着的只有那个执牛耳者。
坊外飞进一道身影,一把将那尚还有些恍惚的玄鸟抱起,落地的那一刻,一件棕衣已是披在了她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玄鸟,别哭了,我来了,”戴着黑色面罩的男子轻声安慰。
“呜呜,公子……”泣不成声的玄鸟先是一愣,而后听出了声音,便一把抱住男子,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挤进他怀中。
那个将军看着身边两块王公子的尸身,略略皱眉,而后对那蒙面的不速之客道,“你是何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有我在,你们休想肆意凌人!”蒙面男子喝道。
“呵呵,大言不惭!”
将军拔剑出鞘,剑光一闪,人就来到男子面前,一剑破风刺出。
男子以巧劲将玄鸟推出,手中剑柄有双龙盘绕的利剑向上一挑,打偏将军的一刺,而后一掌印在将军胸膛。
碰的低沉一声,将军倒飞而去。半空中一个翻转,最后站在大门下,眼中掠起一抹骇然。
“我并不想与你为敌,还请让开,”男子说道。
将军陷入沉思,若是硬挡这男子,只怕他不敌,但若就这么放对方走,他作为一个将军,显然面子上挂不住。
思来想去……
再度一剑刺去。
男子见状,心中了然,一把抱住玄鸟,不退反进,迎向了将军。
双方相接之时,男子又是一剑挑开将军剑刺,与其擦肩而过,出了琴坊。
“看什么看?!”将军对着坊外呵斥。
那些路人吓得立马收回目光。
将军看着坊中的满地狼藉,又看了看那后面一众倒地不起喊疼的兵士,略略皱眉。
这下虽是被那蒙面男子拂了面子,但自己总归没损失什么。那男子没下杀机,兵士只是倒地不起。
此行只是奉侯爷之命替王家出一口气,将琴坊砸成这样,回去已经可以交代了。
而这富家纨绔……
死不足惜。
······
龙腾镖行,厢房。
“玄鸟,你没事吧?那禽兽不曾对你做什么吧?”祁祁将玄鸟放到自己榻上。
经过一段路程的缓冲,玄鸟情绪平复了些,“没呢,不过,险些就让他得逞了。”
“若你昨夜不执意回去,今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祁祁责备。
“话不能这么说。你也看到了,那些兵士欲对琴坊的姐妹们行不轨之事。那时我若不在,还不知那禽兽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呢。”
祁祁轻轻来回抚着玄鸟的肩膀,“没事了,没事了,那畜生如今已经死了,再也没法伤害你了。”
玄鸟沉默了会儿,又道,“王家得知王公子死后,会不会报复琴坊啊?”
祁祁想了想,安慰道,“你不用太过担心,这不大可能。那侯府已陪王家胡闹了一回,带兵将一个琴坊砸了个透,这事本来就难填众口了。顶多会带琴坊的姑娘们回去问话,毕竟杀这畜生的人是我。如果真要报复,他们也会掂量掂量我。毕竟我所展露出来的实力,多少会令他们心存忌惮。”
玄鸟想了想,点点头,“那公子……送我回去吧。”
祁祁一愣,“你还回去?如今那畜生死了,王家大怒,你若在琴坊被发现了,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可……”玄鸟裹紧了身上的被褥,“我没有别的地方去了啊。”
祁祁沉吟了会儿,道,“你姑且先在我这住下吧,我抓紧时间帮你物色住处。”
玄鸟为难的,“公子,我现在身无分文了。”
“也是。而且,如今这个地步,你在南浔城也生活不下去了。既然如此,等过几日,我有了足够的盘缠,带姑娘你出城吧。”
“这……这怎么可以?”玄鸟。
“都什么时候了,而且我不可能放着你不管,否则我寝食难安,”祁祁说。
“那我们去哪?”玄鸟问。
“到时再说吧,去一个王家的手伸不到的地方,”祁祁说。
“那公子,我占了你的住处,你住哪?”玄鸟问。
“委屈你跟我一个男人同处一室了,晚上你睡床上,我打地铺,”祁祁说。
“公子你还是睡床上吧,我怎么过意得去,”玄鸟说。
“此事不提了,就这么办吧。我也是寄人篱下,已经占了人家一间厢房,不好意思再伸手,那样有些得寸进尺了,”祁祁说。
“好吧,谢谢你,”玄鸟感动的。
“我出去一趟,你好生在这躺着,别走动了。你的事我还没跟这里的掌事说,”祁祁说。
······
主房里。
茶桌上,祁祁、关云天相对而坐。
“云天大哥,我有一事相求,”祁祁抱拳道。
“哦?”关云天好奇的,“什么事?”
“我带回来一个姑娘,”祁祁说。
“哈哈,弟兄们也跟我说了,看到祁祁老弟带一姑娘回来。这有啥的,男人嘛,谁没点那需求啊?不过大哥我听说,那姑娘似乎长得很是水灵,祁祁老弟有眼光。哈哈,”关云天。
“不是的,大哥你误会了,”祁祁解释,“那是璇音琴坊的玄鸟姑娘。昨夜那闹事的王公子今早带一群人到琴坊,要凌辱玄鸟姑娘,我将她从那畜生魔爪下救出,带回来这的。”
“竟有此事?”关云天惊讶的,接着皱眉道,“不过,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那这玄鸟姑娘可是块烫手山芋啊。祁祁老弟将她带到镖行,只怕会对镖行不利啊。”
祁祁忙道,“大哥请放心!这途中我将行踪掩蔽得很好,定不会有人寻迹到龙腾头上!大哥给我的饭菜照给便可,不会多要大哥一口粮食!”
“祁祁老弟说的这什么话?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岂有不允之理。玄鸟姑娘的饭菜我也会叫兄弟们送上的,无需老弟节食,”关云天体贴道。
“这……”祁祁抱拳道,“那就谢过云天大哥了!两日后的护镖,我定会竭尽全力,保证顺利!”
······
厢房,祁祁推门而入。
“怎么样了,公子?”玄鸟问。
“没事,你就好生在这住下便可,”祁祁说。
“好,谢谢公子,”玄鸟说。
“姑娘没事的话,我就出去练剑了,”祁祁说。
“公子去吧,”玄鸟展颜一笑。
待祁祁走后,玄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底涌起一丝心安。
祁祁来到院子里,脱下长衫,拔出院里兵器栏的一柄剑,开始练剑。
师傅死后,留给了他两件东西,一把是黑鞘剑——龙旂,墨黑剑柄盘绕黄金双龙,削铁如泥。另一件是《八极剑谱》,控八极力,剑威无匹。
龙旂剑太过耀眼,寻常练剑没有必要用到,免得遭来不必要的窥视,兵器栏里的剑足以支撑他练剑。
他在这庭院里扭转腾挪,手中长剑画着如蝴蝶翩跹般的弧线。空气泛起淡淡涟漪,如那湖中波纹。
他的气息绵长,眼神凝练,让人不自觉就容易陷了进去。
八极剑招式并不华丽,不过是挥、劈、挑、砍这些罢了。精髓在于感悟天地间的元气,聚于剑中,造出那威力可怖的剑气。
剑气之威,小可碎石断树,大可摧城开山。
不过大到开山这个程度的尚未可见。
他没见,他师傅也没见。
但一剑破屋断江还是有的。
譬如他就能断江。
不过是小江——瀑流。
八极剑虽威力巨大,但弊病也十分明显——太过笨重。蓄力久,出剑速度慢,破绽多。若是碰上速疾之人,很难命中。也极有可能在未出剑之时就被对方先发制人。
所以挑敌人不备或难备之时出剑,才易命中。
但所谓一力降十会,师傅说过,只要剑气足够强、足够大,就没有打不败的敌人。
何况,他也并非那么笨重。
练了一个多时辰,祁祁汗流浃背。他将剑插回兵器栏中,在院里盘腿坐下。
双手交叠平放小腹前,挺直腰板,双目紧闭,眉眼舒展。
这是打坐。打坐中,人对天地元气的感知更为清晰。元气渗透人的毛孔进入体内,随着血液循环游遍全身,温养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骼。
当身体疲惫时,温养的效用更大。体力充沛时,温养只能锦上添花,起不到太多作用。
一般武人修炼,都是练习擅长武器、武法,砥砺身体,直到疲惫,再进行打坐。如此,修为的精进是最迅猛的。
师傅说过,世间还有高深功法,能助修士修出真气,存于体内。武斗时,外放真气,杀伤敌人。
真气不同于天地元气,真气由天地元气转化而来,存于人体。元气则在天地之中。
若是修士既有体内真气,又能控天地元气,那么招招式式,威力都会非同寻常。
祁祁不是没想过修炼一则功法,炼化自己的真气。只是师傅说过,功法不比剑法。一旦选择了一本功法,修了一口真气在体内。若日后想换,则又得费心费力驱散原有真气。因为一旦两口不同真气接触一起,极易导致修士气血不稳,走火入魔。
所以,若不是真的遇见了命中注定的功法,不必操之过急炼化真气。
而剑法等武法,修了便修了,无论修得怎样,想换其他便换,并无任何影响。
一个武人可身兼多种武法,但功法,只有一种且只能有一种。
只消片刻,院子里的祁祁便似老僧入定般,纹丝不动。
院子东侧的厢房,那位秀色可餐的女子小心翼翼揭开窗户,打量着这位“老僧”,眉眼里满是莹莹的神韵。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