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灯光昏暗,紧急出口指示灯散发着绿油油的鬼魅光亮,忽明忽暗,电压不稳快速地闪烁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动。巨大的水溶液玻璃器皿内,沉睡少女的眼皮不经意地微颤了几下,纤长浓密的睫毛如羽毛般轻轻拂动。紧跟着,仪器表盘上的指针倏忽快速的攀高到一个小波峰,老旧电脑的液晶屏记录下几行复杂的串码,心电图刷刷地绘制出密密麻麻的波纹。
可这些看似重要的变化并不足以撼动隔间中央控制室的操作人员。也许是几天以来的夜班令他实在困盹难耐。仅仅是敷衍地扫过一眼电脑液晶屏,潦草的记录下来时间以及高点数据。便睡眼惺忪得打了个哈气,脱去白大褂,将手边的资料随意地扔入半开的抽屉中,离开了房间。
啪哒——
落锁的声响自空旷的实验室内犹如一道休止符,悄然无声的画上句号。
少女光洁的肌肤被水溶液包裹,由彻骨的冷带来的麻痹感正随着意识的苏醒逐步退却。神经发出本能的信号,寒冷引起腿部抽搐,头戴式呼吸机的接口被触动,走漏了几缕气泡。背部以及四肢安插的导管跟随器皿内液体震荡加大了浮动,水波荡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触觉彻底被唤醒,神经系统再次发出警告性的信号连带着又是一波抽搐。
双瞳豁然睁开,惊恐与警惕的黑眸犹如迷失在森林深处的小鹿,仓皇失措地扫视周围的黑暗。
这一回,她彻底的醒了。
这里是哪儿……?
试图从满目昏暗中搜寻一丝光明。可眼前所及除了十一点钟方位微弱的应急出口灯光外,什么也看不真切。
被那妖魅的绿色晃得有些晕眩。意识自完全静止中慢慢累积酝酿出一种晃动的颠簸。以横向与纵向流动摇晃。感官逐渐苏醒,压迫感如针尖扩张再扩张,直到五感全然恢复。
冷,蚀骨般顺着肌肤汇入血液,麻木吞噬着大脑神经,抗拒着她的清醒。而身体因才刚恢复知觉,条件反射的抽搐造成了肌肉的疼痛,反而又抗拒着昏阙,双方就这样互相拉锯;这令她的相当难过。
恐惧笼罩下来,试图挣扎,身体却乏力僵硬,四肢似被压力禁锢般疼痛。
求生的渴望催促着神经感应末梢。从指尖开启,虽然冰冷让四肢的负担沉重不堪,好在除了长久的不工作导致的肌肉僵硬外,并没有缺失行动力。划掌为浆企图向上游动,手掌触即到冰冷的玻璃倏又折返,直到确认自己被关在一个半径一米左右、高约两米的玻璃器皿中,才作罢停止。
天窗与四壁是密合的,上方没有半点空气,器皿顶端应该是自外向内扣住,加上水压增加了阻力根本推不动。她再次肯定了结论。不过,就在她努力向上游动试图逃出水溶液时;口鼻处携带的氧气供给管与脊椎四肢关节处的营养导管却又向下揪扯着肌肤,束缚着她的行动。
麻烦!
拔掉四肢的针头,刺痛感令她清醒不少。可惜桎梏依然,来自背部的压力估测,导管数量有可能是四肢的两到三倍以上。
意志力顽强地抵抗着阵阵昏阙,借着昏暗的应急灯光,目光游走最后落在了呼吸管上面。两米高度的水容器顶层几乎没有任何空间,处于长期封闭状态导致氧气的残存微少,她唯一借助的对外媒介就只有口鼻连接玻璃底部的呼吸管。粗重的导管体积大直径宽厚,材质也有些沉重,要不是营养液的高浓度以及她身体的支撑,几乎是无法像其它针管一样漂浮在水里的。可也因如此,看似完美的玻璃器皿,有了脆弱的突破点。
她变换了一下角度将身体打横。深深吸入一口气;双脚蹬离玻璃扎入水底,摸索到氧气管的尽头,牟足了劲大力一扯。
巨大的呼吸管,另一头如同吸盘一般贴合在玻璃壁垒上,随着扯动脱离了外部组织,起初是接口处细微的小口,眨眼工夫龟裂逐步扩大,水压如猛兽般冲破了缺口,伴随着呼啦一声闷响,两米多高的玻璃壁垒轰然崩塌。借着水流和牵引力将少女狠狠得甩出跌落在房间的地面;后背的针孔因猛烈的拉扯脱离了肌肤。血孔在雪色肌肤上落上点点星红的斑驳。她似乎并不十分在意,踉跄的朝前爬了几米,顶开了隔间虚掩的门。
腿部稍显虚浮,手扶着桌椅的把手勉强能够站立。这时候房间的声控灯忽然亮了,警报器紧跟着响起:
“各部门注意,72号个体出现异常,请速前往三层实验室;各部门注意……”
机械女声自中央控制室的喇叭中传出响彻整栋建筑。四周的灯伴随警报不停歇的闪烁;门外走廊里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说话声以及掏钥匙的响动隔着单薄的门板传进来。
才刚刚适应站立的少女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实验室的门就被撞开。
门外几位衣着白色褂袍的三男两女看见苏醒的少女,大眼瞪小眼先是一怔,面面相觑,似乎并不能适应这突发事件。良久总算有人反应过来,冲上前去企图抓住她,并拿起手边的对讲机报告:
“72号个体苏醒,72号个体苏醒……”
少女皱了皱清秀的眉,看来她没习惯走,就得准备跑了。甩开桎梏,反应极快地抄起椅背上的白大褂,朝身上简单裹住,随手顺了块地面上的玻璃碎片朝第一个向她攻击的男人颈动脉掠去。对于危险的灵敏嗅觉,反应似野兽的本能与生俱来,似溶于骨血。几位高等学历博士研究人员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惊惶失措地朝着对讲机发出吼叫:
“请求守卫支援,72号危险等级五,请求……”
危险等级五?少女的头偏了偏,似乎有片刻的迟疑。可这短暂的停顿却不足以令她怠慢手里的动作。博士预警的话没说完,就被少女一把夺过,对讲机撞碎在桌角的边缘,支离破碎。三十秒不到,几位首当其冲的炮灰全部被干掉。
面对自己的杰作,少女似乎有些诧异,愣怔了半晌,下意识的低头看向双手。那双才刚成年的芊芊玉指长而有力,持玻璃碎片的右手虎口处与中指略有茧;反倒是左手更为像一个正常少女该有的模样,除了中指处小小的戒指印痕。
似乎那里本该有个什么?她突然觉得左手的中指有些陌生,缺少了点东西。可稍加琢磨,太阳穴连带着后脑竟隐隐作痛。
这里可不是由她深思的好地方。幽眸暗聚恼意,眼神飘忽游离,试图摆脱头痛的困扰。直到摔坏的对讲机自桌子边缘再次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动,半开的抽屉里最上层的一张个人资料卡抓住了她的视线:一寸个人照上面的女子亚裔面孔,跟刚刚进来的几个人不太一样。一头黑色马尾整齐的束起,眼神清冷,看上去有种熟悉感。
没有时间想太多,四肢的操控已得心应手,灵巧的出乎意料。意念仍犹豫未决前,敏锐的判断力便先行一步做出了选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