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下了两天的鹅毛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紫禁城内阁值房。
内阁首辅刘健放下手中的狼毫,端起一杯热茶双手捧在手里,顿时一般暖流从双手中传遍冰冷的全身。他慢慢的喝下这杯热茶,一股暖流从口中一直到了胃里,整个身子像复苏了一般又暖和过来。
他心中不禁一阵哀叹,到底是年龄大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了。看到案前的炉内的木炭颜色暗红,即将熄灭。他唤来一名杂役,让他再把火炉中加几块木炭。杂役加了几块木炭,把炉火挑旺,不一会,不大的值房中,又逐渐的暖和起来。
那杂役看着刘阁老冻得发青的脸说道:“阁老,今年木炭订得早,比往年便宜了许多,您就可着用吧。别再省着了,您的身子骨要紧。”
刘阁老搓着双手叹息一声答道:“哎,朝廷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能省就省点吧。这贼冷的天!一年比一年冷了。”
接着又问那名杂役:“今天初几了?”
杂役恭声答道:“初十了,都过了大雪节气两天了,也该到冷得时候了。”
“外面雪停了吗?”
“没有,比早晨那会下得更大了。”
刘阁老叹了一口气,心中想道,这么冷的天,草原上一定又会冻死许多牛羊。北方草原上的思兰达、小王子也一定日子不好过,他们过不下去了,就会再次进犯边关,等过些时日,边关又要不稳了。
正在刘阁老沉思间,值房的门被推开,一股冷风吹进值房。接着一位身披红色斗蓬的清瘦男子走了进来。
刘阁老看到那位男子,正是内阁阁臣李冬阳。刘阁老起身道:“宾之啊,这么冷的天,怎么冒雪来我值房了?来,先喝杯热茶去去寒气。”
那名杂役接过李冬阳摘下的斗蓬挂好,接着又给李阁老斟上一杯执茶。他知道李阁老此时前来,必定有事相商,于是便知趣的便退了出去。
李冬阳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才开口说道:“首辅大人,今天在值房票拟奏折,发现这个折子上所奏之事有些蹊跷。所以拿过请大人帮我参详参详。”
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个奏折递了过去。刘阁老接过奏折,带上老花镜,打开奏折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是两淮盐运司淮安分司同知岳炳谦上的奏折,奏折大致意思是说,上次莒州粮船走私食盐一案,现已查明。系歹人偷将私盐藏于莒州粮船所致,现已误会解除,人与粮船已全部放行云云。
刘阁老合上奏折,看着李冬阳说道:“呵呵,这还没有让巡盐御史去查呢,这就结案了?这确实透着蹊跷。”
李冬阳也随之呵呵一笑说道:“首辅大人也看出蹊跷了?我记得上个月的时候岳炳谦上过一个弹劾莒州知州梁文盛的折子,一口咬定他的属下假借去江南买粮之机偷偷贩卖私盐,淮安分司的衙役从其粮船中查获私盐三包。他弹
劾盛文盛御下不严之罪,甚至影射他勾结属下贩卖私盐之罪。”
刘阁老手捊胡须回忆道:“那个奏折我也记得,当时就觉得那份奏折就有些奇怪,既然贩卖私盐怎么可能只有三包呢,千里迢迢只冒险偷贩三包私盐,这犯得着吗?说梁文盛勾结属下贩卖私盐更是无稽之谈,梁文盛简在帝心,圣上刚下旨褒奖他,怎么可能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而去干此种勾当?”
中暗表,当时岳炳谦的那份奏折到了内阁后,三位阁老都看过,大家一致认为此份奏折所奏内容纯属扯蛋。这一定是那位岳炳谦与梁文盛有什么过节,所以才拿这个说事。大明朝弹劾的奏折多去了,屁大点事就可以上奏折弹劾,所以三位都没当回事。没有票拟就直接送给弘治皇帝御览了,因为以前皇上说过,凡是与莒州相关的奏折第一时间送给他。
皇上看过那份奏折之后,也只是呵呵一笑,就留中了。
很明显皇上压根就不相信梁文盛会勾结属下贩卖私盐。没过多久,就要求下旨要求两淮巡盐御史关注此案。
李冬阳两杯茶下肚以后,脸色红润了一些,眼睛里又冒出烁烁精光,他思谋道:“皇上留中了岳炳谦的那份弹章,不久就下旨两淮巡盐御史关注此案,说明皇上也不相信那件粮船走私案是真实的。按时间推算,皇上的旨意还没到扬州,淮安的那件案子就结案了。所以说现在这份奏折就有些奇怪了,岳炳谦就这么喜欢打自己的脸?上一份奏折中还言之凿凿地弹劾梁文盛,这一次来个大调头,说纯属误会?”
刘阁老是何等精明之人,他听说出李冬阳话中之意,于是说道:“宾之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吧。”
李冬阳拿过茶壶给刘阁老续上茶水,然后再给自己倒上一杯,接着说道:“正是因为觉得这个奏折奇怪,所以才找首辅来商讨一下。我觉得岳炳谦之所以如此,不外乎两个原因,第一,他提前得知了皇上下旨给苏御史关注此案的消息,这事他做得不地到,怕苏御史关注此案,查出另有隐情,所以匆匆结案放人放船。第二,莒州那边给了他们不可承受的压力,让他们不得不就此作罢。总之不可能像奏折上说得那样,是歹人偷藏私盐在其粮船上这么简单。”
刘阁老点头道:“宾之分析的有道理。还有一件事,老夫也觉得有些奇怪。皇上下旨要求苏御史关注此案不久,有几个科道御史和给事中纷纷上奏折弹劾苏御史年轻阅历尚浅,官风不正等等,要求苏御史辞职谢罪,弹劾的理由也非常牵强。”
李冬阳听刘阁老如此说,不住的点头说道:“这两件联系起来考虑的话,淮安分司的岳炳谦此举就更透着诡异了。很明显这些人是在阻止苏御史调查此事。”
刘阁老手捊胡须闭目沉思片刻,之后睁开又眼说道:“淮安分司越怕查,那证明他们越有事。他想匆匆结案放人放船,息事宁人,越证明他们存在问题。两淮盐司是朝廷重要的税收来源,不容有失,此事必须尽快让皇上知道。于乔呢?请他来咱
们一起见皇上去。”
与此同时,在东暖阁里,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正在向弘治皇帝禀报锦衣卫探听到的消息。
牟斌站在御案前,对着在在伏案批阅奏折的弘治皇帝说道:“启禀皇上,据查莒州知州与两淮盐司之间并没有过节,即便私人之间也没有任何恩怨。但两个月前扬州盐商陆杰之子在莒州何家镇的土地拍卖会上没有如愿拍得土地,又与莒州知州梁文盛的公子竞买一玻璃镜一事结怨,后来还花十万两银子重新买回那玻璃镜,在周记百货的门前砸碎。从此陆家与梁家、周家、何家都结下仇恨。”
弘治皇帝抬起头来说道:“嗯,此事我听太监抚宁说起过。你接着说。”
“是,皇上。”牟斌答应一声,接着说道:“而陆家与两淮盐司的众多官员关系匪浅。所以卑职推断,此事很可能是陆家花钱买通了淮安分司的同知岳炳谦,而岳炳谦设计陷害莒州押运粮食的众位官吏,以达到为陆家泄愤的目的。”
弘治皇帝没有抬头,依然在拿笔批阅奏折,但牟斌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他问牟斌:“可有证据?”
牟斌恭敬的回道:“启禀皇上,现在还没有证据,只是卑职的猜测。不过淮安锦衣卫查到淮安府衙的一个典吏曾经与莒州的何志远喝过两次酒。锦衣卫曾把那位典吏抓起来审问过,据那典吏供述,何志远向他打听过一些关于粮案的情况,据他交待淮安分司的岳同知曾两次要求延期审讯此案,很明显是想拖着不审,不知何故又两次知会淮安府衙立即审结,并要求放人放船,最终还是以查无实据,纯系误会,当即无罪释放结案。”
说到这里,牟斌停下来不再述说。
弘治皇上抬头问:“就这些?”
牟斌脸上显示为难的表情,吞吞吐吐地说道:“还有,但卑职不敢说。”
弘治皇帝脸一沉,问道:“有什么不敢说的?”
牟斌双膝跪地,说道:“请皇上先恕卑职无罪,卑职才敢说。”
“恕你无罪,你直说就行。”
“皇上,据那典吏交待,何志远好像对八年前的盐城知县余升的案子非常感兴趣,他曾对他典吏灌酒套话。那典吏曾对何志远说当时抄余知县的家时,只抄出几百两银子。”
弘治皇帝放下笔,问牟斌道:“几百两?我记得当年奏报是几万两。这是怎么回事?”
牟斌迟疑了一会终于说道:“启禀皇上,据那典吏交待,当年余知县一案十有八九是桩冤案!”
“冤案?!”弘治皇帝反问道,接着他明白过来,很少生气的他,脸上露出了怒意。
牟斌看到皇帝发怒,赶紧又双膝跪倒。弘治帝皇看着跪在地上的牟斌:“此事与牟爱聊无关,你起来吧。”
“谢皇上!”牟斌恭声说道。
接着弘治皇帝向后一靠,倚在椅背上用对手拇指揉了一会太阳穴,无力地对牟斌说道:“你先退去吧,让朕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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