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小杂种发疯了!”完颜永济急匆匆的走进御书房,一脸惊怒交加。
“皇叔祖,怎么办?”完颜洪熙此刻已经惊慌失措,毫无主意。
中都原有四营禁军共计十万人马,月前因为前线吃紧,四营禁军调了两营去往前线。剩下两营禁军,统领分别是拓跋铁头和段日奇两人。根据最新情报,拓跋铁头和段日奇两人,已经被完颜康一举成擒。
完颜永济也想不通完颜康为何突然带兵进城,为何要对拓跋铁头下手,但当前局势险恶,容不得他胡思乱想,他顶着一张苦瓜脸道:“为今之计,唯有兵分两路。圣上您亲自登门,去求摄政王。老臣设法出城去见忠勇侯,探探他的口风。”
完颜洪熙听了这话,连道:“皇叔祖,不如你去见六弟,朕宣忠勇侯进宫?”
完颜永济暗骂了一声蠢材,心道当时怎么就选了你这么一个混账玩意做皇帝,完颜洪烈向来看我不爽,我这时候去见他,只怕人都见不着,就被咔擦了。
他心中虽恼,脸上仍是十分恳切:“陛下,老臣与摄政王素来政见不合,只怕……”
完颜洪熙回过神来,在自己额头上一拍:“朕一时糊涂,来人,起轿。”
他话刚说完,立刻又喊道:“备马,备马!”
经过一阵慌乱,完颜洪烈匆匆翻身上马,在护卫的簇拥下奔出宫外,直抵赵王府门外。
完颜洪烈闻讯到大门口迎接,将完颜洪熙请入书房,先行看茶。
看着完颜洪烈在那慢条斯理的倒茶,完颜洪熙有些耐不住性子:“贤弟,你若是对哥哥我有什么不满,尽管出声便是。咱们大金南北纷争未停,总不能咱们两兄弟之间,又闹出什么笑话来。”
完颜洪烈倒好茶,自个先抿了一口,他见完颜洪熙不喝,却也不劝,只摇了摇头道:“三哥,若说今日之事,我是丝毫不知,你信是不信?”
完颜洪熙第一反应是,你丫的忽悠我,但他转念想到拓跋铁头被完颜康擒住的消息,心中不免又觉着过于诡异。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了一句:“贤弟,今日这事,是咱们大侄儿一手操办?”
完颜洪烈点了点头。
完颜洪熙放低姿态:“贤弟,我这做伯父的,近来是有些不妥之处,这不都是那老东西挑唆的吗!大侄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一向大人有大量,你跟他说上一声,有甚过节就此揭过,如何?”
“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完颜洪熙顿了顿,连忙补了一句。
完颜洪烈不接他的话头,只把杯中茶一口喝干,重重往桌上一放,无力的叹了一口气:“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完颜洪熙见他没头没脑的来了这句,连忙追问道:“贤弟,你这是何意?”
完颜洪烈意兴阑珊,也不回话,只从书房里搬出一坛酒,拍开封泥,然后才对完颜洪熙道:“三哥,你喝不喝?”
完颜洪熙一脸懵逼,完全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只道:“贤弟,什么时候了,你还记着喝酒,咱们把话先说清楚。”
完颜洪烈摇了摇头,端起酒坛子,自个灌起酒来。他也不管酒水倾落在身上,只拿着酒坛子不放,好像要一口气把这一坛酒喝光一般。
喝了几口之后,完颜洪烈被酒水呛到,他这才放下酒坛子,咳嗽了几声之后,又抱起酒坛子猛灌。
直到腹中暴涨,再也难进酒水,完颜洪烈猛的把酒坛子往地上一摔,喃喃道:“破镜难圆,破镜难圆……”
他眼中两行眼泪不断流出,因为满脸酒水,分不清脸上到底是泪水,还是酒水。
两人都有心腹守在书房外不远处,听到酒坛摔碎之声,连忙冲到门外问询何事。
完颜洪熙见完颜洪烈状若疯癫,对他不理不睬,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打开房门让人进来收拾碎片。
下人收拾完房中碎片,完颜洪熙又把下人赶了出去,拉着完颜洪烈的手想再说上几句。哪知道完颜洪烈已经伶仃大醉,丝毫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在那哭闹,喊着些莫名其妙的字句。
“莫须有,莫须有……”
“一失足,成千古恨……”
完颜洪烈没劝住什么,反而被完颜洪烈弄了一身酒水和鼻涕,无奈之下,他只得让王府下人好好照顾完颜洪烈,自己先行回宫了。
回宫途中,完颜洪熙回想起完颜洪烈的种种异状,忍不住还打了个寒颤。一进入皇宫,他立刻下令紧闭四门,任谁前来都不许开门。
进入寝宫后,完颜洪熙立刻喊人服侍更衣,洗了个澡之后,他躺倒在卧榻之上,抬头望着高高的屋梁,莫名生出几分嫌恶之情来,他抓起手边一块玉如意,往地上狠狠一摔。
外间的管事太监听到响声,连忙隔着门问询:“陛下,可有用得着老奴的地方?”
完颜洪熙愈加厌烦,大吼一声:“都给我滚,滚的远远的!”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这个夜晚,半月当空,满城微光可见,伴随着秋风阵阵,着实是纳凉难得的好日子。可这中都城中,无数达官贵人、王孙公子,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彻夜难以安眠。
幸好白马城数万大军,仅仅占据了四面城门,将守城士卒尽数缴械,对城中各处反而秋毫无犯。
到了天明时分,完颜洪熙惊喜的发现,一夜过去之后,居然没有一兵一卒来侵扰皇宫。他心中依旧疑惑不解,却生出几分期望来,莫非完颜康只是挟大军之威,来逼迫自己交换条件的。
只要皇位尚在,就算再给出几个留守的位置,也没什么打紧的,完颜洪熙做如是想。
都是完颜永济那老狗,非得出什么馊主意,诏令完颜洪毅进京!
……
完颜永济累的几乎断气。他昨日进宫之后,即刻从密道出城去见完颜洪毅。
完颜洪毅原任西京路留守一职,麾下掌管兵马有五万之数,他依照完颜康的法子,将原有兵马精简了一番,得兵三万。依靠这三万精锐,他与西夏边军数次交战,尽皆得胜。
两月之前,完颜洪毅被召回中都,本是被委以重任,用其统帅北地兵马对付完颜纲。
他进京述职之后,立刻率军南下与完颜纲大战了一场,将原本略占下方的战局扳平。正在完颜洪毅踌躇满志之时,他忽然莫名其妙被再次召回中都,升任枢密副使,并被授予忠勇侯。
完颜洪毅由西京路留守升为枢密副使,按官职而言,自然是得到了提拔。可皇帝安排给他这位枢密副使的主要职责,却是训练新兵。而他麾下西京路三万精兵,再不归他统帅。
完颜洪毅虽然满心郁闷,但事已至此,也只得乖乖奉旨练兵。
新军军营,安在中都城南三十里处。
完颜永济在数名心腹护卫的保护下,循密道走出中都,足足费了两个时辰的功夫。城外密道出口在城东一处小树林中,离着完颜洪毅的驻军之所,尚有三十余里。
他爬出密道,老胳膊老腿已经受不了,眼见还有三十余里的路程要赶,完颜永济心中不禁发出一声哀嚎来。他的护卫晓事,蹲下身子背负起主人,赶往目的地。
完颜永济的护卫都是身强力壮之辈,背负着他,前行步伐也并未拖的太慢,数人轮换之下,天明之前终于赶到。
完颜洪毅昨晚就发觉有大队骑兵进京,因未得军令他不敢擅动,但他下令全营戒备,自己合甲睡了一晚。得闻大宗正前来,他立马从帅帐中奔出,到营外迎接。
“大人,您星夜到此,有何要事?”
完颜永济见他着甲出门如此之速,显然是一夜未曾卸甲,他赞许的点了点头:“洪毅,入内说话。”
到了完颜洪毅帅帐之中,帐帘一闭,完颜永济当头就问:“洪毅,你可还是我完颜家的子孙?”
完颜洪毅愕然道:“大人,洪毅有何错处,还望您老人家明示!”
完颜永济喘了几口气,才道:“你可知昨日京中动静?”
“北方有大军前来,只是不知来意为何?”完颜洪毅知道如此大的动静,来的人马只可能是完颜康的部下。
“小杂种还能作甚,必是造反无疑!”完颜永济气急败坏的骂道。
“大人,还望慎言。”
完颜永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连忙深吸了两口气,恢复沉稳长者状,对完颜洪毅道:“洪毅,如今我大金大厦将倾,能否力挽狂澜,就指你一人了啊!”
“我看这一晚,京中既无火光,也无甚喊杀声,兴许小王爷另有他意?”完颜洪毅摸不清完颜康的意图,若是完颜康要做顺臣,万万不可能私下举兵进京,而他若是要造反,这一晚当不会如此平静。
“休要管他如何,你速速点齐兵马入京保护圣上,才是正理!”完颜永济也觉着完颜康一晚都没有动作,有些古怪,但总不能将生死尽托于他人之手。
“大人,未奉诏,大军如何敢动!”
完颜永济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块明黄色的绢布,清喝一声:“完颜洪毅,接旨!”
完颜洪毅闻声,立刻双膝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贤弟洪毅,今有贼人兴兵作乱,令你速领本部兵马,进京勤王!”完颜永济念完,便将圣旨递给完颜洪毅。
完颜洪毅一看,绢布上果然盖了皇帝的大印,显然不是完颜永济伪造的。
他拿着圣旨怔怔的看了半晌,却是低头不语。
完颜永济见他如此,心里也在不断打鼓,等到实在不耐之时,他站起身来呵斥道:“完颜洪毅,你莫非要抗旨!”
完颜洪毅抬起头来,苦笑一声:“老大人,洪毅如何敢抗旨……”
“那便速速点兵,进京勤王!”
“大人,小王爷并无反迹……”
“无诏带兵入京、擒拿重将、封锁四门,还不是造反,非要等这厮把圣上的脑袋砍下,才算是造反不成!”完颜永济气急败坏,指着完颜洪毅大骂不已。
完颜洪毅一时语塞。
完颜永济又骂道:“你若是不愿发兵,干脆就砍了老夫的脑袋,送去给那小贼表功!”
完颜洪毅无奈的点了点头,走出帅帐,下令全军提前用饭,准备开拔进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