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任袖认为,他本色出演反而更能让人放心。
说实在话,当时白景源还挺尴尬的。
从前有家人呵护,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当个纨绔子,并不会因此而觉得羞耻,如今家人不在身边了,他还是改不掉深入骨髓的纨绔习性,又被人毫不客气的指出,这让他很不好受。
所幸事情的发展证明他的性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这让他感觉好了不少。
管他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他可不是什么容易自卑的性格。
从槐下到阳城,一路同行近俩月,白景源发现兮伯这人很有智慧,见识广博,性子也很好,是个很有趣的小老头,甚至有点像他爷爷,让他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对他好一些。
兮伯也觉得这孩子很有趣。
在兮伯看来,公子白是个脑洞专家,很擅长把平淡乏味的生活变得有趣,还是个美食达人,让吃货不自觉的就想与他亲近,再加上独特的人格魅力,与他成为忘年交,感觉还挺开心呢!
以前是顾忌纪帝的感受,才特意疏远,如今他想开了,是想和谁玩就和谁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反正,纪帝不能把诸侯怎么着,对他们这种老牌贵族更是没有办法,尤其是他这种出身好地位也高的,但凡抛开以往的情分,想要欺负纪帝,反而更容易。
七十多岁、规矩了大半辈子的兮伯决定放飞自我换个方式过活,对阳城人来讲,是很稀奇的事。
兮伯的家就在宫墙之下,与白景源所在的驿馆就在一条街上,两边大门隔着不到两千米,自然用不着骑马驾车。
他自我感觉良好,直接走着来了,结果一路走来引得无数国人围观,等白景源迎出来的时候,就见大门外人山人海、笑闹不绝!人挤人挤得帽歪鞋掉,比过年还热闹!
侍卫们为了维护治安,手拉着手,一边阻挡人墙,一边齐声喝骂,大夏天的,为了在楚国人面前维持上国气度,这些侍卫又都穿着精美的铠甲,直热得满脸通红、汗出如浆,恨不能死了才好。
有汗水打湿脸颊,钻进了眼眶,让他们双目赤红,看起来十分可怕,有汗水哗啦啦顺着裤腰流到腿上,不一会儿连裤子都湿了,又惹得吃瓜群众哈哈大笑!
这些生活在王城边的国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骄傲与超强的自我认同,让他们有勇气看尽整个世界的热闹,这些侍卫的威吓,根本吓不到他们!
最后还是白景源看不过去了,大声问附近眼熟的国人:“兮伯呢?不是说兮伯来了吗?你们可别挤着他!”
贵族们行事都有一套准则,就算关系亲密的朋友突然拜访对方,也会在出门之前先派人通知对方一下,防止自己到的时候,对方不方便接待。
众人不买侍卫的账,倒是对这个远道而来的公子白很有好感,长得像个小仙童似的,人又善良,就算是对着他们这些普通人,也总是笑吟吟的听他们讲话,眼里从来没有贵族那种高高在上,他们都很喜欢这个公子。
左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涉及政治站位问题,这些大纪人立刻息声,让出一条道,把兮伯让了出来。
原来,却是有胆大的人好不容易遇到兮伯出门,见他面带笑容心情不错,就将他拦了下来,正在围着他询问采风的事,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就把他围在了中间。
提起过去几年的采风,兮伯就有好多话要讲。
这个世界实在太大了,各地民风迥异,听得众人如痴如醉,若不是白景源开口,他们都不想放兮伯离开。
对他们来讲,兮伯就像是家中长辈,虽然位高权重,却很亲民,以前就经常上街来,询问百姓生活怎么样,现在这些人里,有不少还在穿开裆裤时,兮伯就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他们都很敬爱他,隔了这么久,觉得他就像爷爷一样,终于又看到他了,大家都很开心。
“哎哟哎哟!老夫还未食过朝食哩!你们这些人,真是!快些让开!回头等老夫吃饱了再来跟你们讲那些事!”
见他一边抖袖子,一边往驿馆门口走,就有人笑着起哄:“兮伯兮伯!我也没有吃饭哩!”
有人起了头,就有大片的附和声:“是呀是呀!我也好饿好饿呀!”
这年头生产力低下,哪怕是阳城人,平民们家家户户几乎都有足以糊口的恒产,还是不可能敞着供应饭食的,这么热的天,早起吃碗粥,两泡尿就尿没了,他们一天中,有半天都是可以理直气壮喊饿的——尤其最近又来了个乐善好施的公子,他们更是恨不能时刻喊饿呢!
要不是帝都人的骄傲让他们悬崖勒马,他们是真的做得出那种事情的。
哄闹间,又有人看到站在门口,好似玉人儿般的小公子,灵机一动,大喊道:
“公子今早吃了什么好吃的啊?兮伯快去!公子那里的好吃食数都数不清!”
这话一出,顿时大伙儿都歇了声,因为他们都在吞口水。
兮伯哈哈一笑:“小友!听到没?有什么好吃的,快快做来!老夫今日要和乡亲们一起吃顿朝食!”
兮伯今日依然穿着他喜欢的那种舒适的、月白色细麻布大袖衫,只是外面罩了层如同晚霞般的橘红色纱衣,在那普遍穿着灰蓝白的国人之中,好似和尚头上的虱子般显眼。
待他走近,又见他惯常用的古藤发簪,也换成了雕着软萌狐狸头的嫩黄玉簪。
白景源惊呆啦!
这老头儿!平日里不是时刻把偶像包袱放在心上,一副儒雅随和样吗?今天这是吃错什么药啦?
难不成是焕发了第二春?看上了谁家的黄花大闺女,想要装嫩?
这阳城谁不知道您老年岁几何啊!
他这么一发呆,心里想啥脸上就是啥,兮伯见了,老脸一红,一巴掌拍他肩上!
白景源条件反射点了头。
于是众人欢呼!
不一会儿,驿馆外的大广场上,就架起了十来个陶鬲,一罐罐清水倒进去,上好的木柴烧了没多会儿水就开了,大盆大盆的海鲜放进去,又有庖彘带人在边上支了桌子,挥汗如雨的揉面切面,做好一批,就放进陶鬲中一批。
有貌美婢女站在陶鬲边上,用那比胳膊还长的筷子夹面。
众人蹭饭流程已经熟悉得很了,早就飞奔回家取来了碗筷排队,不管婢女给的多还是少,他们都不会闹,领了面条就走。
反正没吃饱,厚着脸皮还是可以再来要的。
婢女也不厚此薄彼,一手拿着筷子夹面条,另一手就拿着个长柄的笊篱,不拘蛤蜊还是蛏子、虾蟹,多多少少给一点,众人从未吃过这样美味的面,或者说从未吃过面条这种东西,把面吃完,一个个恨不能把碗也舔干净!
慷他人之慨,永远是没有压力的事。
兮伯高兴,国人高兴,白景源也不放在心上,接到驿馆报告,说让明日多送些海鲜的纪帝,气得直接砸碎了手头的碗!
吃吃吃!一顿朝食都能吃掉一旬的海鲜供应量!脸皮也忒厚了!
受够了受够了!真是够够的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