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投降免死的喊声响起,吐蕃的溃兵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刀枪,跪地求饶。
田大力冲至城门前两百步处,瞧见敌军已经紧闭城门,也就停下脚步,带着本部人马在箭程之外一字排开,开始骂起阵来。 但西宁城头上,并无半点动静。
后边降兵被收拢押送入营,田大力喊的嗓子都有些哑了,瞧着城头依旧没有要开门出战的迹象,他也只得拔腿回营。
此刻虽是夏日炎炎,城头是赤德和福莱等人,却感觉掉进了冰窟一般,半天都无人说话。
“一万骑兵,就这么没了?”赤德喃喃自语,目光有些呆滞。
这一万骑兵的先头部队,正是赤德麾下,他原本想借此在联军当中获得足够的话语权,哪知道…… 福莱也回过神来,颓然道:“罢了,罢了,咱们请赞普前来议事。”
……
布达泽全副武装,率领麾下五万骑兵,在西宁城中央,整装待发。
城西的喊杀声,如期而至。但这喊杀声响了不到一刻钟,就戛然而止。东、南、北三面城头的信使不断来报,城外夏军并无任何动作。让布达泽觉得有些纳闷起来。
正当他等的心焦难耐,要使人前往城西打探军情,城西报信之人堪堪赶至。 布达泽带着亲军赶至城西时,已经面沉如水。他在半路上就得知了城西的战况,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
“赞普!”福莱等人迎下城头。
“上去看看,你们跟我细细说来,究竟是怎么败的!”布达泽没有亲见,对前军溃败这个消息依旧难以接受。
众人重新登上城头,福莱见赤德依旧有些失神,不由叹气一声,指着城外,给布达泽讲述刚刚的战况来。
再次描述战况,对福莱而言,无疑是一种煎熬,但他依旧缓慢的指着交战各处,复述出刚刚的战况来。 布达泽瞧着城外残存的人马尸身和交战处的狼藉,听着福莱的讲述,脑补出刚刚的战况,不由打了个冷颤。
“守好城门,咱们回帅府再议。”布达泽愣了半晌,最终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回到帅府,众人依旧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无人有挑头说话的欲望。
布达泽见士气如此低沉,只得先开口:“据我所知,西夏有军名为铁鹞子,据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想来刚刚的铁甲骑兵,便是这铁鹞子了。”
“诸位,这铁鹞子虽强,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千之数。若是这数十万大军都是这等杀才,西夏狗岂非早就荡平天下,何需用计诓骗我等领兵来此。” 布达泽说到这里,赤德反应过来,他在大腿上重重一拍:“他娘的,险些给西夏狗唬住了,赞普说的有理,赞普说的有理!”
众人齐齐高喊起来,似乎这样能驱散心中的恐惧,重新振作起来。
布达泽见士气稍稍回升,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来,他让众人先各自回营安抚军中将士,不可自乱阵脚。
“诸位将军,我在帅府之中,搜出了十坛好酒,晚上请诸位来此饮宴。”众人散去之前,布达泽最后又交代了一句。
赤德和福莱等人回到各自住处,发现麾下的千夫长都在那儿翘首以盼,询问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今早出城的先锋军惨败之事,如今已是全军皆知,这些统兵大将也无力制止消息蔓延。赤德和福莱也知道此刻人心惶惶,只得将布达泽的分析再说一遍,安慰麾下安心守城。
“守城,守到啥时候呢?”
“粮草,还能吃几天呢?”
面对这些疑问,自诩智计过人的福莱,一时也不知如何解答。而暴躁的赤德,更是大发雷霆,直接把麾下将校骂了回去。
到了傍晚时分,一众统兵大将再次齐聚帅府,众人颇有默契的没有提及军务,准备先好好享用美酒美食。
为了这日晚宴,布达泽宰了一头牦牛,准备的菜肴极为丰盛。酒菜上桌,布达泽端起酒碗,轮番敬了各大将一碗。赤德等人都是碗来即干,只有福莱浅浅喝了一口。
“福莱,莫非嫌酒不好?”布达泽盯着福莱,语气不善。
福莱以手抚胸,对布达泽微微躬身:“赞普,福莱素来酒量浅,今日不知为何,有些胸闷,实在不敢多喝。”
“来,来,来,福莱不喝,我陪你喝!”赤德主动端起酒碗,找上布达泽。
“赞普,多谢你的美酒,我也敬你……”
布达泽初时还留意一下福莱的举动,到了后来,他也被灌的头晕脑胀,哪有功夫理着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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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莱确实没甚胃口,满桌的菜肴他只动了几下,就没有再碰。看着众人觥筹交错的模样,他心中蓦然想起一句汉人的话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可是现下的忧愁,真能等到明日吗?
福莱回到城南,依旧心绪不宁。
城外的歌声,又一次响起。在这阵阵歌声当中,福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晚宴之时,众人略做了一番商议,明日东、南、北三面,各派五千人马出城试探。
且观明日状况吧,福莱想了半晚,终于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布达泽和一众大将走上城头,按昨夜商议的战况,各派五千兵马出城试探。
城外夏军大营之中,也都及时反应,派兵出营接战。
与昨日西门外战事相似,东、南、北三面的夏军,也都是派一千铁甲军冲锋,另有两营轻骑护卫。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也是同样的结果。
与西门外战事略有不同的是,这三面的铁甲军,好像没有昨日那般强横。
昨日在西门外,夏军以千破万,拢共也不过折了两三百人。
而今日交战,吐蕃出战人数少了,斩杀的夏军反而多了。尤其是东、北两面,经过布达泽粗略估计,杀伤的夏军应当有过千之数。
“西夏狗就是这铁鹞子厉害,没什么大不了的!”布达泽召集众将,兴奋的通报了战果,好像打了一场大胜仗一般。
众人齐声附和。
眼见士气稍稍有所回升,布达泽趁机抛出了自己的想法:“把牛羊全都宰了做成肉干,明日五更全军突围。”
事到如今,吐蕃将领们不再抱有反败为胜的幻想,只有突围之计,还是可行的。至于突围方
式,布达泽建议按照现有守城方位,各自组织突围。
福莱的情绪低沉依旧,今日他派出的五千兵马的战绩,虽然比昨日赤德一万人马强多了。可城外夏军的数目,比城内大军只多不少。
真能突围成功吗?
就算突围成功,最后还回到吐蕃的,能剩下几个人?
福莱回到住处,下令全军宰牛杀羊,做好突围准备。
入夜之后,亲兵报告,赤德来访。
福莱连忙奔出门外,将赤德请入厅内。
“赤德将军,此时寻我,必有要事?”
赤德点了点头:“福莱兄弟,布达泽这小子,没安好心啊!”
“此话怎讲?”
“东面和北面的夏军看着人多,其实最弱。这小子挑了软柿子,让咱们啃硬骨头,哪有这般道理。”
“将军所言极是,不过咱们已经应承下来,总不好再换……”
赤德想拉着福莱一块去找布达泽,他的想法虽有几分道理,可布达泽岂是这么好相与的,这时若是两人贸然前去提出这等要求,只怕去了多半就回不来了。
赤德见福莱死活不动,不由气急败坏,最后还破口大骂起来。
福莱压住怒火,冷冷端茶送客。
赤德一走,福莱更觉头痛起来。原本他还想与赤德合兵一处,择一方城门集中突围,但见着此人这般模样,他干脆提也不提。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大难当前,便是夫妻都要各自保命。如今这西宁城中,布达泽、赤德等人,各有各的打算,实在不足为奇。
本来就算众人齐心协力,福莱还觉得有几分希望,现在几方势力各怀鬼胎,究竟有几人能突围成功,福莱心中越来越没底。
若说之前有五成把握,经过赤德这么一闹,只怕两成把握都嫌多。
城外的歌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福莱在屋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干脆带了亲兵前去巡视城防。
登上城墙一看,福莱顿时怒不可遏,城墙上值夜的兵将,十成有八成都已鼾声大作。
他有心砍下几个人头,用于整顿军规,可想想这几日来的境况,他又将这个念头收了回去。
军心如此散漫……
福莱终于下了一个决心!
他唤来一个会说汉话的亲兵,侧耳交待了一番,再从城墙上坠下一根绳索,让这个亲兵攀绳而下。
福莱亲自镇守城头,下令任何将士无他命令,不得下城。
亲兵下城之后,立刻往夏军大营飞奔而去。半个时辰之后,亲兵回返。
福莱听完亲兵回报,原本一直紧锁的眉头,不觉松了开来。他命亲兵前去夏军军营献城投降,原本预着夏军必会开出苛刻条件,比如让他领兵袭击他人,作为投名状。
哪知道,夏军主帅只提了一点要求,放下刀枪。
福莱想了想,心中反倒觉着有些不安,他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襟,写了一封效忠血书,让亲兵再入夏营。
半个时辰之后,亲兵再次回返。这次他带回一封书信,信中表示同意接受福莱的投降,绝不杀俘,信末还盖有一个鲜红的大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