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忠这大半辈子都没享受过这等待遇,满城皆在称颂他的大名,这也让他越发坚定了和沈光的约定,所以哪怕被圣人勒令闭门思过,他也没有闲着,而是派人将担任户部尚书的老上司章仇兼琼给请到了府中。
看着正襟危坐,没有往昔那般轻浮的杨国忠,章仇兼琼满脸惊讶,说起来他当年拔擢杨国忠,不过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谁能想到杨国忠居然真带着百万财货出蜀入长安后混得风生水起,最后他也因此入朝为官。
“节帅,王鉷这奸贼祸国殃民,你得帮我。”
杨国忠口称节帅,一如当年在蜀地时,章仇兼琼不禁大为感慨,杨国忠昔日在他幕府里也是能任事的,并不像外界所传那般无德无行。
“国忠要某如何帮你?”
章仇兼琼自任户部尚书后,显得没什么存在感,一来他是通过杨国忠走的贵妃的门路关系才得以还朝,二来便是圣人宠信王鉷,他这个户部尚书倒像是做样子的摆设。
所以章仇兼琼本就深恨王鉷,若是有机会落井下石,他绝对会下死手。
“节帅任户部尚书,想必自能清查这三年来天下各地的税赋详细。”
杨国忠说出了当日沈光和他商量的法子,那就是查账,彻底清查户部的账目,到时候这查清楚的账目便是彻底的大杀器。
“国忠,户部的账册虽然都在案牍库,可是你知道这些账目查起来有多麻烦么?”
章仇兼琼当然知道查账意味着什么,可是那些账册浩如烟海,那王鉷做事情向来滴水不漏,想从账册里抓他的痛脚,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节帅,查账的事情,我这儿自有人手,只要节帅能行个方便就是。”
杨国忠知道章仇兼琼这位老上司动了心,所担忧的不过是查账会打草惊蛇,谁让他如今被圣人勒令闭门思过,莫看眼下城中都在传他杨国忠不畏强御,可王鉷表面上仍旧是圣宠不衰,以至于朝中都没有多少人谈论这件事。
可是没人知道私底下,高力士偷偷摸摸给他递了话,让他放心大胆地对付王鉷。
只是这其中内情,杨国忠是没法和章仇兼琼说清楚的,他只能赌章仇兼琼不会放弃这个对付王鉷的机会。
“好,某答应你了。”
章仇兼琼稍微迟疑了下,便答应了下来,不过是将户部案牍库里的账册让杨国忠查一遍,这点主他还是能做的。
“国忠,你打算何时动手?”
“事不宜迟,越快越好,节帅若方便,我今晚便带人去户部查账。”
杨国忠记得沈光说过,查账这种事情只能秘密进行,绝不能大张旗鼓,否则说不定户部案牍库就会来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所有账册付之一炬,然后便是不起眼的小吏遗书畏罪自杀,到时候那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好,今晚亥时,某会支开留守的人手,你带人走户部官署西面的侧门。”
章仇兼琼离开后,杨国忠大笑了起来,只要把户部的账册给查个底朝天,王鉷必死无疑。
……
沈光来到杨国忠府上时,杨国忠早就把手下查账的队伍给准备好了,沈光住在杨府的时候,杨国忠早就把阿拉伯数字和复式记账法给学得熟练,顺便在府中门客里挑选了精明能干的加以培养。
如今加上沈光带来的人手,他们查账的人手足足超过三十,不过户部的账册何其之多,想要在一晚上就将账目清查清楚,还是仍有未逮。
“沈郎,咱们这些人手怕是……”
杨国忠担任着度支员外郎之职,他是清楚户部账册数量的,此时他难免有些担忧。
“杨兄勿忧,我们还有人手帮忙?”
“还有别的人手。”
杨国忠吃了一惊,他倒是没想到还有旁人会掺和到这对付王鉷的事情中来。
“待会儿杨兄就知道了,咱们且先好好休息,今晚可是个不眠之夜。”
“沈郎说得是,走,且去我书房,我让人备了酒菜……”
……
大明宫,看着换了身普通衣裳的高力士和李亨,李隆基脸上神情阴晴不定,他让高力士和太子去沈光那儿打听消息,没成想沈光居然打起了户部账册的主意。
李隆基最后之所以默认了沈光和杨国忠去户部暗中查账,就是因为沈光对高力士说了句,“王鉷三年间向圣人进献钱财千余万贯,可谁知道他还私藏了多少钱财用作挥霍。”
“你们一起去查账,务必要盯着沈郎,绝不能让他行差踏错。”
李隆基沉声吩咐道,他如今总算明白沈光为何不愿意留在长安城当官,就他这样的性子在朝中若是无人做靠山,不知道死几回了。
李亨和高力士连忙称是,他们明白李隆基是怕沈郎会做假账构陷王鉷,可是两人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圣人心里最后那点执拗罢了。
“去吧!”
李隆基挥手间,李亨和高力士躬身退出了大明宫,他们要带着东宫的查账队伍去杨国忠府上和沈郎汇合。
看着黑暗中灯火通明的大明宫,李亨忍不住叹了口气,阿耶还是不愿自打脸面,否则直接下令龙武军封了户部的案牍库,他们自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查账,何需这般偷偷摸摸的。
“三郎,咱们走吧,莫要耽误了时辰。”
高力士猜出了几分李亨的心思,可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李亨,若是早二十年,王鉷早就被圣人下狱,哪里会这般麻烦。
……
就在李亨出宫的时候,在自家府邸的王鉷这时候满脸惨白,他在李林甫那儿吃了闭门羹后,却是又跑去了安禄山那儿想拉安禄山做盟友对付沈光,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安禄山居然被那个区区安西小儿吓破了胆,好说歹说也不愿意和沈光为敌。
而他回府后不久,便有人往他府中射了箭矢,上面绑了封密信,说是沈光今晚会去户部的案牍库查账,这可是把他彻底吓到了,户部那儿最近三年的账目几乎都有问题,虽说他自问那些账目做得天衣无缝,可是架不住他心虚。
“怎么样?”
“章仇尚书果然派了亲信在官署里当值。”
听着手下亲信的回禀,王鉷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了阴鸷的狠戾笑容,“沈光,是你逼我的!”
仿佛夜枭凄厉的嘶哑低吼声中,王鉷朝身前的亲信道,“出发吧,一个不留,不要留下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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