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座城市的夜晚太过于繁华的关系，就连天上的月亮都变得十分暗淡，居住在此的两千万人类更别想看见星星了。
尽管今天是张凡五十岁的生日，可是他还是在公司努力赶工完成上司昨天布置的任务，只不过面对这一切他心中却没有任何的怨恨之言。
作为一个大龄程序员，张凡的思维能力和记忆力都不如公司里年轻的小伙子，别人能够轻松当天完成的工作，他还要连续两天加班加点。
而对于自己这种浑水摸鱼的行径，上司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将他开除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自己不是公司的终生雇员。
况且想当也当不成，因为到了一定的时间公司与员工就会重新签订劳务合同。
至于这个上司为什么这么善良？
或许是因为他跟张凡同为中年人，知道养家糊口不容易，才特意的网开一面。
也可能是张凡给他送的钱感动了他。
又过了半个小时，张凡看着完成好的作业，十分疲惫的打了一个长哈欠。
在将电脑关机后，他没有和往常一样先闭目养神几分钟，而是直接站了起来。
因为是满十的生日，张凡知道自己的老婆和儿子肯定现在都还在等着自己。
然而就在他刚刚站起来的瞬间，张凡的大脑突然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
等他还来不及摸到椅子，整个身体就直直的向后仰倒在了地上。
清脆而大的“嘭”声同时响起，响彻了这个空旷明亮的房间。
只不过因为此时只剩下张凡一个人的缘故，倒是没有惊扰到其他人。
张凡感受到了头皮传来的温热湿润的触感，于是想抬手捂住伤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现在的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一根神秘的线分割成了两部分，只有脑袋是自己的，其余的部位都已经变成别人的了。
不，也许只剩下他的思维是属于他自己。
他努力睁大眼睛视线却是一片漆黑。
他的双耳没有被堵住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的嘴唇上下反复张合却喊不出“救命”这两个拥有十分简单音节的字。
在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改变现状却没有丝毫见好后，张凡终于认命了。
于是他缓慢地闭上的眼睛，开始回忆起自己的一生。
也许因为回光返照的缘故，那些曾经模糊了的记忆此刻再次变得清晰了起来，仿佛身临其境。
只不过它们是用电影这种方式播放出来的，而张凡是台下的观众，这一切让他觉得自己是在看另一个人的人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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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张凡，拥有一个十分普通的名字，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
父亲张有为是公务员，母亲卢静是小学教师。
也许是上幼儿园之前的岁月实在是太过于久远了，张凡现在唯一记得的便是奶奶布满沟壑的面容，以及她丧事上摆放在八仙桌上的大白兔奶糖。
很甜。
奶奶死了没多久，他就被送到了社区开办的幼儿园。
父母白天都要上班，便把他托管给了学校老师。
咬人的小女娃、漂亮的小红花和打手板的老师，这三样是张凡对于他的幼儿园时代记得最清楚的事情。
“对了，还有一颗很大很大的树。”
等到长大一些，他便开始在孩子中称王称霸。
每逢放学，张凡必定拉着父亲张有为往回家路上的超市里走，让他给自己买糖果。
张有为喜欢给儿子买甜奶糖。
得益于此，张凡少少年纪就体会到了牙痛。
好在他还能换一次牙齿，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再次拥有了一口好牙齿。
这次不用母亲卢静从他手里骗，张凡自己就乖乖把零食上交了。
他小学的同桌也是一个胖嘟嘟的女孩，同样一笑就会露出两颗白尖尖的虎牙。
因为张凡很小心的提防着她，怕再次被咬。
然而直到小学毕业，他的手臂再也没有被女孩子咬过了。
下一次被咬是在初二。
张凡把前桌女同学系在后颈上的蝴蝶结解开后，她抓住他的右手就是一口咬了下去。
咬得十分用力，让张凡的眼泪在眼眶打转。
等她松开牙齿后，张凡的右手手臂留下了两行深深的牙印，最深的两侧已经见血了。
张凡本想抱怨一句。“开玩笑都开不起？”
只不过在看到白雪伏在她的课桌上哭后，又赶忙写了一封道歉信。
白雪把信收到后，小声对着张凡念了一遍，又指出了其中的几处错别字。
最后笑着对张凡说道：“这样还不够，还要请我吃臭豆腐。”
从那以后，张凡和白雪的关系渐渐好了起来。
两人最开始是放学后一起走出教室，到了校门口就分别。
后来又约着一起上学。
遇到下雨天，偶尔还共打一把雨伞。
在一次换座位后，两人成为了同桌。
初三下学期，张凡和白雪开始一起去食堂吃饭，然后回到教室午休。
有一天，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白雪趴在课桌上，侧头对张凡问道：“张凡，你喜欢我吗？”
张凡看着白雪美丽的脸蛋点了点头，从此他们也成为了五班地下党的一员。
早恋会影响学习，一起变坏或者一起变好。
张凡和白雪是后者。
他和白雪一起考上了光明市最好的高中，市一中。
那时候市一中刚刚搬迁到新校区，而张凡和白雪的家都在老城。
一来一回坐车就要花费一个半小时左右，两家的家长不约而同让自己的孩子住校。
从此张凡和白雪如同脱了线的风筝，行为做事比之前更加肆无忌惮，经常晚自习下课后，去学校操场溜达十来分钟才会回宿舍。
同时两人的成绩也是一泻千里，分科考试成绩出来后，都从实验班跌出来了。
白雪文科好，但是她为了跟张凡将来读同一所大学，没有犹豫的选择了理科，并且还十分幸运的和张凡重新分到了同一个班里。
张凡也很高兴，寒假父母主动告诉他等他考上一个好大学就给他买一台贵电脑的时候，都没有这一刻来得开心。
理所当然地，张凡和白雪重新成为了同桌，两人的成绩又在相互监督中稳步上升。
高中的时光不似初中那么悠闲，紧迫感和压力始终伴随着左右。
张凡的父母为了让张凡更好的学习，就在学校外面给张凡租了一套房子。
周末过来帮忙清洗衣服，偶尔也做一做饭。
其余时间，这间一室一厅的房子就成了张凡和白雪厮守的伊甸园，后面更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好在两人都十分小心翼翼，倒是也没有被家长和老师看出来什么异常。
只是白雪的成绩开始慢慢下滑，上课也经常走神，在高考前的一百天里尤为严重。
当二测成绩出来后，白雪看着自己和张凡103分的分数差，两眼无神的对张凡问道：“张凡，我们大学上同一所学校的誓言还算不算数？”
张凡凝视着白雪的眼睛，点了点头。“算。”
白雪脸上有了笑容，给了张凡一个长吻。
只是事情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单纯，这个世界除了他们还有他们的父母。
当高考成绩出来后，张凡和白雪的分数只相差49分。
白雪看着张凡的理科成绩，咬了一下嘴唇，用力捏住张凡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谢谢你，老公。”
张凡捏了一下她圆润左耳垂上面的一颗小黑痣，笑着说道：“是你进步了。”
然而，他们终究不能读同一所学校。
张凡的父母拿出了他们的权威，既然儿子能去读更好的学校，说什么也不能去读那所二流学校。
张凡反抗了，选择离家出走，又很快被找到。
白雪在一间网吧找到了张凡，主动对张凡说道：“你就听你父母的，不能天天见面也没什么，只要我们不分开就可以。”
张凡看了一眼眼眶红红的女朋友，沉默片刻后，填上了他父母帮他做出的选择。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白雪时不时来张凡的家里玩。
张有为和卢静也把这个漂亮的姑娘当成自己的儿媳妇一样对待，过年的时候双方父母甚至还在一起吃个饭。
就在张凡以为这一切都很圆满后，白雪跟他一样，也背叛了自己的诺言。
大三那年，白雪跟张凡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最后平静的说道：“张凡，我们分手吧！”
张凡长出了一口气后，轻轻“嗯”了一声后主动挂断了电话。
心中早有的猜测，如今变成的现实。
当不确定变成了确定，张凡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到痛不欲生。
只是一个人出去吃了一顿小火锅，喝了一箱啤酒。
第二天太阳升起，张凡从床上醒来，生活继续。
张凡没有去找白雪，倒是卢静偶尔在张凡耳边念叨起她的名字后。
张凡才发现他曾经那么在意的她，现在甚至无法立即回想起她的脸来，能想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
明明时间才过了一年而已。
最后张凡擅自的认为，是自己新的女朋友取代白雪的记忆。
人的大脑只有这么大，总会格式化一些不重要的数据。
在毕业后，张凡主动跟这个可爱的学妹提出了分手。
对方善意的表示理解，直视着张凡的眼睛说道：“我们本来就是抱团取暖。”
说罢，微笑的看着张凡，用一副认真的表情对着张凡轻轻挥了挥手。“前男友，再见。”
也不等张凡回答，双手背在身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张凡默默注视着她逐渐模糊的背影，听着她的歌声渐行渐远。
“匆匆那年。
......
难以呈现的诺言。”
张凡再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是在一个咖啡馆。
冷冽的雨让玻璃外的世界变成一片雾蒙蒙的，天花板上的扩音器轻柔的播放着这首歌。
“我们要相互亏欠，
我们要藕断丝连。”
此时的张凡已经二十八岁，工作变了变，女朋友也换了换。
从上司御姐到邻家小妹。
他不再提出分手，都是别人嫌弃他没房没车，终究不是值得结婚的对象。
等父母拿出半辈子的积蓄帮他付了房子首付后，月供一万的张凡也再没有时间谈恋爱了。
在看到曾经说好的“不到三十不结婚”的朋友门，一个二个都抱孩子后，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也应该找个老婆结婚了。
不再是为了完成母亲过年时布置的任务，张凡开始主动相亲。
面前这个容貌不俗，打扮时尚的女孩就是他的第五个相亲对象。
“我叫张凡，28岁，有房无车，房子目前价值600万，月供一万，从事IT，平均月工资一万五左右，起伏不大。”
“我叫李婉然，27岁，独生女，在烟草局上班，工资八千出头，福利不错。”
在双方简单明了的做完自我介绍后，二人的咖啡也被服务生端了上来。
李婉然白皙修长的手指握住白色的陶瓷勺柄轻轻搅动，低着头的问道：“你谈过几次恋爱？”
因为现在已经是冬天的缘故，李婉然的面容被咖啡杯里冒出的浓烈白气模糊过来，因此张凡无法猜测她此时的想法，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
“五次。”
“我十一次，其中八个上个床。”李婉然放下勺子，抬头注视着张凡的眼睛，话速不急不慢，声音也没有任何波动。
“知道了，我不介意。”张凡用同样的语气回答。
其实他内心还是有疙瘩，只不过他没得选择，前几次相亲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
不是他挑姑娘，而是姑娘挑他。
况且李婉然长得漂亮，身材出色，收入跟自己差不多，关键她还是独生子女。
李婉然在张凡回答后就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在张凡挤出笑容后也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一边凝视着张凡的眼睛，一边主动说起自己的恋爱经历。
“我的初恋是在初二那年，对象是我的同桌，他对我很好，于是我就答应了他的表白，只是他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了一个女朋友，那个女生是我们隔壁班的。
说起来也是可笑，这件事情还是他主动告诉我的，在他拿走我的第一次后。
......
最后一个男朋友的父亲是烟草局局长，在他的父亲被抓后我就跟他分手了。”
她的声音很轻，语速平稳，好像故事中的主角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在她说完后，又对着张凡用十分认真表情说道：“我挺满意你。”
此时的咖啡早已经冷了下来，也就没有什么白气，张凡得以真切的重新看清楚李婉然的面容，就凭这一点他脸上再次有了笑容。
“我也一样。”
找老婆还是要看人格，李婉然不像那些女生仰望着玻璃窗外的天空，说着自己那仅有一两次的不幸的恋爱经历。
说道动情处时还会抹一两滴眼泪，哽咽起来。“我真的很后悔。”
因为张凡和李婉然两人都觉得对方是一个可以结婚的对象，第二天李婉然就带着户口本来参观了一下张凡的家，张凡也在第三天中午起床后就拉着她去了民政局。
婚后的日子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只不过张凡和李婉然却从来没有因为这些琐事而发生争吵。
并不是因为他们夫妻恩爱，只是双方彼此都明白对方是适合跟自己组成家庭的人。
张凡和李婉然都确定他们之间没有爱情，更像是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一撇和一捺，因为他们彼此的情话在婚礼那天全部说完了。
李婉然很快就怀孕了，十个月后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张凡也从儿子成长为了父亲，他们这个家庭因为孩子的诞生多了一丝吵闹，也多了一丝生机。
至少，两人都不愿意洗尿布，只好划拳解决。
张凡每次都出拳头，李婉然每次都出布。
为什么不出剪刀？
因为剪刀伤人。
孩子长大一点便被他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抢着带了，张凡和李婉然两口子则安心上班。
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天天长大，张凡不再提换车，李婉然也不再做出国旅游的计划了。
他们走在父母铺平的道路上，给自己孩子的未来添砖加瓦，在儿子成年后又拿着两代人的积蓄给他付了一个首付。
房价又开始涨了，来势汹汹，好似海啸。
为了帮着给儿子还每月三万多月供，张凡就只好兢兢业业的努力工作，就如同他的父母曾经那样。
即使身体已经十分疲惫，也必须咬牙坚持加班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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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影讲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剩下的只是无声的黑色画面。
张凡的眼睛重新睁开了，只不过他所见到了依旧是无尽的黑暗。
“儿子考了一个好大学，将来应该不愁吃穿，这个倒不用担心。”
“父母也有自己的退休金，老婆也会照顾好他们。”
对于这一点张凡丝毫不担心，他十分相信李婉然。
最后，张凡想到了他的初恋白雪，这是他心中的一个死疙瘩。
渐渐的张凡的意识开始模糊，而他又重新闭上眼睛等死。
“不知道人会不会有来生呢？如果有我一定要活好，不要像这辈子这么累。”
“算了，想这些干什么，马上都要死了。”
想到这里，张凡的嘴角露出释然的微笑。
只是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叮”声。
“恭喜宿主张凡被神豪系统所选中，从此你的时间就是金钱，时间每过一秒钟你就会自动获得一元钱，当前系统等级一。”
张凡的眼睛瞪大了起来，嘴巴用力张开。
“我......”
只是他的那句经典国骂才刚刚说出第一个字，就彻底咽气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