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众人都一声不吭,有心里害怕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暗自高兴的。
“站起来!把碗里饭吃了!”
“大人,这……如何吃得下?”齐鸿烈陪着小心跪在地下说道。
“吃不下?这就是从你们三家的米店买的米,如何吃不下?你们不就是卖给人吃得吗?站起来,吃下去!”
这时候齐玉家已经吓得小便失禁,一股腥臊味传出,坐在他附近的人纷纷掩住中鼻。但即便如此,他还辩解道:“大人,这……这粮店经营之事一向是郭掌柜在掌管,与我和父亲无关啊。”
其他三人听他一说,都顿时醒悟,纷纷喊道:“对对对,都是由掌柜的在掌管,与我们无关,与我们无关。”
“那好,去把三家的粮店查封,将掌柜和伙计全部拘押回来,分别审问,如有不实,你们都罪加一等!”梁文盛接着就吩咐周围的衙役去缉拿。
“别别别,是我们指使的。我们承认,我们认罚。”
“好,你们散布谣言,制造恐慌,然后囤积居奇,哄抬粮价、在粮食中掺沙作假,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大人啊,散布谣言,囤积居奇,哄抬粮价不是我们所为啊。”
“不是你们?那为何前两天说是无粮可卖,周记粮店被砸之后,第二天你们却又同时开门高价卖粮?这不是囤积居奇,哄抬粮价是什么?!”梁文盛厉声喝道。
“那……那粮食是从城中大户中高价买来的。”齐鸿烈低声说道。
“你说说,是从谁家买的?相关字据在哪?”
“这……当时买得急,没立字据。”齐鸿烈再次狡辩。
“城中大户都在坐,你说说你是从谁家买的粮食?”
“这……”齐鸿烈再也说不下去。
“来人,把他们三人拘押收监,三家粮店查封。将各店掌柜一并拘押收监。至于他们面前的那碗饭,都送到牢里去,饿他们几天,自然会吃下去的。”然后,他又看向齐玉家,笑着说道:“齐司吏,下午随本官去常平仓视察可否?”
齐玉家听到此话,脑袋里嗡得声,接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至此,梁文盛的宴会达到高潮!
看着三位商家的老板被衙役带走,齐玉家晕倒,那些平时在城中口碑不好,助纣为虐的大户们被吓得胆战心惊,两股战战,低声不语。
梁文惠看着众人说道:“诸位,前几天发生在城内的粮荒之事,想必大家比我还要清楚,今天宴请大家,一是让大家见证这些个不良奸商的嘴脸与下场。同时也警告大家,以后不可助纣为虐,坑害百姓。那些使用各种鄙劣手段,趁机哄抬粮价,逼迫灾民低价卖地的事情,最好不要再有发生。如果谁要是不听警告触犯我大明律,本官决不会手软!今天的宴会到此结束,大家请便吧。”
这时一个杂役走到周绪海面前,低声说道:“周老板,请留一下,知州大人请您到三堂说话。”
周绪海点头答应,等众人离去后,周绪海在杂役的带领下来到了三堂。
两人客套一番,落坐后,梁大人开始说道:“周老板,你家粮店被砸一事,我已知晓。现在基本查明,是齐家三子齐玉旺教唆家丁带领地痞无赖所为。只是一众证人还没传到,待到审理清楚,必会还周记粮店一个清白。”
“谢大人关爱,小民感激不尽。”
“现在最紧迫的就是消除谣言,平抑粮价,让城中百姓从缺粮的恐慌中解脱。但城中三家粮店都已查封,还希望周老板尽快使周记粮店开门营业。”
“大人所命,小民自当全力报效,但小店的存粮被抢掠一空,再无粮可卖。大人给我两天时间,我从青州调三百石粮过来,先应当前之急。半月之内必会有大量粮食进城,彻底缓解粮荒。”
“三百石粮,怀水车薪,半月时间太长,远水不解近渴,无济于事啊。本官有个建议,将三家粮店的存粮查封后,按每石一两三钱的价格卖与你粮店,但你必须按最高第石一两五钱的价格出售,你看如何?”
“大人爱民如子,雷厉风行,让小民钦佩不已,小民岂能赚这份钱,仍旧按原价出售即可。也算报效大人,为百姓做一回善事。”
“好,周老板不愧为百姓之良商,朝庭之义商,那就这样说定了。下午你就去办理相关买卖文书,明天开门售粮。”
“谨遵大人令。”
下午,齐玉家虽被吓晕,还是由衙役架着到了常平仓。同去的还有他的父亲齐鸿烈,齐记粮店郭掌柜。
到了常平仓,站在门口迎接的王甲平看到齐家父子和郭掌柜,即刻明白已东窗事发,吓得两股战战,嘴唇哆嗦。
一干众人来到值房,梁文盛吩咐衙役开始检查各间粮仓。接着,便让王甲平拿出帐册,问道:“王甲平,看你帐册上,共有存粮一万五千余石,可是实情?”
王甲平吓得慌忙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哆哆嗦嗦地说:“大小,小人有罪,小人有罪。”
“你有何罪?”
王甲平看了看郭掌柜,又看了看齐玉家,一咬牙说道:“我受人教唆,一时糊涂,将仓内存粮借给了郭掌柜。”
“可有借据?”
“没有。”
“没有借据,何来借粮之说,分明就是盗卖。”
这时候,有衙役来报:“大人,我们抽查了部分粮仓,那仓内只有上面一层粮食,下面都是陈粮、发霉变质的坏粮,甚至还有沙土,杂草等,与帐目严重不符。”
“现在仓内不有多少存粮?”
“现在还没办统计完成,估计也不过两千石。”
梁文盛大怒,朝王甲平猛踹一脚,大喊:“硕鼠!监守自盗,你害了全州灾民,如何还能留你!来啊,给我押走收监!”
梁大人上任的第二天,也就是他通知所有官员来升堂的日子。经过昨天一事,衙门内大大小小的官、吏、胥近百人不敢怠慢,一大早就来到了大堂。就连常年不在州衙的同知张顺也来到了衙门。张顺在同知任上已经熬走了三任知州,但他在此位上如同粘了胶水一般,稳丝不动。所谓的秘决,就是不管事,不惹事,不闹事,典型的老好人,不粘锅。
在明朝的官场有个段子,说地方官与京官相遇,地方官说:“我爱京官有牙牌。”京官就说:“我更爱地方官有排衙。”
排衙又叫小上朝。皇帝在金兰殿上叫大升朝,地方官在自己的衙门里叫小上朝,虽然面对的是些绿衣青衫的小官小吏,完全是田螺壳里做道场,但这种礼仪与制度不可废。
到了卯时,州衙里梆子敲起,升堂炮响过之后,同知、州判、学正、训导、史目、典史、巡检、驿丞、税监、河泊所……这些人头戴乌纱帽,身穿绿袍的芝麻绿豆官,六房司吏、典吏等这些青衫小吏,三班首领这些身穿黑衫的胥吏,全都在大堂分班肃立。
待到二梆敲过,堂鼓击响,长随梁文惠高唱:“知州大人升堂了!”
梁文盛端着方步,从屏风后面慢慢踱出,在大案后坐定。
一众官吏整齐躬身下拜,齐声唱道:“拜见堂尊!”
梁文盛说声免礼,然后请众位官员坐下,但那些胥吏没有座位,只能站着听他训话。
按照以往,这种排衙,知州大人在上面讲,众官吏在下面眼观鼻,鼻观心,双目微闭,再睡个回笼觉,只盼着赶快结束,然后回到各自的衙门,再拿自己的属下耍威风。
知州大人说完,然后长随说声“有事早奏,无事退堂”,大家各自回去,这仪式就算结束了。
但今天的排衙,各官吏可不敢如此,一个个瞪着双眼,竖起耳朵,打起精神,或坐或立,没有一个不小心的。
梁文盛看着下面靠前坐着的张顺,满脸皱纹,手捋胡须,悠然自得,已近古稀,还不致仕,尸位素餐的样子,恨不得把他的胡子给揪下来。
再看看,下面其他貌似恭敬,实则各怀鬼胎的脸,恨不得统统拉下去打板子。
但是,他现在也只能想想,事情还要靠他们做,只能杀鸡骇猴,以儆效尤了。
等梁文盛全部用眼扫过一遍之后,酝酿一下情绪,他便开始讲话了。
“诸位,这是本堂第一次排衙,我这不喜欢这种带有仪式感的排衙。希望以后排衙时,大家都要像今天这样,精神十足。昨天我第一天上任,就查封了三家粮店,查办司吏一名,库管一名,掌柜、东家数名。这些大家也都清楚了,我也不必细说。”
“在上任知州杨大人离任到本官来上任近一年的时间里,衙内众官吏大多数都消极怠政,敷衍塞责,更有甚者,长期不来衙门坐值。张大人可有此事?”
张顺一听,这是针对我啊。于是他就般出自己的不粘锅大法,倚老卖老,说道:“下官年老体衰,精力不济,故而时常请假,还请上官体谅。”
“张大人,既然年老体衰,精力不济,那本官就代你奏请朝庭致仕吧。”
“你……你,我……我。”张顺非常意外,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没想到排个衙,就把官排丢了。但又无话可说,坐在那里又羞又愤。只好说:“下官今日偶感风寒,提请告退。”
“准,张大人请回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