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现代社会,这是万恶的旧社会。尤其是大明朝,各种奇怪的规矩数不胜数,一个不小心就会违制。哎,在大明朝做点事情还真是难,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冒犯皇权,就会被杀头,诛三族,诛九族。想想真为大明的百姓悲哀,有时候可能稀里糊涂的就掉了脑袋。
“这红色、黄色是皇上专用的颜色,老百姓谁家敢用?”
“那就没有变通的办法?比如说用其他材料涂抹一下,遮挡住红砖。只要没有露出红砖,是不是就不算僭越?”
“这……”何绍云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僭越。但他马上又说:“这样冒险值得吗?你还是不要多事,为什么非要烧制红砖呢?”
何志远想想也是,现在自己很弱小,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杀头,如果因此被杀,自己也不甘心。估计那些穿越众们知道他因为僭越被砍头,会被那些穿越众钉在耻辱柱上八辈子。被当成失败典型案例,反复告诫后来者。
想到这儿,何志远说:“那就先不烧红砖了,还是烧青砖,等有机会再烧红砖。”
“好,你能想通就好了。你赶快去通知那些工匠们,不要再为烧红砖准备了。”何绍云吩咐道。
何志远不敢怠慢,毕竟这是要命的大事,他哪敢怠慢,出了门急匆匆的去找马师傅他们。
找到马师傅后,何志远对他们说:“马师傅,先不要烧红砖了,家父说这红砖会僭越违制,还是烧青砖吧。”
“僭越?嗯,这红砖在本朝从来没有烧制过。虽说朝庭没有明文规定,但这红色、黄色是皇家专用颜色,要是用红砖建房,红彤彤的一片,被御史知道后,上奏折参一本,即使不是僭越,也是一个大麻烦。”马立奇说道。
“哎,就是这成本一下子增加了不少。我本想降低砖的成本,为百姓谋福利,让普通百姓都住得起坚固的砖瓦房,看来难以实现啊。”
“秀才公能有这个心意,我们这些百姓就感激不尽了,秀才公不要再为此事烦心了。”马立奇安慰道。
这时,站在一边的马德玉,想了一会说道:“秀才公,我有个主意,不知行不行。”
“哦,你说说看。”
“咱们既想要降低成本,又不能烧红砖,不妨在用料上想想办法……”马德玉说道。
这时马立奇急了,气愤地打断他,说道:“不行!这砖的用料早就是祖上定死的,决不可偷工减料。如果这样做就是缺了大德,会被人骂几辈子的!”
“马师傅不要急,先听他说完。”
“秀才公,我的想法是,这砖不用非得烧成实心的,而是在制砖坯的时候就制成空心的……”
“空心砖!?”一语点醒局中人,何志远立即想到了后世的空心水泥方砖,后世建楼非承重墙都是用这种空心砖,虽然强度低一点但只可以节约很多成本。
“对,就是空心砖。”马德玉说道:“这空心砖能省很多料。原来一百斤粘土能烧四十块青砖,现在烧空心砖,我想怎么也能烧六十块以上吧。而且在烧的时候,由于是空心的,更容易烧透,更省时间,原来一窑砖用十天,估计烧空心砖六天就够了。”
听马德玉说完他的想法,何志远不禁感慨,谁要是再说古人笨,我第一个拿板砖拍他的脑袋。像马德玉这样的文盲工匠,都能想出空心砖的妙点子,他要是在后世读几年书,绝对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工程师。
大明朝的工匠不是不想创新发明,而是被各种莫名其妙的规矩禁锢了头脑和行动。他们大多数不敢越雷池半步,只能循规蹈矩,一代代传承。稍不小心就可能僭越违制,就要被打压,甚至杀头。在这种情形下,要创新是不可能的,看来要想创新发展,必须先解放思想。后世的邓公说得一点都不错,要改革创新,首先是思想解放。
想到这里,何志远说:“不错,是个好办法。马师傅,就按你儿子的办法,先烧一窑砖试试。不要怕坏了规矩,这要是成功了,就是扬名的好机会,我相信一定会成功的。如果成功烧出空心砖,并且能够实用,我给你们每人一百两银子的奖赏,马德玉另外再给一百两银子,作为创新奖励。”
众人听到如此高的奖赏,立即眉开眼笑,纷纷拱手向何志远表决心并道谢。
两天后,梁文盛到了朱陈店驿馆。梁文惠说道:“大人,何姓生员的村子向北十二三里地就到了,咱们在此休息半日再去探察,你看如何?”
“可以,吃过午饭后,我换身举子的服饰,你扮做我的书童,租头毛驴。咱们两人牵一头毛驴走在前面,让护卫们远远的跟在后面,没有事情不准让他们上前。”
午后,梁文盛骑着毛驴,梁文惠在前面牵着,四个护卫也乔装打扮成四个民夫,远远的后面跟着。他们六人就这样悄悄的从朱陈店出来,慢悠悠的向北走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就到了何家村西边的官道上。梁文惠说道:“大人,前面就是那个肥皂作坊了。”
梁文盛向两边看了看,发现官道两边的树木大都砍伐,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棵还立在那里,两边有十几个人在收拾树木。这时他看到一位年约六十多岁的老农,在官道边一个石桌旁边歇息,就让梁文惠停下。扶他下驴后,梁文惠将驴在旁边的树上栓好,两人就向那老农走去。
“老人家,这里是什么村?”梁文盛问那老农。
“这是何家村。你们是外地的?”
“我们是去赶考的举子。走到这里累了,歇息一会。”
“哦,看你们的打扮像个读书人。坐下歇会吧。”老农指了指旁边的石座。说着拿起茶壶,倒上两碗茶水,请两人喝茶。
两人坐下后,又开始问:“老人家,我看这路两边到处都是工地,这是谁家在建设?”
“这都是何里长和青州府的富商周老板建的工坊。路西边那个正在建的是几个大窑,一个是青砖窑,一个是烧水泥的窑。”
“水泥是何物?”两人诧惊,他们都没有听说过。
“我也不知道,据他说是比糯米更便宜效果更好的建筑材料。是何家那个秀才从书上看来的方子,于是就请来匠人试制。”那老人又接着说:“路东边那个是肥皂作坊,现在也在扩大规模。”老人手指远处的一个工地说:“那个地方正在建的是村里的学馆,一个很大的学馆,能让这附近村里的孩子都去读书,不要钱。这都是何家出钱,何绍云一家都是好人啊。”
“我看这些工地上,足有五六百人,这都是你们村的?”
“我们村的壮后生哪有这么多,都是这附近十里八村的人。这还是人少的时候,前些日子修水库,何家花钱雇了两千多人。那场面才大啊,一个大水库用了不到三个月就建好了。”
“何家还花钱雇人修水库?”梁文盛问。
“是啊,要不说何家一家都是好人,修水库何家出了六千多两银子,建学馆请先生也要一千多两。肥皂作坊里还雇了两百多人做工,每个月三两多银子,哪个大户有他那么大方?这十里八村的都托他们家的福啊。”
“老人家,你说的那个水库在哪里?”梁文盛问。
“从这里往东有二里多路,就在村东头。那个水库修起来,今年夏天蓄满水,到秋天就能用了。这以后我们村就不缺水了,村里一千多亩地都成了水浇地,麦子能浇上水,收成也就好了。”
“这以后收成好了,交税粮就不用愁了是吧?”梁文盛问。
“是哩。”
“你家以前的税粮都交足了吗?”梁文盛问。
那老农一听这话不高兴了,说道:“这税粮能交也不交!”
“为啥?”
“不公平!我们这一片的粮长姓齐,他弄虚作假,自己的亲朋好友,黄册上不登记,都不用交粮。我们这些没依没靠的还给虚造人口,旱地当水田登记,下等地当上等地登记。每年夏秋两季都多交粮,你说说,这老百姓谁愿意交?”
梁文盛知道他说的一定是实情。其实大明朝各地都存在这种情况,每年征收税粮时,都会出现各种弄虚作假,百姓抗缴事件。但胳膊扭不过大腿,只要不是老百姓被逼得走投无路,就只能忍气吞声把税粮交上。地方官员也都睁一眼闭一眼,只要能收来税粮,不出大乱子,就算过关。现在这个州的主官离任快一年了,没有主官,下面办事的自然就能拖就拖。
梁文盛赶紧转移话题,问:“听说你们村里长家的那个秀才,梦中得一奇人赠书,可确有其事?”
“这事确实有,要不他怎么就能制作肥皂,还有水泥呢?”
“那可否请老人家为我引路,去见见何家?”梁文盛问这个老农。
“你可认识何家的人?”这老农警觉起来。
梁文惠马上回答道:“老人家不要多心,我家公子就喜欢收集民间的奇人轶事,公子准备编纂成书,为你村的何家扬名呢。”
“哦,是这样。那我就带你们去见见他。这说了半天,还没问你们姓名呢?”
“我们都姓梁,从南边沂州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