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麒麟岛上星宿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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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州,东燕。



    王都乐城以东,官道之上。



    夜色澄明出乐城,范家车马去铜铃。



    范家商行车队中,年仅六岁的宇文秀桀,一身青衣小厮的学徒打扮,眉头紧锁。



    祖父身为东燕大鸿胪,官拜九卿。父亲亦是东燕名儒。我身为乐城望族,宇文氏长孙。如何会被送来范家,当一名商行学徒?



    莫非我…不是…亲生?



    “桀哥,在想啥啊?”



    圆滚滚的陈大宝撕咬着一根鸡腿问道。



    “哎!莫要惊扰了宇文兄。”



    王进低声劝道。



    宇文秀桀瞥了眼同样青衣学徒打扮的二人,愈发不解。



    陈大宝,天翼城城主陈崎石亲侄。东燕墨香宝玉唯有在陈家玉庄中方有贩售。自然是公主燕星澜特许的。陈家天翼首富的名头,货真价实。



    陈崎石无子,倒是有两个侄子。大侄子陈庆之,小侄子便是这陈大宝。没道理大侄子日日花天酒地,送小侄子来范家当学徒?



    王进,衮城望族王家的嫡系。王家三世为官,外戚尚无从商之人。如何会送王进来范家当学徒?



    身后车队皆着紫衫的那些学徒之中,有个名为子车禾束的,说是来自熙农城。



    子车姓氏本就稀少,且来自熙农。当是大司农子车无忌的侄孙辈无疑。



    而奇在其余诸人,出身大多不好。据传还有鲁国和北燕来的别国孩童。



    来到范府之内,除去不得四处走动,也无太多管束。没见这陈大宝连鸡腿都偷出来了么……



    他早便私下里问过二人,家中何故将之送来范府,二人俱是不知。此事处处透着古怪,令六岁早慧的宇文秀桀,百思不得其解。



    王都乐城东,霞云岭,仙梦湖畔。



    当那位看似与他们高矮相近的范家大小姐,吆五喝六的领着他们走上湖畔桥头的那刻。



    宇文秀桀、陈大宝、王进、子车禾束及一众身着紫青两色衣袍,学徒打扮的孩童皆是难掩惊色。



    那些不曾来过霞云岭的孩童,更有吓得哭泣、瘫坐在地,转身欲逃者。



    月夜之下,木桥之上,湖雾蒙蒙。龙影翻腾,声声唳鸣。湖上金光偶现,氤氲之中,雾光仙境显出几处。亭台水榭,玉山楼阁,美不胜收。真如那天上宫阙、阆风之苑也似。



    范宁宁不知为何今日换了青色罗裙,外罩紫裳。但见她穿梭喝骂于一众六岁学徒之间,好不威风。



    魔头威震霞云岭,小儿止啼范宁宁。



    稍纵,范宁宁那一袭紫裳青裙,于一片青青紫紫的学徒之中,匿了身形。



    湖光仙境月中开,雾里仙舟御虚来。



    众多孩童犹在惊奇之余,宇文秀桀已是难掩心喜,激动不已。



    原来竟是要接我等上麒麟岛?!



    青奴泊好御虚舟,由船上一纵,跃至范直身前。未做寒暄,出言问道:



    “九十九名学徒,可都在此处了?”



    范直不想眼前女子的身法如此惊人,一时间也忘了去唤范宁宁。愣愣回道:



    “社(是)…社(是)…”



    青奴柳眉微蹙,范家怎派了个这般人来。



    “命学徒依次登舟吧,你便不用跟来了。”



    “呃…社…社…”



    范直连连颔首,忙引着前面的学徒登舟。



    范宁宁风风火火由人群中跑来。



    青奴见之,立于舟上轻斥道:



    “范家怎生办事的?公子言明只收男童,如何还混了个女童进来?”



    女童?!



    当下湖畔桥头,身着罗裙者只她范宁宁一人,如何不知是在指她。



    望向御虚舟上面覆青纱,体态婀娜的青奴。范宁宁俏脸煞白,方要生怒。却又换作娇俏可爱的神情,梨涡带笑的裣衽一礼。



    “范逸云之孙,范行舟之女,范宁宁。见过青奴姐姐。”



    心中想的是,本小姐何必与你个侍婢一般见识。先上到麒麟岛上,见了我的命中夫君才是。



    御虚舟缓缓隐于夜色之下,湖雾之中。



    湖畔桥头,立着一高一矮二人。



    范直喉头微动,隐隐感到有些不妙。



    范宁宁小脸紧绷,阴晴不定。双拳紧攥,不知捶向何处。



    ‘好一个贱婢!拿着鸡毛当令箭!竟言无公子首肯,不敢放闲人上岛。老娘算得闲人么?!简直混账!



    今日也就是不好与她用强,再者也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哼!待老娘他日为你主母之时,再叫你个贱婢好看!’



    范宁宁胸口几个起伏之后,泄出胸中闷气。



    范直见此,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忽的,范宁宁拧首斜睨,神色狰狞的厉叱道:



    “范直!方才船来,如何不报?!”



    言出身动,九层《开胸通背拳》全开,双拳接连向范直腰腹打去……



    连月来,柳无相于麒麟岛上玩的不亦乐乎。为入到岛上东南西北的四处杀阵中玩耍,又追在东方玄身后,讨要阵图口诀。



    东方玄不过才教了柳无相数句,柳无相就大喊无趣,飞也似的跑走了。



    东方玄闲暇之余,便默录一些武学功法,随手置于麒麟小筑的玲珑馆中。



    柳无相见后,为之大惊。边翻阅锦轴,边高呼怪叫。日日坐于玲珑馆内参研,东方玄也不去理会。



    其后,紫青双奴与燕星澜方知。玲珑馆内架上的锦轴中,录写的皆是荒朝、乾朝,久已失传的绝世武学、千古奇功。



    千古绝学重现世,玲珑馆内有神功。



    是故,非是东方玄下令不许闲人上岛,而是燕星澜暗命紫青双奴,不许放旁人上岛。



    紫青双奴近水楼台先得月,东方玄亲为二人选了一部功法,名为《双子轮回诀》。



    此功为荒朝乾国,天霜宫宫主,冷霜轮与冷霜回姊妹二人所创。非孪生姊妹,不可修此功。



    《双子轮回诀》内含功法、招式,更有能凝水为霜,控人生死的天霜符。



    当年冷霜轮与冷霜回姊妹二人,便是仗着这部奇功。联手创下了天霜宫,成为荒朝武林中的一方巨擎。



    那日,紫青双奴二人得了此功,双双跪拜叩首,谢过东方玄。燕星澜借此从旁言语相试,欲将玲珑馆内武学抄录至宫中藏武阁。东方玄一笑而走,不置可否。



    柳无相则蹲坐在地。大笑燕星澜不量其力,愚不可及。



    言此间武学一旦传扬开来,可是一个小小东燕王宫守得住的?再者,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燕星澜本也是一时迷了心智,早已明悟过来。不想柳无相的谚语、俏皮话一个接着一个。



    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苦头还未曾吃够。雀儿欲学鹅生蛋、土里泥鳅想翻船、娃娃争带大箬笠、蟋蟀将军撩公鸡……



    一句句似飞刀一般,一柄接一柄的插在燕星澜心口。直说的燕星澜心头绞痛,羞愤难当。唤了青奴,早早乘舟回去了。



    麒麟岛,麒麟小筑之前。



    柳无相与东方玄并立而望。



    柳无相不解的侧首问道:



    “你小子弄群孩童来作甚?当真为了打理这岛上事物?”



    东方玄莞尔一笑。



    “是也不是,柳老何不猜上一猜?”



    柳无相一副早便猜到的样子,翘着山羊胡嘿嘿笑道:



    “嘿嘿!还用猜?见你弄那玲珑馆,老夫既知你是要收徒授艺。”



    东方玄摇首笑回道:



    “呵呵!非也。柳老可听闻过《天下奇兵录》?”



    柳无相自是听过,此时也已明了东方玄意欲何为。



    《天下奇兵录》中的奇兵五花八门。其中不乏须借外物,或专修某门武学、功法相辅,方能有成。端的是有趣非常。



    柳无相目露精光,难掩好奇的追问道:



    “《天下奇兵录》你小子手中怕是有不少卷吧?快快说来,你欲将那些孩童练成何种奇兵啊?”



    东方玄俊美无俦的脸上,隐有些期待神色。轻声笑道:



    “北斗枪,南斗盾。星宿众出谁争雄,日月山河拱辰明。”



    柳无相闻之一愣,若有所思的碎碎念道:



    “北斗枪?南斗盾?星宿众?嗯?星宿众?!大荒坤王的星宿众?!”



    柳无相猛然抬首,指向东方玄的手指微微颤抖。变声惊呼道:



    “你!你小子手里有《混元一气宝鉴》?!”



    《混元一气宝鉴》,功如其名。炼气之人同修此功,可将所炼之气合归一处。数名同境炼气之人便可越境杀人,用于兵阵之中更是所向披靡。实是历代兵家梦寐以求的旷古奇功。



    东方玄如画眉眼微扬,笑而不语。



    《天下奇兵录》中星宿众卷有记。



    ‘依生辰八字,甄选未至幼学之男童。助其感气,授《混元一气宝鉴》。



    其内,八字暗合北斗者为北斗骑。谓帝车,主杀伐,授《星火枪法》。一点星火,可以燎原。为帝王之锋刃,横扫六合。



    八字暗合南斗者为南斗卫,谓帝胄,主命寿。授《星罗盾舞》。星罗云布,周天盾舞。为帝王之甲胄,威震八荒。



    星宿、轩辕,得其一者几可得天下。



    然,得天下者,须以德取民心。失民心而终得天下者,未之曾有也。’



    残风晓月,已近春分。



    紫青双奴领着一众身着紫青二色衣袍的稚龄学徒,自夜色中缓缓行来。



    东方玄持卷负手而望,青袍云纱,月影霜华。染了玉树,覆了云纱。夜风轻弄衣袍,飘飘仙姿隽逸。



    俊美无俦的脸上带了一丝出尘的笑意,似这世间所有,皆是无法注入其心间的过眼云烟。



    淡月微云,无垢无尘。他是时光逆旅中稍驻的看客,是踏入滚滚红尘中游戏的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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