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郑州城,城门士兵正在排查每一名路人,突然一彪人骑着军马飞奔过来,士兵见骑马之人衣冠楚楚,便知不是等闲之辈,竟然未加阻拦。
当然,他们也是因为看清了战马的镶金抹额,那可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这群人路过城门的时候,一名黑衣妇人,单臂擓着篮子,一只手轻轻压在篮子上面。篮子里装的是一些再平常不过的蔬菜,蔬菜上面还盖了一层发灰的遮尘布。妇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城门口,当她看清了这群骑马之人的首领,刚想把手伸进篮子深处,却发现一道冰冷目光扫向她。
——
掌灯时分。
郑州城一个叫梅花香的巷弄里,一名身穿锦服的中年男子,面色阴沉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七个人。
七个人中,有一位白衣劲装男子,手里提着一柄长剑,长剑银鞘红穗已然不是凡品,想必剑身更是品相极佳。
孟督四下打听杀害孟阳的凶手,结果他亲自跑到军营里打探情况,也一无所获,可这时却接到孟丹青的信,信中说,太后娘娘已经帮你找到真凶了,是两个人,其中一人是上八品女刺客萧仙魅。
信中要求孟督,一个月之内必须抓获萧仙魅,同时问出另外一名杀手的下落。
杀死咱们孟家的人,绝不能让她逍遥法外,否则我孟家的颜面何在?
孟督接到信之后,撒出大量银钱,买通全国各地杀手集团,一定要挖出萧仙魅的藏身之所。
有钱能使鬼推磨,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消息竟然来得这么快。
河南重镇郑州,杀手集团的一名头目,名叫阮七郎,很快就供出了萧仙魅的下落,他漫天开价,竟然开出了三万两白银的价格,孟督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阮七郎得到钱之后,告诉孟督,萧仙魅正藏在洛阳陈家酒肆。
可别小看了那个小酒馆,郑州城里多少暗桩都藏在那里,互相之间交流信息,今日我给你透出这个消息,以后我也甭想在杀手集团混了。带着钱,我要去南方隐姓埋名。
孟督并不在乎阮七郎去哪,他也不在乎那三万两银子,他宁愿受骗,也要尝试一下。
结果,阮七郎并没有说谎,他们真的在郑州发现了萧仙魅的行踪。
面对上八品的杀手,孟督带来了九品剑客姬一发。
“我想要活口。”孟督咬了咬牙,阴恻恻地说。
“我只能做到尽力。”姬一发面无表情。
“当然,如果实在不好对付,死的也行。”
孟督虽然武功不是很高,可也是五品的剑修底子,他当然知道八品刺客的凶险。他可不想再把姬一发搭进去。当然,萧仙魅想伤到姬一发,也没那么容易。
这次来,孟督除了带来姬一发,还带来六名高手,都是七品的能耐。七品,在江湖上已经算是小有名气了。如果是混迹杀手行列,搞不好也是前二十的水准。不过这些人既然能投靠孟氏门阀,就不能再弃明投暗,毕竟投靠门阀的好处,可不仅仅是自己,全家人都跟着沾光。反观刺客集团,家里人往往都被软禁起来,日子过得苦,整日提心吊胆。
跟着孟家五公子,时常作威作福,只是偶尔面临危险。就算不幸战死或落下残废,孟家也会光明正大地奖励他们的家眷。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相比之下,哪个境况更好,他们心里最清楚。
——
孟督找了一家临近的客栈,包下二楼。躲在窗缝后面。
他已经安排好了战术,只等着手下人围杀萧仙魅。
——
月色下,白衣剑客姬一发,像个雕像似的,站在陈家酒肆的墙角。
这个墙角,可以同时看到陈家酒肆的正门,和埋伏在另外一条巷子的助手,下八品拳师陈家安。今天姬一发势在必得,就算不能活捉萧仙魅,也要让她付出生命的代价。门阀孟家的仇,绝不会轻易饶过谁。
突然一个女子的身形出现在墙头,她连续跳跃,翻墙而逃,距离姬一发三丈远,向北面逃去。
守在那里的陈家安立刻拔出剑来,刺向那名女子,蒙面女子轻松一躲,身形继续向前,猛地一跃,左边膝盖顶向陈家安鼻梁,陈家安躲闪不及,干脆不躲,手中剑向上一划。
女子的膝盖顶在了他的鼻梁上,他的剑也从女子后背上划过。
他确信自己的剑划伤了女子,并同时听到女子鼻传出尖锐一哼。
可惜女子身法很快,那一剑并不致命,而此时陈家安已经被击飞出去一丈多远,连忙爬起来,那女子已经向北面跑去,身法奇快,脚步轻盈。
陈家安想追,却看到姬一发一动不动,他冲姬一发打了一个手势,姬一发却轻轻摇了摇头,他认为,刚才那名女子,绝不是萧仙魅。否则的话,你已经死了。
调虎离山。
而姬一发已经识破了萧仙魅的伎俩。
“萧仙魅,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这样我保证让你死得有尊严。”姬一发不再隐藏,而是大声说道。
本来寂静的酒肆里传来女子冰冷的声音:“姬一发,你堂堂九品剑客,竟然给门阀当走狗。”
姬一发不搭话,一纵身,跳上墙头。
他这样暴露在明处,显然是对萧仙魅的一种蔑视。
“你不是上八品的刺客吗?用箭射我,试试看。”
“那又何必呢。姬剑客的九品,早被验证过了,小女子没有那个兴趣再验证一次。”
即便是这样,萧仙魅也不肯暴露位置。
姬一发不敢硬闯,心知上八品刺客的探头刀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不明白,你还在坚持什么。你以为你能逃过这一关吗?”姬一发锐利目光盯着前方,面前有三个窗户,不知道萧仙魅藏在那一扇窗户的后面。
“我知道你们来了,从孟督走进郑州城的一刻,我就知道。如果你还有印象的话,其实应该在人群之中,瞥见过我一次,可当时你竟然看走眼了。”萧仙魅冷笑了笑。
“原来是你。”姬一发想起了那个黑衣妇人,看起来相貌普普通通,与传言中的“美艳杀手”完全不符,“当时,你化妆了。”
“那是当然。”萧仙魅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傲慢:“姬一发,我奉劝你还是赶紧离开,否则你的主子可能要倒霉。”
“哈哈哈。”姬一发突然爆出一阵冷笑声:“真是天大的笑话,有我姬一发在,我不信谁能伤到五公子。即便是大宗师亲自降临,我也能顶得上几十个回合,那时候公子早就脱离险境。”
“姬剑,何必跟他废话。我李崇光不才,宁愿给姬剑趟开一条路。”
面前只有三扇窗户,李崇光觉得,只要此时有三个人同时闯过去,破开窗户,变能确定杀手的位置。这样一来,姬一发就可以有的放矢。何必跟这名女子废话呢?
其实,李崇光这句话也是说给孟督听的。
于是他的目光落到了孟督的身上。
孟督抱着肩膀,点了点头,喊道:“李福喜,晨光新,你们两个和李崇光一起,分别冲左中右三个窗户。”
“是!”
三道矫捷身影,同时冲了过去。可这时他们却犯了一个错误,让姬一发心头一紧。你们这样做,岂不是暴露了五公子的位置?
事态紧急,已经不容姬一发多想。
突然,中间那扇窗户里发射出三根黑色箭矢,月光下划出三道线,同时射中三个人的额头,当场毙命。
既然已经暴露,姬一发几乎是弹指间飞奔中间那扇窗户。
“咵嚓”一声,窗户被撞碎,紧接着屋里传出一阵激烈的拼斗之声。
“封住前后门!”孟督拔出长剑吼道,“今夜必杀此贼!”
陈家安领着一个人堵在正门,孟督领着两个人堵在后面。
屋里的打斗声越发紧密,很快,一个黑衣女子从窗户跳了出来,她想从后门跑掉。
“哈哈哈!”孟督狂笑,“废了她!”
孟督身边两个扈从,拔刀冲了上去。
本来姬一发就剑法诡谲,萧仙魅一剑难当,突然又跳过来两个高手,瞬间陷入困境。
“抓活口!”孟督狂吼。
“噗!”一剑刺穿了孟督的胸膛。
孟督绝望一瞪眼,慢慢扭过身形,见到刚才逃掉的那名女子,竟然又杀回来了。
——
粮食终于运来了。
虽然粮食的品相并不好,可对于马上断炊的暂四师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一样令人振奋。
本来棣州地区的百姓见梁军杀来,就参军热情高涨,可由于粮食不足,唐琪竟然不敢招兵。
如今有了粮食,唐琪在棣州四县竖起招兵大旗,仅仅三日,便招来两千多人。
此时她连续得到两份信报,一份是新兵总督马不方发来的,信中说:如今所有军队都在跟他要兵,他手里实在是没人了,更没有装备,不过,为了感谢唐琪将军对马不彤的照顾,还是给你准备了一千人,和二百套皮甲,武器都是清一色的军用扑刀。
另外一份信报,是讨北军大帅霍子珍发来的,信中说:敌军棣州之敌最开始不过两千,后来又增加两千,总共才不过四千人马。
而你唐琪部,渡河时一万人,如今只剩下两千人马,虽然肃清棣州之地,但损失过于惨重。
战略上,你们完成了目标,但是战术上,你们的失败也是显而易见。
你们的渡河战、棣州战、第一次渤海战、第二次渤海战、偷袭沾化、偷袭阳信、二次偷袭阳信、骚扰沧州。
小规模战斗尚且不提,五千人以上规模的战斗,打得十分凶险,胜负参半。
第一次渤海战,实属冒险行为,战败是预料之中;夺棣州城一战,如不是独立二团及时赶到,战斗必然失败;二次渤海战,虽然击杀黄蝈勃勃,但也损失了整个营寨和一千大梁将士,算不得胜利。
唯独值得称道的,是马颊河一战,阻杀敌将杜顺男,打得可圈可点。
可据说最后还让敌军纳坦浑部带着三百步兵和五百壮丁撤出棣州,这也是一个明显的失误。
杀敌3700,自损8000,这样的战绩,很难让帅部给你们发嘉奖令。
不过考虑到你们队伍装备差,新兵多,能完成战略任务,已实属不易。因此,依然给你们记录一府之功。但是,你提出的去掉番号中“暂时”和“新兵”两个词的要求,还为时尚早。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从一系列战况来看,唐渊作为新兵,具有与众不同之战略眼光,值得重点培养。
由于你们只剩下两千多人马,不适合继续作战,要求你们暂时驻守阳信修整队伍,伺机骚扰沧州、德州之敌。待时机成熟,与萧寒部联系,对德州发起总攻。
“让我们联系萧寒?”
唐琪看到军令,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萧寒是司马家虎贲军序列,而我们是神策军序列,怎么可能联系萧寒,听他的指挥呢?
霍子珍这种做法,实在欠妥,唐琪不可能照做。可她又不想因此得罪霍子珍,于是再让斥候跑一趟,去找帅部总参军卢武轩,并且要求斥候道:“以后有霍子珍的军令,你先不要着急回来,直接给卢武轩看一眼,得到他的指令之后,你再回来。”
斥候许飞鸽面红耳赤,道:“将军事先找叮嘱过属下,可是当时情况十分微妙。卢将军与大帅都在一个屋里,属下职位卑微,不敢多待,于是就在外面等,可属下等了一个时辰,也联络不上卢将军,因此才自作主张跑了回来。”
“我不是跟你说过,找不到卢武轩的时候,可以找他的秘书郎唐顺宗吗?”唐琪一直觉得许飞鸽是一个精明人,所以才让他专门跑帅部的,可从这件事上看,她对许飞鸽有些失望。
许飞鸽为难地说:“唐秘书郎,已经殉职了。”
“什么?”唐琪惊道:“他是帅部秘书郎,那里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怎么会死?”
许飞鸽道:“有一日,一支男贾铁骑从北面杀来,那支部队十分凶悍,据说有可能是敌军九品战将颜盏石牙亲自带队。”
“据说?”唐琪皱眉。
许飞鸽点头道:“是的,那支铁骑好似一阵风,刮过来又刮走了。直接冲向帅部,根本无法抵挡。幸亏当时帅部重要官员都在相州城下,并不在帅部里。”
唐琪一摔袖子道:“如果那些人在帅部里,也不至于被冲垮。”
许飞鸽颔首道:“将军所言极是,帅部的人也是这样说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