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十数名清兵把守,此刻已然气息皆无,面色青紫,额头一点殷红透出。
神枪凤点头,夺魂悄无息。
这些清兵,皆死在了王超精妙无比的八卦大枪绝招“凤点头”之下,死得毫无生息。
李无涯带着两个拖油瓶赶到竹屋前时,所看到的,便是已然一片静悄悄的竹屋,以及王超在竹屋外孑然而立的身影。
“出什么事了?”
见王超有些反常地停了下来,李无涯心头疑惑,出声相询。
“跟我来,把小孩留在外面。”
王超沉声回应,率先走向了竹屋。
“你们俩先躲在屋后面,别乱跑。”
李无涯叮嘱了两幼童一句后,跟在了王超身后。
走进竹屋,视线内出现的场景,令得他瞬间气血上涌。
“这……”
“我在南洋,见过当地土人屠杀华人的影像记录,跟今天的情形没什么差别。”
王超平淡的声音在竹屋内响起,听不出喜怒:
“但毕竟是外族,我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愤怒,却不悲伤,我唐门立门之初心,便是要做海外华人的守护者,助在外同胞自强御辱,日后再无这等灾殃。”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一顿,语调变得低沉:
“可今日之事,却是同胞相残,我心中实是悲与怒夹杂,悲意更甚一筹。”
李无涯望着眼前的惨象,心头沉重而哀伤。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如乍见幼童掉崖、其母悲嚎,心中自然勃发怜悯体恤之情,此乃人与禽兽相异的根本。
今时今日,竹屋宽敞的大厅中,一片血淋淋的景象:
衣衫不整的妇人躺在大厅正中,腹部以下赤裸着,光滑的肚皮被利刃从中剖了开来,一片血肉模糊。在妇人不远处,一团手脚已然成型的血肉被死死地钉在了一杆长枪下。
同时,在大厅的一角,一位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跪在地上,后脖颈处被锋利的枪尖穿透而钉在了地上,脑袋却奋力地向上抬着,眼眶突出,嘴巴大张,铁青的血管暴起,面容狰狞而可怖。
他那已然失去了神采的双目,紧紧盯着妇人的方向,在其身下,紧紧护着一具焦成黑炭的尸体,看大小应该是个幼童。
男子青筋毕露的大手死死抓着幼童已然焦黑的尸体,仿佛抓着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物,至死也不愿放手。
在男子身后,是两道外着石青色清兵行袍的身影,此时横摔在墙角处,脑袋已然稀烂。
与这两道身影一模一样的,竹屋内还有四个,皆是脑袋爆开仿佛烂西瓜似的模样。同时,在竹屋正中,妇人身边不远处,有道没了脑袋的身影穿着“阴文镂金绣海马”蓝色补褂的军官服,浑身已烂如泥浆,完全不成人形了。
显然,含怒之下的王超,直接下了重手。
大厅正中的妇人呼吸尚未断绝,此时那失去了血色的双唇上下开合着,仿佛在呢喃着什么。
李无涯见状,身子一闪凑上前去,将耳朵轻放在妇人嘴边,终于听清了她的呢喃:
“孩子…孩子…别动孩子…”
失血过度的她,瞳孔已渐渐散开,双目失明之下,已看不到那近在咫尺的惨象。
或许,这便是有“好生之德”的苍天所施予的最后一线仁慈…
“孩子没事,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
李无涯温声的回应,令得妇人苍白的面庞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随之渐渐凝固了。
“我改主意了。”
王超冷不丁的话语,令李无涯抚上妇人双目的动作微微滞了滞。
“今日不杀尽祸首,心意难平!”
声音冰冷刺骨,充满肃杀之意。
“正合我意。”李无涯声音低沉地回应:“还答应了文武救他娘的,希望没事…”
原本他与王超商定,由王超凭借超人的视觉与听觉注意谷中动静,尽力找到洪武他娘并救下,之后,便一齐逃离山谷。
毕竟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若在时辰到达前不能逃出去,后续再有清兵来剿,没了王超的帮忙,后果难以预料。
“我先把你们送走,回来再杀他个天翻地覆。”
王超沉声道:“不然若是最后引来大队清兵,我倒是拍拍屁股就能走,你带着孩子想脱身却难了。”
李无涯斟酌了一番道:
“也好,少了我们这些拖油瓶,老王你也少点顾忌。不过,走或不走,现在我还无法决定,待我去验证了某些事情再说。”
李无涯没有明说,王超也不追问,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道:“这是你的地盘,随你。”
之后,二人将竹屋内惨死的一家四口尸身稍作收敛,便一齐出了竹屋。
“叔叔,里面出什么事了?”
竹屋外,看到李无涯身影的洪文远、洪文武急忙跑了过来。
“没什么,我跟神仙商量点事情。现在出发,去救文武他娘。”
李无涯不愿他们尚显幼小的心灵过早地被此等惨象冲击而扭曲,因而直接将两人抱起,跟在了王超身后。
没过多久,山坳的尽头便出现在了几人视线中。
在洪文远、洪文武的眼中,这里已没有了往日的宁静,人马嘶杂,鸡鸣狗吠。一队一队的清兵从山坳深处搬来了大小不一的箱子、柜子,还有兵器、书籍、金银等等器物,猪牛鸡鸭等家畜也被一波一波地赶出,被一列清兵铁塔般地围在了当中。
这些都是此次剿匪的战利品…
“娘!!!”
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洪文武骤然发出了一声大喊。
顺着洪文武的目光望去,几道衣衫不整的身影映入了眼帘,她们横躺在山路旁,四肢不自然地张开,无力地瘫在地上,显然凶多吉少。
李无涯迅速出手,拉住了身旁欲狂奔而去的洪文武,并顺势上前,挡住了两个小孩的视线。
不该乱立Flag的啊…
望着那几具女尸当中作挣扎状的妇人,李无涯心中忍不住暗叹。
此时,洪文武的那声大喊,已引起了清兵军官们的注意。
“干什么的?报上名来!”
“站住!放下兵器!”
“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
厉斥与喝骂的同时,齐刷刷的“呛啷”声响起,那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身为此次剿匪的总指挥,处在队伍后方的花山汛外委千总巴山,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马凳上,闲看前方兵锋相见,毫不在意地捻了捻八字须,颇有些意兴阑珊。
尽情发泄一番后,那熟悉的疲倦感又不期而至了。
唉!岁月不饶人啊!
巴山心中暗暗叹着气,对于几名反贼的出现并未投入过多关注。
在他看来,这些反贼都是蠢到家的夯货,总喜欢做些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的事情,因而毫无慌乱之意,只在心中暗自唏嘘:
可叹我巴山兵锋所向,几无一合之敌,寂寞如雪至此,却终是难挡岁月之刀…
高天之上,夕阳向晚,剿匪行动已然进入了尾声。
巴山的目光掠过山路旁那几具娇柔的尸体,心底不由生出几分凄凉来。
好日子来了,人却老了,世间还有比这更可悲的事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