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弟兄,求你信任我双手。哦弟兄,去他妈的贫穷富有。
哦弟兄,痛饮干杯立功酒!哦嗨嗬,踏上大海里孤舟。哦嗨嗬,不杀尽贼人不许走!”
船老大唱得几句,船上的一众船工也放开喉咙跟着附和:“哦嗨嗬,别让刀枪生了锈。
哦弟兄,干罢此酒胆气壮。
哦嗨嗬,砍下贼人项上头。
哦弟兄,扬帆远航复何求。
哦弟兄,上得阵来勇无畏……”
福船居然从江匪战船的船首处绕到了它的侧后方,眼看船头就要撞上后者臃肿的船尾。李秦不禁大骂着贼老天,怎能是这样子的啊!
伴着几个杂工的尖叫,船尾处再度传来船老大的呼喊:“叫什么叫!一群没头没脑的蠢驴,爷爷学掌舵的年纪,你们还没出生咧!胖子,掌好投石机,发射!”
一名上身赤裸,肥得泛出油光的胖子拎着一把特大的木锤,狠狠砸击架在船尾抛石机前端的机梢;将摆在炮梢杆柄另一侧皮兜内的巨石猛地朝黑船方向抛出。“嘭!”木屑横飞,巨石的冲击力把黑船船侧轰出一个大洞。
“兄弟们,都抓紧呐!准备在船头登船!”船老大中气更足的大喊,船头已经对准了黑船的大洞撞去。整艘船顿时像一匹急速狂奔的骏马被突然勒住缰绳般,十几箱甲板上的货物因惯性“嗵嗵”落入水里,溅起的水花溅了众人一身。
船工们吆喝着,纷纷抛出钩爪拉扯绑定着黑船。此时福船的甲板上齐集了几乎所有的船工,每个都佩好各自趁手的武器,有的使刀、有的使铁枪,有的拿着熟铜棍。
船老大倒持着一柄插满铁钉、棍头呈枣状的狼牙棒站在阵列最前方大声喊叫“老规矩,每杀得一名江匪赏纹银半两,夺得战船每人再分纹银一两!杀人放火金腰带,弟兄们跟着我都杀呐!”说毕就带头冲向匪船。
伊凡从腰间抽出一双利刃加入战团。临行前伊凡一脸严肃地嘱咐李秦道:“李公子,上得这船算是我累及你了。你可真是万金之躯,可不是来拼命的。万非得尔,一定不能冲到前面,保存性命要紧!”
“是,在下着实记住了,伊兄你也当心!”李秦说罢,马上往福船船尾的简易木板房奔去。
甲板上杀声震天,江匪们被突然而来的反击打得惊茫失拙。抢在前面的福船船工用锋利的铁枪往前一送,毫无阻滞的破开当先几个江匪的衣甲;一名江匪被刺中咽喉,仰天倒在甲板上,用手捂住脖子,想要大喊,却只能从喉咙中发出咕咕的声音,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流出。
一名身着明光甲、头顶兜鍪,头目模样的人口中大喊大叫,挥着手中的钢刀,刚刚站起,福船桅杆上突然一声弦响,“噗”,那头目只觉胸前血花一闪,喊叫的声音被生生截断,他如同被一记铁锤击中似的,胸腔突然被弩箭穿透,头下脚上的仰天摔倒,明盔弹飞数尺。头目还未落地便已经断气,蹶张弩的巨大威力显露无遗。
伊凡左右手分持一把形式奇特的利刃跟着福船船工攻上匪船。他杀得几名江匪后,只见那位身法与外貌一点不相趁的船老大手挺狼牙棒与一个使双刀的江匪杀在一处。双刀江匪身手也不弱,二人刀来棒往,一时间难分胜负。
只见船老大的狼牙棒自下而上,沉猛无比地向江匪下腹囊状物挑去。江匪不敢硬接,侧身闪避;双刀大开大阖,左右并进,左一刀,右一刀向船老大的两肩砍落!
又只得又一声弦响,弩矢正中眉心,只听见“砰”地一声响,双刀江匪像一捆稻草般倒飞了出去。
船老大打得兴致正旺,忽然间对手的小命便被用强弩抢杀;不由恼怒至极,仰头向着被福船桅杆上大骂“死胖子,老头子正打得起劲,你凑什么热闹?小心老头子的狼牙棒往你屁股上抡!”
正当他骂骂咧咧之际,一名江匪冲至,手腕前翻,一道白光直斩向船老大的手臂。伊凡大叫:“当心!”向前疾冲,猛地掷出手中利刃。利刃后发先至插入江匪眼窝。说时迟,那时快,船老大一个急转身,手中狼牙棒横扫一圈后挟着猛烈的劲道砸中江匪的胸口,响起几声“喀嚓”声,将其击得肋骨全部断裂。
船老大不解恨地往尸身上再狠狠踢得两脚,痛骂道“小样儿!看你还敢偷袭老子!”踢得几脚,他发现尸首的眼窝插一兵刃,不住有鲜血涌出。船老大瞬时会意侧身向站在身后的伊凡颌首以示道谢。
战斗仅仅持续了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已胜负已分。匪船上的匪众剩下不到二十人,几乎个个带伤,全部跪在地上叩头求饶。其余的都早已变成了卧在甲板上的尸体。
福船上的船工们身上虽沾有血迹,但奇迹的是不仅一人未亡,更均未受重伤。伊凡终于放下心来,庆幸自己是在强大的这方,并安然度过了第一次水战。
伊凡心道:“这群船工看似散乱无章,实则是相互协同作战、进退有序,想必是久经战阵操练。然而这个姓都的船老大,竟然可以在被突袭的仓促间逆转,而没有丝毫技术上的障碍;若非适才听过他所讲的故事,还以为他们是故意装扮成商旅的官军呢。”
将俘虏的一应匪众捆缚囚禁后,船老大交代船工小心探查黑船的船舱还有没有残留的江匪,另外再让木工去修复船体。值得庆幸的是,福船和匪船并没有受到什么致命的伤损。
经历一场生死血战,船老大对伊凡的仗义相救,很有好感;对伊凡、李秦二人的态度亦大为改善。
在清晨不绝的江面上,伊凡不敢大意,自愿每两时辰上甲板上轮流放哨。不过直到雨过天青,都没有新的动静,只有潮湿的空气和云层缝隙透出的朦胧。
在江面上航行至第五日的酉末时份,福船终于到达襄州地域。船只靠停在襄州城东二十里的一处私港。船老大早已听闻他们有急事,打算另觅小船将其送至襄州城内。但近日沿江均不太平,难以请得小船。
伊、李二人谢过他的招待,决定下船另租马车赶路。临别时船老大塞给伊凡一个麻布制成的钱袋,里面塞有两张会子钱。
船老大使出吓人的力道抓住伊凡的肩膀说:“这是你们上船时付的会子钱,你这个小哥很有意思,老头子很荣幸能交上像你们这么像样的朋友。”
“实在是好样的!”船老大又用力拍了一下伊凡被掐疼的部位:“老头子本名叫都枫,如有需要,来华亭码头来找老都;随时为你效劳!若是搞到小哥你说的烟草种子,老都准会派人给送到杭州去。”
突然,都枫一拍额头:“哎呦,老了记性还真不好。老都突然想起,咱俩见过。”都枫望着伊凡一面茫然的样子,接着说“就在去年夏至后,你就是那个被漠蛮掳去的小子。当时万三哥还乘着老都的船,在运河上还跟那漠蛮子干了一架将你救起。最后你还是摔入江中……”
“这就是小子跟老都您的缘分呐。”伊凡热情地给都枫一记熊抱“事情就是这样巧,在上月的冬至,小子与万三叔、扬三婶攀了亲;他俩将小子认为从侄。”
“嘿嘿,三哥、三嫂为人轻利重义,都是一等一的大好人!你这小子真是好福气啊!”都枫的神色缓缓凝重,言语恳切地说“三哥三嫂的亲生儿子尚在襁褓便被贼人掳去,用重手法害死。他俩夫妻因此事如同成为了陌生人一般。若那孩童平安长大的话,估计和小哥一样大了。
老都猜想他们虽将小哥你认为从侄,想必已将你看作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了。小哥你要好好孝顺他俩啊!”
说罢都枫又点着了烟钵,“噗噗噗”地吞云吐雾。眼光注视着远处早已一团漆黑的江心,似乎还在回味刚才激烈的战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