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宛牟望着手挺兵刃的汗蛮冲杀过来,他想逃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正拿着棍棒自发反抗的乡邻被汗蛮子们砍倒,并将他们的头颅割下来垒成一座座佛塔。
他实在是怕极了,跪伏在地,口中高呼饶命……
迷迷糊糊之间,木宛牟发觉自己带着无穷无尽蛮夷,砸开各个富户家的大门,看着他们奸淫抢掠。鲜血把脚下的泥土染成了红色,他所穿的麻布鞋也被染得如血一样。突然间,一个个无头尸体从地上爬起,挥舞着手臂向着他扑上来。佛塔上的人头仿佛又活过来似的,用着最恶毒的语言在咒骂着他,都在指责他投敌卖国;张开血盆大口向自己的脖颈咬去。……
木宛牟能感觉到自己依然躺在被窝中,感觉到前胸像被万斤大石压着。他一直对着自己说:“我是在作噩梦”。却无法睁开眼睛,让自己从鬼压床中醒过来。
他大喊大叫着“我在做梦,做梦!”终于,身体可以动了,睁开眼睛。桌上的灯台上还闪动着如豆烛光,他发觉自己赤条条的睡在床上,旁边侧躺着一个亦是全身赤裸的女人。她的身体一片青、一片淤,床单上斑斑血渍已凝干。
木宛牟挣扎地站起来,感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坐在桌边举起茶壶将剩下的半壶隔夜茶全部倒进肚子里。昨夜是父母的忌辰,他心神不宁地躲进酒窑;打开一坛陈年汾酒的泥封自斟自饮。木宛牟原是太原城内的一个穷书生,汉名为万穆。十数年前的太原城被漠国攻破时大批军民被杀,他为求保住性命,不惜自愿为奴。十数日前他跟着桑格老爷来到杭州的大宅,碰巧宅子的老管家得急病辞世。木宛牟会文识算,被临时委任成管家,负责打点着大老爷在杭州的产业。他从一个查干阿狮兰族长家受尽白眼的降奴,终于爬至如今一人之下数人之上的地位。不觉间酒壮色胆生邪念,拍开了丫环春桃的房间,强行占了她的身子。
木宛牟呆坐了好一会才从梦魇所带来的惊惶中回过神来,自我安慰地驱赶着内心的不安:“桑格老爷数日前北上回国,任命自己担任杭州的别院里管家,地位最为尊崇。漠国的规矩向来是以实力为先。先帝一相情愿地以为漠国大汗遵守盟约,不管内里兵力空虚,强行发兵讨伐夏宁军逆臣。这不就让漠汗逮着机会,被其一战夺取半壁山河。
漠国千百年来没有道义上顾忌,实力强的漠国欺负实力弱的晋国,实力弱的晋国子民要么奋而反抗、要么死无葬身之所,要么摇尾乞怜成为降奴,苟且求生。老子今儿不就是偷喝了一坛子酒,占了一个小丫环的清白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明早若是敢四处乱嚼舌根子,看老子不找个借口杖死她!晋国人都喜欢把道义挂在嘴边上,难道老子酒后乱性,跟个丫环睡一晚,就得被老爷施以家法来着?”
弃宗忘祖在漠国为奴十多年,为求生存,就连屁股也卖过。侍候权贵这数千个日日夜夜,木宛牟深深体会到漠国自上而下都遵从的“谁拳头硬谁就是道理”。这条金规玉律让他觉得就是天经地义般的理所当然。但此时实在不是贪睡的好时机,虽则他已然是府内的管家,但若是逗留到明晨再离开,肯定又少不了被流言斐语。为免将事情捅大,木宛牟穿好衣裤,轻手蹑脚离开位于庄园一进宅院安置下人的屋舍。
不多时,他已走到三进院子,院内中央有一个大池塘。夜深人静,约莫已四更时份,一弯新月正挂在远远的天边。木宛牟隐约有些许内急,心想:“厕房可是在一进的西南角落啊,这一来一回实在是费事。”他一面走近塘边、一面撩起长袍下摆,口中喃喃说道:“宅中挖池塘虽说是可作风水眼之用,但这群狗屁的风水师不明摆坑老爷没学问嘛。宅中纳水,水属阴,这不明摆着招惹那些阴邪之物嘛。刚巧人有三急,就让老子在此处撒上一泡,镇压诛邪呐!”
木宛牟双目微闭、口中说着胡话,解着裤带正准备解手之时。只听到塘中传来一把声调忽高忽低且发音不准的咒骂声:“木宛牟……木宛牟……你这个狗奴才!偷喝了我桑格老爷的陈年汾酒,睡了老爷看中的丫环,现在还敢用这骚尿来破老爷家的风水眼?老爷倒是想把你的狗肚子给剖开,看看你是吃了多少个豹子胆!”
听着这副像极桑格老爷的声音心中一惊,慌忙张开一双三角眼。只见从池塘中冒出一个披头散发、身着白色单衣裤的人状物体,颤颤抖抖地朝他缓步走近。木宛牟不由吓得心胆俱裂,裤还没脱下,尿已撒了一裤裆,顺着裤筒流落在地上。
他双脚一软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哀求道:“黑熊般强壮,狻猊般威武的桑格老爷啊!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您大人的肚量有如海深,比天高!请桑格老爷放过奴才;长生天一定保佑您多福多寿!”
话音刚落,混身被白雾笼罩的桑格老爷已然走到木宛牟身前。一脚踩住他伏在地上的头,怒喝道:“你这个南蛮猪,老爷给你吃,给你喝。狗都懂帮忙看家护院,你还趁我不在家尽干些偷鸡摸狗、窃香偷玉的破事!你这奴才就不怕我把你剁碎喂鬼獒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