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泸南平乱的突然赵遹被调离,孙羲叟出任泸州知州、泸南沿边安抚使,对这两个任命,不同的人能解读出不同的结论,但相同的都是赵遹原本执行那一套政策要废止了。
没有官府的保证,得不到相应的政策庇护,原本狂舔徐泽臭脚的夷奸们愁眉苦脸,急着寻找新的主人,而整编夷丁营也思想不稳,很多想走出大山见世面的夷丁也打起了退堂鼓。
好在徐泽当初挑人时就考虑过这方面的因素,问题倒不是太大。
徐泽没有勉强,让夷丁自己选,剩余的五千多整编夷丁中,有八百九十二人愿意追随徐泽远离家乡,而一度扩编到六百多人的斥候营也萎缩到三百七十人。
不过,这并不是坏事,这些愿意随自己走的,都是心思坚定或目标远大之辈,队伍更加纯洁,少了很多隐患。
人数少了,徐泽更容易安置他们的家属,以后起事,也不用顾虑朝廷再拿这些人的家属相要挟。
至于以后泸南会不会乱?
就赵佶这接二连三的骚操作,即便没有金人,大宋的江山很快也会垮掉,到时处处烽火,还顾得上一个小小的泸南?
十月二十四,交接完所有防务,登州营离开战斗了半年的泸州,这次,和地方瓜葛较少的齐州兵马提前两日开拔。
从泸州开始,所过之处,州县官府和百姓都给在平定夷乱中不断创造传奇的登州兵马足够敬意。
慰问的钱财和物资,一律笑纳——徐泽看得很通透,此时禁军的尿性,不公开抢百姓的军队就是仁义之师。
而且,必要的自污还是需要的,就当是提前收取一点日后解救蜀地百姓于水火的回报了。
若想加入登州营,有专人登记其身份信息,发给有编号的令牌,只要其人出蜀地,进入京畿,找到同舟社的营业网点,就能安全的到达之罘湾。
此举也是为了考验参军之人,大军要行进,没时间鉴别这些人参军的动机和决心,判断他们究竟是真想追随登州营,还是一时激情。
但发给木牌的做法就不一样了,这个时代,能为了一个理想,就背井离乡,穿越“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到数千里之外的登州参军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可造之材。
所以,登州兵马在蜀地内的行军速度,并不快,以至于提前开拔的关胜和郝思文以为登州营是不是走了另一条道路,赶在了他们的前面。
又是襄州境内,二人心心念念的登州兵马终于追了上来,几日后,两地兵马一起抵达东京。
枢密院的小吏安排军营后,只交代兵马需在京师停留数日就走了,期间除了送来登、齐两营在平乱中损耗的军械物资外,一连数天,再未来人。
关胜和郝思文有些忐忑,徐泽却是早就想到了这背后的原因。
关胜、郝思文实际上是受了自己的牵连。
无他,功高难赏——徐泽已经是从七品武翼郎,哪怕只是再升半品,也和朝廷赏给赵遹的龙图阁直学士(正七品)平起平坐了。
虽说文武殊途,同品文官远比武官值钱,但徐泽这速度也太快了!
徐泽以后还不知道要打多少仗,就算当今天子能镇得住徐泽,下一位呢,下下一位呢?
毕竟这位“将星”才二十一岁,而大宋皇帝却是短寿者居多,先帝哲宗可是二十四岁就驾崩了的!
天子显然也没有料到,当初简拔于草莽的“朴臣”徐泽,玩笑般的赏了他一个官职,许其建军,如今竟然搞出这般大动静!
若徐泽是个没啥真才实学的幸进小人也罢了,历代皇帝都不会缺这种人,他们依附皇权而存在,虽然平日里作威作福,但只要哪天皇帝用得不开心了,要贬就贬,想杀便杀,不会有丝毫隐患。
但徐泽不一样,若只是会打仗也就无所谓,这样人才西军也不少,关键的是徐泽还会理财治民,更兼阴谋诡计,这样的全面手,对普遍有守迫害妄想症的大宋天子来说,绝对不是极度危险的人物!
就算皇帝没这想法,他身边的臣子也会不断地引导天子往这方面想,在权力和地位面前,什么忠臣、直臣、朴臣都不好使——唯一的办法,就是本着“保护臣子”的态度,不让他有能威胁到皇权的机会。
这就是徐泽献绝户计和自污原因,不然的话,很有可能,这次天子就直接让他到殿前司接受高太尉的领导了。
高层的心态,徐泽能想到,却不想去仔细琢磨,这些人也就那样了,永远转不出权力怪圈,自己犯不着和他们较真。
反正,天子和重臣们再怎么折腾,也就只有有限的几个选项,自己如今羽翼渐满,可以选择的退路不少,再不是当初任人玩弄宰割的小渔盗了,终究是有恃无恐。
徐泽也不会闲着,他有很多事要处理。
先是找到朱贵,处理完这段时间积压的各类情报。
有大宋帝国边打夏、夷两场大仗,边大兴土木,连着上马葆真宫、万岁山、明堂等超级工程,还有役夫数十万大伾山治水。
有东宫詹事陈邦光被贬一事背后的各种传闻。
有宋夏之战对峙冲突紧张之际,夏国派来了使团,请求入贡,朝廷竟然同意了夏人的请求。
有能知人休咎的观妙明真洞微(去年加的封号)王老志暴毙后,天子又寻得能知人祸福嵩山道人王仔昔,也是同样的套路,先安置在太师蔡京府邸,再陛见,封为冲隐处士。
有大宦官杨戬拜彰化军节度使后,建了一个叫“期门”的组织,行各种便宜之事,权力极度膨胀,风头一时无两。
为了解决大宋两面开战,国用不足,葆真宫、万岁山、明堂等工程受到影响的问题,忠于王事的杨戬积极征求期门属吏建议,得小吏杜公才献策,立法索民田契,自甲至乙,乙至丙,辗转究寻,至无可证,则度地所出,以此增立赋租。
这本是各朝立国之初基本都要做的度田之政,真要是做成了,绝对能够清查出大量的隐田,这对大宋挽救财政来说,的确是大功一件。
但问题是杨戬这些人没能力也不胆量动权势人物的利益,便将歪心思打到了穷苦百姓和小地主身上。
这项正在汝州试行的政策,一开始就变形走样了,括废堤、弃堰、荒山、退滩及大河淤流等处,强迫百姓佃种,而且田亩确定后,即便日后遇洪水冲毁,仍不允许核减其亩数,必须足额缴税。
听说,明年就准备在京东两路和两淮推广此政。
这狗太监,还真是“忠于王事,不顾己身”啊!
再就是金人的消息,以密信封存,加了吴用和孙石的特别印记,朱武也没看过。
七月份,金国改革了政治制度。
将军事联盟的贵族议事会改为国论勃极烈制,成为国家的最高统治机构。
国论勃极烈,是女直语名称,由军事联盟议事会转化而来,即国相和官僚相结合的宰相制度,成员主要有皇室,宗室中最有权势和军功最大的家族成员。
初建国论勃极烈以吴乞买为谙班勃极烈(储君),国相撒改为国论勃极烈(宰相),辞不失为阿买勃极烈,斜也为国论昃勃极烈,共四人组成,它成为金政权统治的核心,是国家方针大计的决策机构。
随后,完颜阿骨打又对现有勃极烈进行了调整,以国论勃极烈撒改为国论忽鲁勃极烈,阿离合懑为国论乙室勃极烈,以翰鲁为迭勃极烈,由蒲家奴补国论昃勃极烈,以宗翰为移赍勃极烈。
吴用知道徐泽最在意研究这种政治制度变更的消息,特意认真打听了这些内容,好在金国为了彰显本国的底蕴,大肆宣扬这种高层的结构调整,倒是不难打探到。
一堆女直官职名称和人名让人头大,但徐泽从中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国论勃极烈从四人变成了五人,说明金国的高层问题也很多。
四个“宰相”变成了五个,作为裁决者的皇帝才更容易上下其手。
八月份,沉寂已久的辽金战火再起,成功转化了胜利果实的金国主动出击,不足一月时间,便攻陷了黄龙府。
金人更其名为济州,军队叫“利涉”,乃是纪念过混同江突袭黄龙府时,完颜阿骨打利用提前搭好的暗浮桥,造的涉水渡江神迹。
让徐泽心生感叹,愚昧的族人就是好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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