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才的女帝陛下让人保留了朱雀门上的剑意诗句,往来长安的文人墨客和浪子游侠,都能说上几段关于剑仙的传说。
彼时李白盛名传遍长安时,长安城城西一所偏僻阴暗的民居,被官兵送来告示文书。
民居里的青年接过文书,嘴角泛起冷笑。
终于,还是来了......伟大的女帝不折不扣的执行了大唐律法,宗室的最后一个成年男子即将被送往长城,成为守卫军的一员。
民居里气氛异常沉闷,三五个女眷压抑着抽泣和哭声,青年无谓的笑笑:“又不是去刑场,干嘛都哭丧着脸?”
女眷们终于忍不住大哭,此去长城,多半是九死一生,即便最骁勇善战的勇士,也难免在马贼、魔种以及异族势力的攻击下保全自身,长安的繁华,是大唐的勇士用鲜血和人命铸就的,都说长城关隘是鬼门,一去长城便似踏入鬼门关,如何教人不哭?
青年的眼中满是痛苦不甘,让亲人垂泪而无又可奈何,怕是这世上最让人痛苦的事。
听闻着至亲的哭声,青年几乎要流泪了,但泪滴终没有落下,哥哥的骨灰从长城送回来的时候,十二岁的自己没哭,舅舅的衣冠从长城送回来的时候,十四岁的自己没哭,轮到自己去长城,怎么能够流泪呢?
这大唐......本是李唐江山,就这样被善用心机的女人夺取,父亲被流放,歹毒的女人登上帝位后将李唐家的人一个个送上死路,怎么能甘心呢?
内心好像有一只仅属于黑暗的魔,让他变得焦躁,这焦躁好似只有鲜血才能抚平。
终于慢慢平静下来,青年低头对自己的心说,只要我活着,夺取这长安的心,我便不允你死!
青年的痛苦无法被更多人感受,所以只好沉默的接受命运的安排,而选择在沉默中爆发还是沉沦的消亡,这是一个难题。
长安城教坊习舞的阿离,也遇到一个难题,自己难以启齿的仰慕之人,听说,近日就要离开长安,前往遥远的西部边塞去守卫长城,想要再见,不知何年何月,也怕再也不能见面,所以阿离接连几个舞蹈都不如往日,惹来教习的骂,阿离索性告假出了教坊。
阿离,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幸运的女孩子,十岁的时候长安连年被魔种和异族入侵,百姓流离失所,自己成为孤儿流落街头,阿离记得那一年女帝刚刚登基。
永远无法忘记寒冷的冰雪从天而降,自己衣不遮体,冻僵的手脚再也无法挪动一步,就仰天躺在不知名的小巷,身体一点点失去温度,长安的这个冬天,怎么格外的不近人情啊,阿离,就要死了么?天宫该没有冰与雪吧,阿离喃喃:真想喝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啊。
忽然身体被温暖的棉衣裹起,阿离看到一张少年的脸,比自己大不了许多,只是那人的眼睛并没有多少情感,只是紧紧抿起的嘴唇,让阿离记了许多年。
普通的民居,四处甚至也漏着风,但与冰天雪地比起来,简直就是皇宫,炭火明亮了阿离的眼睛。
那搭救自己的少年出去了很久,终于院子里传来雪地上的脚步声。
门开,裹着风雪,让阿离缩了缩脖子。
“喏,羊肉汤,趁热吃吧。”那少年将冒着热气的羊肉汤小心翼翼的放在阿离面前,才去拍打身上厚厚的雪。
阿离一边哭一边喝着那少年给自己端来的羊肉汤,自己将死之时的奢望。
少年并没有理会阿离,也没有安慰,门外风雪渐小,少年拿起宽厚硕大的长刀,跃进雪里,将门前的雪杀得片甲不留。
不知不觉,阿离穿过了半个长安,来到当初那个小巷,这里已经经过翻新,再看不出当年的样子,经过时间的摩挲,自己也不是当初那个阿离了不是么?
指令到达的时候;按照琵琶声的指引穿梭在长安隐秘之处;待在“棋盘格子”的方寸间,就不会有人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然后探寻隐藏在黑暗的秘密。
贪腐的大唐蛀虫,无视法纪的皇亲国戚,草菅人命的上位者,都有担心被人发现的秘密,一旦被揭穿,或许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阿离将这些秘密汇报于首领,首领才会根据秘密的重要与否选择合适的处置手段。
当初因为一碗羊肉汤大哭的阿离也长大了,成为长安一个秘密组织的一员,在黑暗中无声的为伸张正义做着自己应做的事。
只是,当初的那个雪中舞刀的少年的影子,这么多年,依旧深深藏在心里,没能变淡。
“你叫什么名字”
“李信。”
“李信?”
“对,李唐江山的李,信任的信。”
“莫非......”
“对,废太子之子,流放的太子李乾是我父王,长安......大概都知晓。”
“......”
少年李信仿佛从未停止过练刀,宽厚硕大的刀让他有些吃力,即使在回答自己问题的时候,也在不停的练习。
阿离不明白他为何那么拼命的练刀,直到现在才知道,前朝对于谋逆太子的处罚除了流放,还有世代子孙替大唐守卫长城,李信拼命的练刀,不是为了成为侠客,只是为了战场厮杀的自保,这让阿离骤然对当朝高高在上的女帝生出些许不满。
彼时,少年李信就这么从大雪纷飞一直练刀到长安的春日。
某日阿离离去的时候,有些羞赧的问:“我们......算是朋友吗?”
李信重重点头:“当然,如果你不担心,废太子之子的身份会对你造成影响的话,你就是李信的朋友。”
其实当时的李信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只是在心里说:恐怕我们很快便相忘于江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