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跪下,要拜谢恩情。
但,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她托起。
夏极看着面前的娘,露出微笑,双目有些红了。
可他如今是风南北的模样,苏临玉自然不认识他,甚至不知道他是哪个势力的人,只是低着头连声道:“谢谢恩公。”
苏甜转过身,留下空间。
夏极有许多话,但却说不出口,只是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件苏家斗篷,柔声道:“穿上。”
苏临玉忙点头,
她可不敢小觑眼前这少年,
也不敢觉得这少年就是看起来的年龄。
刚刚他凭虚而立,一道黑白墙就挡下黑色巨手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换做她的话,怕是只是那巨手的威势就会让她气血粘滞,连跑都跑不了。
很快,苏临玉穿好了衣衫,她轻轻问了声:“恩公,你们为什么救我?”
眉宇之间还藏了一分小心,以及一分警惕,一分好奇。
夏极道:“高兴。”
“高兴?”
“嗯,高兴。”
苏临玉也不傻,知道面前的人不愿意说,她轻声问:“不知临玉能为恩工做些什么?”
夏极:“什么都不用做。”
苏临玉犹豫了下,轻声道:“那恩公能不能放我回皇都,我那可怜的孩子还一个人在皇宫,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夏极道:“神武王如今可是我苏家的大敌,哪里会可怜?”
苏临玉傻眼了,讷讷道:“神武王是谁?”
“夏极,你儿子。”
苏临玉愣了愣,只此一句话,她已经明白了许多,“恩公你们会不会弄错了?我孩子从小都没练武怎么可能是什么神武王?又怎么会和苏家为敌?”
苏甜咳嗽了两声,示意要说话之后有的时间,现在该返回了。
夏极道:“这里是吴家的领地,我们是悄悄来的。你若是想与夏极相见,好好配合我们?”
苏临玉愣了下,旋即连连点头。
苏甜又取出许多“龙行千里”,交付给了夏极与苏临玉。
三人快速返回。
一路躲避陷阱。
天亮前终于赶回了吴家庄园。
等到白天,家主去认完怂,苏临玉因为身高体型与苏甜差不多的缘故,便是扮作苏甜,然后在家主的掩护下离开了吴家。
而后,苏甜再悄悄折返。
次日。
三人已经奢侈地利用“龙行千里”的玉佩,返回了皇都。
这种关键时候遁逃的法器,竟然被用来赶路,实在是奢侈无比了。
一路上,夏极也把如今的形势与苏临玉说了,苏临玉只是“嗯嗯”地点头,不停地说谢谢,但她却不肯多说半句话,毕竟自己儿子如今和世家是仇敌,她万一透露了什么秘密害了自己儿子呢?
而听到如今女皇是夏小苏的时候,她也没什么表情,经过了一次死亡,她如今想要的只是与自己的儿子团聚。
走过繁华街道,
如今的皇都不仅有中原人,还有许多外域人,但无论中原人还是外域人都还算和平,因为这皇都有一位仁慈的女皇。
皇城的石桥已经在眼前,苏临玉目光轻轻扫了扫自己左右的一男一女,心底轻轻叹气。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这两人救她,抱着很大的风险,定然也有很大的目的。
如今皇宫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也到了。
所以,她再次问:“两位大人对临玉有恩不知临玉能为两位大人做些什么?”
苏甜不说话。
夏极道:“当然有。”
苏临玉声音有些颤抖:“请您说。”
夏极指了指护城河边的一棵绿柳,“乖乖站到那边去,我们去买几个水果。”
“买水果?”
“口渴。”
夏极转身就走,苏甜也紧随他离开了。
苏临玉:
这些大人物真是神秘,而且动机不明,买水果莫不是什么自己听不懂的黑话?
离开后,夏极扔给了苏甜一粒金豆子,笑道:“你自己去买吧。”
苏甜也不客气,接过金豆子又丢了回去,然后道:“我回族中巩固境界。”
其他的,苏甜一句都没说。
她转身消失在人群。
夏极迅速地走回之前太子的私人宅院,换回了神武王的模样,然后飞快地走向皇城。
苏临玉才从阴间回来,虽然吃下了补元的丹药,但她的身体还是很虚弱。
此时,她正故作平静地在柳下来回踱步。
直到,她目光里,那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河畔走来。
母子之间血缘的联系,让她一瞬间认出了来人,但她又不敢置信,如是在做梦。
直到夏极走到她面前,轻轻喊了声“娘”。
苏临玉依然不敢信。
“娘。”夏极又喊了声。
苏临玉抽了抽鼻子,双眼红了。
夏极又笑着喊了声:“娘,是我。”
母子之间的联系,让苏临玉再也抑制不住心底情绪,泪水从双颊刷刷地流淌下来。
她哭着扑到自己儿子怀里,然后声带哽咽,快速道:“小极,是两个苏家的人将我从阴间带了回来。
一男一女,还在附近,你你小心。
我担心他们是要趁着你心神动荡的时候,偷袭你,你要警惕,不能激动。”
“知道了,娘。”
“他们说你是神武王?说你是世家大敌,说你杀了天子为我报仇,说你在浮玉山称雄北境,说你”
夏极静静听着,也不多一句嘴,直到苏临玉全部说完了,才如孩子般双手拉着苏临玉的左手道:“娘,我们回宫里吧,如今小苏成了女皇,您在皇宫再也不需要提防谁了。”
苏临玉身子一僵,神色有些不好,她轻声问:“夏小苏,她有没有过异常?”
“没有。”
苏临玉抓着他的手道:“小极,我们先去客栈吧。”
夏极也不问为什么,顺从道:“好,都听您的。但我还有一处宅院,如果您不想入宫,我们先去宅院吧。”
“好吧。”
夏极为她裹上了一层斗篷,为她戴上了帽兜,他也一样再加裹了帽兜。
身后忽然传来百官散朝的声音,
夏极回头看了一眼皇宫方向,然后牵着母亲的手回到了秘密府邸,将她扶上床榻后,便是在诸多技能珠里挑挑选选,取出了几颗有关厨艺的技能珠,瞬间使用,然后亲自下厨,以大师级的手段做了不少温补的美食端到了卧室里。
苏临玉慢慢吃着,她死时才三十不到,但在黄泉边缘游荡了那么久,整个人显出一种虚弱和苍白感。
她悄悄看了一眼铜镜,神色有些黯然。
夏极道:“会补回来的。”
苏临玉点点头。
等她吃的差不多,夏极才问:“娘,小苏她怎么了?”
苏临玉低着头,讷讷道:“她是我捡来的。”
夏极知道母亲不想提起关家的事,也不想再去说过去的事,他也装作不知道,而是道:“我试过,小苏的血和我是同源。”
苏临玉犹豫着,抬头看了看面前自家儿子,心底想“如果不信他,自己还能信谁呢”,然后才开口道:“我捡到她的时候,她裹了一层血色道袍,在冰天雪地里哇哇大哭,血是她的。
我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用自己的血去试了试,结果居然能和她融合起来,所以我就把她带了回来,当女儿养。
你不要怪娘,娘当时没办法,因为世家让娘必须再生一个女儿,可娘不想生,结果她就出现了。”
夏极摆出该有的震惊,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可是,娘你对小苏不是一直也很好吗?”
苏临玉道:“你仔细想一下,娘更多的时候,是不是让她一个人待着,所以才养成了她爱哭和孤僻的性格。”
夏极犹豫了下道:“娘,小苏是个很正常的女孩,我一直把她当妹妹,今后也会一直这样。
您也不要多想,小苏就是您的女儿,她也一直很想您,您走了之后,她不知哭了多少次。
这件事,我不说,您不说,都烂在肚子里,好不好?”
苏临玉道:“我”
夏极忽道:“您是在哪儿捡到她的?”
苏临玉双瞳一凛,薄唇紧抿着,因为情绪激荡,而眸子开始来回动着,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
她神色有些不自然。
夏极顿时明白自己妹妹怕也是存在问题了,他固然想知道答案,但看着母亲此时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哪有儿子逼迫母亲的?
于是,他急忙道:“娘,你别想了。”
苏临玉:“对不起,小极。娘忘记了许多事。”
夏极知道她故意不想说,但他其实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小苏是他的妹妹,是娘的女儿,这就足够了,何必一定要去寻根究底呢?
再多特殊,无非是绝地,世家,佛道儒正魔妖
无论是什么,又能怎么样?
自己还是噩兆呢,妹妹有个特殊身世有多大关系吗?
“娘,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带您回皇宫,相信我。”
苏临玉犹豫了一会,她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年,这是她的儿子,这世界上她若是不相信自己儿子,还能信谁呢?
但是,她忽然问:“小极,你怎么知道我在皇宫外的柳树下?”
夏极道:“我与人做了秘密交易,但这件事必须绝对保密。等回了皇宫,我和小苏会为您暂时安排一个假身份,委屈您了。”
苏临玉只是奇怪,带她出来的那两个苏家人简直是强的离谱,而之后带她逃出来的家主更是她亲爹,
她察言观色,发现亲爹竟是隐隐听从着那两人的话,这让她只觉深不可测。
儿子能和这种层次的人去做交易?
苏临玉有些担心地问:“小极,你给了他们什么?”
夏极随口编了几句谎言。
苏临玉听着听着,只觉一阵困意袭来。
她躺回榻上,夏极坐在床边又耐心地陪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她睡着才起身。
夏极轻声关上门扉后,
不动声色地看着远处,似在感慨。
然后,又装作不经意地走出了这秘密府邸的门,往皇宫方向去了。
此时,正直午后,春日天光将树影和墙影斜斜投落地面。
夏极“离开”之后。
又过了许久。
那墙角的阴影竟然开始颤动,
一道鬼影从里走了出来。
准确来说,不是走,而是爬。
那是一个裹着白衣的女子,皮肤惨白,披头散发,遮着里面不知怎么样的一张脸。
她爬起来速度非常快,十指如同动物的脚蹼,不发出半点声音,
除非你亲眼看到她,否则你根本无法想象这里还有这样的东西,她就好像是个隐形人一样。
她顺着阴影爬到了主卧门前,忽然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感应夏极有没有走远。
小片刻,她显然已经确认了,于是看向落在阳光里的门扉,四肢连动,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爬了过去。
一到门前,她的头颅一诡异的角度上扬,和躯体呈九十度角。
她拨开凌乱的头发,瞪着一颗血红地瞳孔,往屋内看去。
——屋内床榻上躺着一个女人。
——隐君让自己盯着这一片区域,尤其是盯着这个院子,这还是第一次来人吧?
——不仅如此,消失已久的神武王居然也再次出现了。
——那可是需要通知隐君,通知家族了。
白衣女子完成了思索,她小心地从怀里抓出一张画卷样的长筒,这是吴家的高等空间法器——咒怨图,是老祖赐下的重要法器。
法器原理很奇异:
挑选九名生活幸福的活人,然后以其家人为祭品,再用最恶毒地方式将这九人折磨至死,以产生怨气。
九道怨气结合归一,再以这咒怨图里本身藏着的邪恶精神,从而使得形成超过恶灵的存在,此为咒怨。
咒怨会在自己被折磨至死之地永恒徘徊。
而,咒怨图可以将咒怨收容,持有此图之人,只消一念就可以利用咒怨返回到固定地点,然而咒怨却无法伤害持有此图之人。
这咒怨图不仅难做耗时,同时也如其他法器一样,存在着使用消耗,和使用间隔,并且携带此法器的人会受到图中咒怨的影响,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白衣女子决定返回去汇报。
她敞开了图,惨白的手掌往图上压下。
忽然
她身子僵住了。
一阵剧痛传来。
然后,她只觉得自己的右臂整个儿已经粉碎了。
那是一把飞刀,从她掌心飞出,同时已经震碎了她体内几乎所有的经脉。
白衣女子对于疼痛的忍耐显然达到了可怕的地步,
她愣了短短几个刹那,左手已经向着咒怨图按去。
只要法器还在,只要按到图,她就会立刻遁走。
但,她想多了。
天空忽然暗了,数里黑云化作一道矫健的魔影从远而来,空气里仿佛于这一瞬间充斥了金戈铁马的激昂,数千数万黑甲铁骑奔腾过长空,气流在长锋之间被撕裂,而纵横呼啸。
白衣女子只觉心底一寒,原本的重伤,加上此时那不知名威压的摄魂,让她动作又慢了一拍。
这慢的一拍,她就看到了那魔影的真容:
漆黑,缠绕着冰冷魔烟,双月牙,丈八的长戟。
撕裂了空间。
将数百丈距离化为咫尺之间。
她目光才看到,凶戾的黑戟便以到了眼前。
而下一刻,长戟贯穿了她的胸口,巨力带着她往后远远地凌空而起。
同时,一道狂霸的身影从远而来,那身影凌空,右手抓住戟末,俯瞰着她,同时手掌翻转,带着长戟往地面狠狠一压。
铿!!
她整个儿已经被钉死在地面上。
夏极左手一招那咒怨图,图册收卷,回入筒中。
白衣女子惊恐的眸子里,看到了那一身蟒袍的少年。
“世家的人?”
“神武”
夏极余光看了看身后的主卧,母亲才刚刚睡熟。
于是,他手中长戟一挑,一射,黑戟带着这白衣女子,直接射向远处。
半空里,黑戟疯狂吸收着那女子的精血,待到落地时,女子已经彻底死去。
夏极抬手一吸,黑戟又落回手中。
“知道你什么都不会说,我也不浪费时间了。”
而此时,门扉忽然从里打开了,苏临玉探头,看到自家儿子手中抓着一把恐怖的黑戟,黑戟升腾着如焚的魔气,而自家儿子周身的气势更是如同深沉大海,她一时间竟是看的呆住了,竟忘了开口说什么。
夏极心念一动,气流便推着尘土覆盖了地上残存的鲜血。
“娘,我在练武呢,吵醒你了?”
苏临玉:“没有敌人吗?”
夏极笑道:“怎么会有敌人?您放心去睡吧。”
苏临玉招招手。
夏极收起黑戟,又随她进了屋子。
苏临玉虚着眼看向他,盯了半晌,忽然道:“床前明月光。”
夏极露出疑惑之色。
这一世就是这一世,管穿越干什么?眼前的女人怀他,生他,养他,自己也会尽孝,这就够了。而且娘看起来并不是很靠谱,也不像是个很能守住秘密的人。
于是,他问:“娘您要作诗?”
苏临玉道:“大河向东流啊”
夏极:“娘,你怎么了?”
苏临玉又猛然道:“天王盖地虎!”
夏极:
“奇变偶不变!”
夏极:
“哪里痛!嗓子干!”
夏极:
苏临玉不死心,忽然道:“do you fro earth?”
夏极:
他很想告诉娘,不该说“do you”,而是该说“are you”,另外“earth”前是不是要加上“the”?
看来娘的学习成绩并不好。
但他没说,从头到尾一副困惑的表情。
苏临玉面色愕然,喃喃道:“居然不是金手指嘛?”
夏极奇道:“金手指,是什么法器吗?娘,你怎么怪怪的?”
苏临玉略作沉吟,“是娘想多了。”
旋即,她又担心了起来,凑近了小声道:“小极,你和娘老实交代,你小时候又没练武,怎么忽然这么强了?”
夏极肃然道:“仇恨,让我变强。”
苏临玉:“可是这也太强了吧?”
夏极道:“娘,人的潜力是无穷的。而且孩儿还有一些奇遇。”
于是,他又把别人编的那个“神武王算什么,不过是从雷音寺获得了灌顶传承而已”的故事,声情并茂地讲了一遍。
苏临玉知道这个世界很神奇,她听了一通忽悠,觉得前后逻辑畅通,这才点点头,重新回去睡觉了。
夏极想想不太放心,又取了一串如来手串给她,然后出了门,目光冷冷地扫着白衣女人的方向。
次日,午后。
夏极御着一辆马车,带着苏临玉入了皇宫。
皇宫守卫们只知道这位江湖神话一直在修炼,所以看到他从外而来也不惊讶,纷纷跪倒,恭敬地喊着:“见过神武王。”
马车入了皇宫,然后入了后宫。
这是神武王的特权。
在皇宫里,他与女皇是唯二百无禁忌的人。
夏极牵着苏临玉的手下了车,停在了御书房的拱门外,
他看了一眼母亲,
苏临玉眸色有些闪烁,显得有些不想见这位捡来的女儿。
夏极捏了捏她的手,苏临玉这才点点头。
此时,御书房的门打开了,穿着金色龙袍的女皇走了出来,苏临玉也摘下帽兜,母女对视,夏小苏忽然就哭了起来,虽然昨天已经听兄长说了,但她还是难以置信,此时扑到母亲怀里。
苏临玉这一刻也寻到了亲人的感觉,她轻轻揉着女皇的头发,温柔道:“辛苦你了。”
夏极看到这一幕,露出了微笑,这才是他想要的家。
几天后。
他又坐回密室,手中抓着那张咒怨图。
与苏甜相处的日子,他可是对法器,对世界有了更多认识。
若是之前,他是决然不认得这东西的,但他现在不仅认识,而且会用。
这等邪异的法器,当真是丧心病狂,没有半点人性,这让他心底生出了杀意。
“那白衣女人应该是吴家人,
她之所以监控那府宅,
应该是夏姬让她这么做的。
夏姬与太子古尘是亲兄妹,她知道这府宅的存在不意外,而监控这座府邸也许就是收回其余地府面具的契机。
再换个角度,夏姬很可能知道我与太子的联盟关系,而我消失了那么久,她定也是想通过广撒网的方式,来获得更多信息。
毕竟,她现在是吴家的隐君。”
夏极穿着蟒袍,盘膝在静室里思索着,良久,他眸子里有了光,再度看向那咒怨图时,忽地一抬手往着这图压了下去。
无论这出口通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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