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苏瑾被老家仆急匆匆唤起的起床气,瞬间被这个消息惊飞了,知县是亲民官,这类重大刑事案件不能不到场,简单洗漱,草草吃完早饭,苏知县便带着县衙一帮人匆匆赶往案发现场。
章元到底是专职捕盗的积年老吏,精通刑律,现场被“保护”得很好,仵作的检验结果和章元汇报的情况“基本一致”,现场询问了几名村民,证词也无明显的问题。
案情确凿,剩下的,主要是追捕在逃疑犯康贵等人,封禁清查受害人家产等工作。
村民供词中,提到了昨晚案发前,康善才曾集合保丁,提醒要防范梁山渔盗,由此推知,疑犯康贵一家极有可能就藏身梁山之内,须尽快到水泊搜捕。
在场的役人顿时面面相觑,梁山乃是法外之地,现今又发生如此残忍的灭门凶案,就县衙这点人,他们不上岸闹事就是好事,还要主动招惹他们,登岛搜捕要犯,莫不是嫌命长了吧?
几人皆言语闪躲,更有甚者,提议知县相公立即呈报郓州府,再请州府移文济州巡检司派人来抓捕要犯。
气得苏知县当场就踢倒一名役人,这时代缺乏有效的追捕手段,即便抓不到疑犯,对知县老爷也无多大影响,毕竟主犯已经伏诛,但要是不采取任何行动,就上报州府,这不是摆明了说本县无能么?
在众役人的目光注视下,“公忠体国”的章班头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主动为县尊老爷分忧,不顾身上的刀伤,请求带上康家庄保丁上梁山,只求县尊老爷“若元不测,还请相公许元之长子承填本职”,简直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苏瑾本就是个好说话的,若不是职责在身,几欲不忍放此得力老吏赴难,当场便许了章元所求。
县衙一众官吏忙到近申时,章元才返回康家庄,还带回了一人,众人还疑惑疑犯为何没被绑缚。
待听章元汇报完,才知此行并没有访到疑犯有进入梁山泊的任何痕迹。
倒是在梁山之上,所遇之人皆淳朴良善,访查后,得知是有忠勇之后姓徐名泽者,返乡途中,有感于水上亡户虽不交税赋,却因生计艰难,多有冻饿,以至于有人为生活所迫铤而走险,但终归还是大宋子民,徐泽不忍其堕入贼匪之道,乃不避嫌疑,招诱亡户上岛定居,又传授技艺,组织生产,教习律令,使其不仅不再为害,还能自力更生,缴纳税赋。
章元见徐泽忠心可嘉,便擅自做主带其谒见县尊。
章元的“擅自做主”,确实给苏知县带来了大好消息。
须知亲民官六大职责:一为先治心,加强个人品德修养;二为敦教化,维护社会风气;三为尽地利,发展地方经济;四为选拔人才;五为掌管刑讼;六为均赋役。
第一条治心,太虚,无法量化。实际上就是五条,摆在首位的便是敦教化。
令历任寿张百里侯最为头疼的梁山渔盗问题,在我苏瑾苏怀玉治下居然自行解除,这就是本县的教化之功啊!
啊呸,不对!
分明是今上德布四海,教化万民!
大喜事,天大的喜事!
什么灭门案的不良影响,在此事的掩盖下,都不是事啊!
苏知县详细询问徐泽籍贯出身和过往事迹,见其对答入流,举止得体,更是心喜,当即赏下钱帛。
直到众人提醒时辰已晚,夜路难行,苏知县才吩咐随行的张押司,回县城后,休辞辛劳,立即通知料粮押司郑成,明日一早就带相关人等,登梁山岛编制簿籍,并传达官府抚民善政。
尔后,苏知县方带着县衙一众人尽兴而归。
上官动动嘴,下吏跑断腿。
第二日一大早,寿张县押司郑成便带着一名乡书手匆匆出门,但水陆共计四十余里的路也不是好走的,即便徐泽安排了快船迎接,其人依然到未时方才登岛。
梁山此时满打满算,也就这么百十人几十间房,又有章元私下“孝敬”,郑成自是没有逐一核对的必要。
在徐泽奉上一笔不菲的礼金后,郑成一路劳顿的那点怨气也烟消云散,一口一个“老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是多年至交。
在徐泽的陪同下,郑押司吃了顿全鱼宴,走马观花地在各地转了转,便在天黑前匆匆下山,赶到康家庄,处理康善才遗留田产问题,至次日下午,方才返回县衙。
得到郑成的“详细”汇报,知县苏瑾当即挥毫写就关于梁山之事的札子,快马呈报郓州知州梁子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