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远按照指引,到了第九排,站在甬道往里一看,只见七八十间号舍排成一条向南的长巷,在巷口有栅门,把守的兵丁核对姓名后,才把何志远放进去。
何志远见巷宽不足五尺,却十分的狭长,颇似民居中的胡同。每间号舍外都有一名军丁看守。事实上,阅卷官和监场官都不直接到考巷中巡场,具体负责监考的,竟是这些目不识丁的兵丁。这是因为一来没有那么的监考官,二来也可以防止监考写与考生串通。
实际上,这种一对一的监考确实没什么难度,只要禁示讲问、禁示串座,禁示交换试卷便可以了。
考巷中还配备了数个装满水的大缸,主要作用是用来灭火和供考生饮用。
何志远往深处一看,在号舍的末尾见到了厕所,便收回目光,找到第八间号舍,果然如赵鼐他们所说一般,三面有墙,南面敞开,并没有门,大小很像后世火车上的厕所,可想那小号该是怎样的情形。
何志远进入自己的号舍,把考箱放好后,他首先从考袋中拿出考卷浏览了一遍。谢天谢地总算没有昨晚梦中做的那样,这些试题都和历史上的考题一模一样,何志远这只小蝴蝶翅膀并没有影响这次乡试。
如此一来,何志远那一颗悬着的心完全放了下来,现在只需要在这两天时间里把已经背熟的几篇文章默写下来就可以。于是何志远决定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慢慢的答卷。
何志远伸手去掀嵌在砖托中号板,便抹了一手的灰,定睛一看,只见号舍里面密布着蜘蛛落网,地上也积了厚厚一层尘。方才他进来贡院,见到处干干净净,地上也撒了水,还高兴一阵子,却不料人家只扫了扫街道,个人卫生还得个人搞。
这根本没法考试啊!不得已,只有挽起袖子打来水,把号舍清扫出来再说……当然不止是何志远,号巷里其他考生,也在进行大扫除。
清扫号舍时,何志远发现墙壁上写不少前辈的留言,诸如某某于某年某月在此考试之类,也有些诸如‘扇子有风凉,吉日到考房,八月中秋节,头中解元郎。’之类的歪诗。但让他惊讶的是,在一面墙的隐蔽处有一行小字“掖县毛纪乙巳年试于此。”
何志远看到此行小字,大为惊讶,他用力揉揉眼睛,再仔细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成化二十一年山东乡试的解元,后来成为内阁首辅的毛纪竟然也是在这间号舍奋斗过。再看下面,还有近十五年来的向位考生写的膜拜之词。何志远这才相信在十八年前那位毛前辈也曾经在此打扫卫生......心里还由平衡了许多。
何志远不相信又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发生,再想想在搜检时兵丁对他说过话,仿佛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刻意安排一样。他相信这一切还是源于弘治皇帝那道口谕中的“朕在文华殿等着你!”反正这不是什么坏事,所以便不再管它,继续打扫卫生。
等把号舍彻底清扫出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了,何志远不禁骂道:“三天过去一天,还一个字也没写呢。”他将考卷塞进卷袋,然后用油纸包好,放在考箱中保管好。因为考卷不能有丝毫的损坏,更不能被淋湿或者开脏,所以何志远对考卷格外在意。
何志远从考箱中取小锅和小碳炉,端到号巷中去。号舍实在太小,所有人想要做饭,都得到这五尺宽的小巷中来。但当他出来忙活时,考巷里却几乎没几人。
因为从进大门开始,没有任何随从可以跟着,搬考箱也好,扫考舍也罢,一切都得由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独自完成,恐怕很多人一生也只有在此时才能体会到什么叫“劳其筋骨”。一个个早累得筋疲力尽,连饭都不想吃,当然懒得做饭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书生根本就不会做饭,书生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做出的热食也许比冷食还要难吃。
在这样的环境下,真的不只是比才学,如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搞得上吐下泻,头晕脑胀,怎么可能写出取悦考写的好文章呢?
作为两世人为的何志远,早在上一世就很会做饭,而且在这一世又跟着徐堂义学过武术,练过骑马,锻炼得身体强壮,意志坚韧。所以在这个时候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所以说光读书,不学会做家务,不坚持锻炼身体是不行的。所以后世国家一再强调学生要德智体美劳全全面发展,不能把孩子培养成只会学习的机器。
何志远熬了一锅粘稠的大米粥,等了一会,将不冷不热的大米粥盛到碗里,然后从考箱里拿出两个今早烙好肉馅小饼,就是咸菜美美得吃了一顿热乎乎的晚饭。两碗大米粥和两个肉馅小饼下肚之后,何志远感觉浑身舒坦多了,于是便在别人羡慕的眼神中回到了号舍。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内活动了一会身体,等消化得差不多了就把两块所谓的“圣板”铺好,然后铺上被褥就开始睡觉。现院只发三根蜡烛,今天他不准备浪费了。
这个策略是对的,因为他昨晚一夜都没睡好,今日天不亮又折腾了一整天。现在看了考题后,他彻底放下心来,心情放松自然就睡得好。所以他今晚要好好的睡一觉,养足精神,明日再开始答题。
是以,他把考箱的两个大&抽屉拿出来扣好,放在紧挨着号板放好,然后又把另一个抽屉拿出来,按照那位伙计教的办法做好枕头,放在号板的另一头。打开驱蚊子的药,钻进被窝里,不一会便呼呼睡去。
中秋时节秋高气爽、温度适宜,又加上没有蚊子打扰,这一觉睡得可真爽,一觉睡了个自然醒。等他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待看到监场的军士,这才想起是在贡院里。
他见那军士一脸的钦佩,看看天色,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不由老脸一红,赶紧收拴起被褥,拿锅了去下把面条,还不忘打了两个荷包蛋。那监场的兵丁早就被告知他监场的对象是何志远,是要被特殊照顾的,如果他有什么小动作,只须装作没看见即可。由于两边都是考生,所以这位兵丁也不敢和他有语言交流,只是一个劲的使眼色催促何志远赶紧开始答道。
但何志远仿佛没有看见一样,完全不理会,还是在那里慢条斯理的从小锅里用筷子捞面条。那兵丁不禁在心里暗暗鄙夷道:“吃了睡睡了吃,空有一副好皮囊,原来塞得却是稻草!”
何志远不知道自己被鄙夷了,尝了尝面条后觉得有点淡,便加了点酱油,等觉得咸淡适宜,便开始用嘴吹着热气,慢慢的吃了起来。
直到吃饱喝足,刷好锅碗,又把号板擦干净,他才慢悠悠的坐回去,找出考袋取出考题卷和答题卷,装作思索状,不一会便开始在答题卷上慢慢写了起来。
乡试的考题是三道四书题和二十道五经题,其中的三道四书题是必答题,二十道五经题并不需要全做,只需要答其中的一经,也就是四道题即可。也就是统共写七篇文章。
当然也不是你看卷上哪一经的题简单,便选哪一经,因为在答题卷上,三天前就写好了考要选的是什么。这当然不是贡院未卜先知,而是在考试前两天,所有考生便去布政司衙门,把姓名、年甲、籍贯、三代姓名,以及准备考的一经报上去,由衙门印卷置薄,也就是把这些信息写在答题卷上,用印钤记,然后发给考生本人。
也就是说,考生们是拿着答题卷来考试的,这样就省却了贡院现场分辨登记之苦。只需要向所有人发放同样的草稿卷和试题卷,自然可以大大提高效率了。且考生们也不需要再填写姓名了,上来便看题构转即可,倒也算是双赢。
何志远选得是《春秋》四道题,他早已知道,从很多年前,大比阅卷便形成了只注重首场试卷,尤其重视首场的“四书”义。只要“四书”义的卷子被取中,考官对其他几场的卷子,便不认真了。
所以梁月松给他的答卷也是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三道四书题上,根据这科前三名的答卷尽可能的把四书的三道题答得尽善尽美。然后再把《春秋》的四道题做得理真法老,花团锦簇。
何志远用毛笔慢慢的,一笔一划地把早已背熟的文章誊写在答题卷上。都他把三道四书题答完,已经是下午时分。之后又检查了一篇,发现没有错漏。之后,便开始做晚饭,美美的吃了一顿晚饭之后,便点上蜡烛开始做四道《春秋》题。
等誊写完两题春秋题,他便停了下来,开始睡觉。第二天上午又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把另外两道题做完。随后,便再三仔细检查,发现没有错误,便交上卷子,走出考场。
答题时间正好是一天半,等他交卷时,其他考生们还在聚精会神的答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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