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章面见大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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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在南宋第二一二章面见大帅中军大营,四十四岁的吴璘披着大氅趴在矮桌上正在奋笔疾书,一口气写满一页纸,瞅一眼见上面有一团浓浓的墨滴,便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棉布条,轻轻蘸一下,墨汁便被棉布吸走。



    棉布条重新放到架子上,俩手拿起字稿吹一吹,便仔细的放在一方银丝盒子里,轻轻翻一下,一共是三十一张了。



    绍兴九年,四十七岁的兄长病逝,一大摊子事突然间全交到了自己肩膀上,虽然那时候自己已经三十八岁了,但是从来没主政过全局,一下子就慌了神,好在凭着兄长的安排,让自己磕磕绊绊的挺过了前期。



    盛大的葬礼过后,回到空阔的屋子里,那个有事没事总爱唠叨自己的哥哥,再也看不到了,从那时起,心里就突然萌发了一种想写点什么东西出来想法,也好在死后,这个世间人想起自己时还能打开来读一读。



    从此只要是有闲暇时间,就开始胡乱瞎写,有时候写诗有时候写词,奈何对诗词一道实在是没天赋,憋了半天写出来的东西狗屁不通,只好塞进炉膛里当柴火烧。



    有一次半夜失眠,坐在床榻上回想兄长这一生,脑袋里突然有了灵感,莫不如写部兵书?



    少年时,跟随兄长到处读书求学,又拜教头习练武艺,说一声文韬武略不算过分。



    青年时跟着兄长抵御西夏,西夏人野蛮,打起仗来不要命一般,挥舞着狼牙棒就往战阵上冲,这种打法让自己很害怕,但好在熬了过去,不是因为自己这方人厉害,而是因为他们国家太穷困了,熬不住打持久仗,所以好赖能抵挡着住。



    建炎二年又跟着哥哥起兵抗金,攻城野战,大仗小仗打了无数次,有失败的,有胜利的,总之立下无数战功,才让自己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一路安抚使,跺跺脚整个利州西路的官场都要震动两天,威风吗?威风!威风完了呢?



    想想兄长的遗言,叹口气,抓起旁边毛笔,重重的写下“金人”这两个字。



    细细瞅着这两个字,摇摇头,金人不像是西夏人,他们的皇帝会动脑子,招纳了大量的宋人,勇武的体魄再加上不俗的头脑,一口气吞掉了大辽,又转身打的大宋节节败退,好在其势头越来越小,估计是被北方的花花世界消磨了锐气,与金人打斗了大半生的兄长敏锐的发现这点,制定了详细的战术,这才有了后面和尚原、饶凤关、仙人关等等胜利。



    可就在关键时候“朝廷”!



    吴璘看着纸上新写的这俩个字,心里就是浓浓火焰,但想起兄长的话,只好摇摇头,在后面又写了“官家”和“官员”这四个小字。



    兄长说,官家永远是对的,心意也永远是好的,可惜朝中某些坐在高位上的官员,却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奸佞小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蒙蔽了官家的双眼,才害的曾幅员辽阔的大宋,现如今苟延残喘的偏居在东南一隅。



    面对金兵的追杀,死了无数军民,才让这飘飘欲坠的基石稳定了下来,当时自己兄弟俩在张浚麾下,他告诉兄长说,若是应对得当,重回大宋祖地也不是没可能,兄长信了,自此奋勇杀敌,至死都念念不忘回祖地这句话。



    想到这,吴璘摇摇头,拿起公案上的朱笔在官员这两个字上打个叉,才默默道:“兄长只看清了金人,却没摸清朝廷,小人不除,哪里有机会反攻?”



    叹口气,重新拿起毛笔沾些墨汁,在官家这两个字下面,大大的写了个“帝心”又写了个“百姓”。



    “我兄为国事操劳一生,如今这重担交给了我,放心兄长,弟答应你的誓言绝不会改变,无论如何都要守好这川陕屏障,为我百姓当好这块儿磐石!”



    一边低声细语,一边拿起这页纸在旁边的火烛上慢慢的烧,当看到“金兵”“帝心”“百姓”三个词慢慢被火苗吞噬后,摇摇头。



    若要当好这屏障,就得坐好这屁股底下的官位,所以就要在官家心中占上重重的份量,唯有如此才能继续抵挡金兵,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在做这件事,效果还不错,朝廷那边对自己委以重任,说明他们对自己是放心的,所以这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金贼。



    说到金贼没有人比兄长更了解他们了,以前有,可惜被朝廷杀的杀贬的贬,如今的这些也就和自己一般无二,远远不及兄长,可惜兄长正是大展宏图时忽然去了,唉。



    吴璘摇摇头,瞅着纸张完全烧成纸灰,便用个小毛刷轻轻的扫在桌案下的废纸筐里,一抬头看到了银盒子里面的兵法书稿,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他,旧的新的哗啦啦在面前翻过,刚刚低落的情绪又恢复了过来。



    “唐卿不比兄长差!金人,哼,吾亦不怯!”



    心潮澎湃之下,吴璘重新拿来一页纸,又拿起搁在笔架上的毛笔,蘸满墨水神情端正的准备下笔,结果愣在当场。



    咳嗽一声,把毛笔重新放在笔架上,叹口气,身子后仰慢慢的靠在椅子软垫上。



    刚刚东拉西扯的想了半天,思绪全给打断了,现在是再也无法续接了,可惜。



    正在这里叹息,屋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父亲,夜都深了您还没歇息啊?”



    “是挺儿啊!你怎么还没睡,又跑来我这里干嘛?”



    吴挺,吴璘第五子,年仅八岁博闻强记、聪慧伊人,几乎所有见过他的人莫不是赞叹连连,深得吴璘喜爱,比起他上面四个哥哥来,宠爱的不是一星半点,几乎是走到哪就带到哪儿,就连外出带兵打仗也要领着他,显然是一副接他衣钵的作派。



    吴挺也争气,军中的金鼓旗号,排兵布阵的军法策略那是张口即来,为了避免他“纸上谈兵”的下场,吴璘是经常让他“实践”,平时无事时就让他与亲卫在沙盘上推演,虽然每次都以落败告终,但看他调兵遣将时思路越来越清晰,手段也是沉稳果断,就晓得再培养几年不失为一员将帅,到时候说起来,也能搏个虎父无犬子的俗名。



    “父亲,儿子特来给您排忧解难来了!”



    吴挺一副小大人模样,抱着拳施了一礼。



    吴璘呵呵笑一通,见他一脸认真,便咳嗽一声挺直身子配合他道:“吴挺,你有何锦囊妙计速速献出来!”



    吴挺学着父亲手下大将的模样,抱拳大喊一声诺,就背着小手在营帐里踱步道:“父帅,您不是天天说民力疲惫,财力枯竭么,刚刚儿子在屋里玩耍时突然想出一绝佳妙计!”



    “少啰嗦,快点说,说得慢了仔细我行军法!”



    军法?那可是要扒光裤子打屁股的,又疼又丢人,吓得赶紧拱手道:“回父帅,我们不是没钱打仗么,孩儿觉得完全可以学那商人的法子,派人去做生意,等有了钱就可以买粮草军械了!”



    吴璘道:“好,那你说我们做什么生意?”



    原本嘟嘟嘟说的痛快的吴挺瞬间哑巴了,吴璘坐在座子上看他不停的揪着衣角,便晓得他是没想出来,刚要给他找个台阶下,就见这小子,眼珠子一转悠,盯着自己矮桌下面的废纸筐子道:“我们可以卖书啊,书那么贵,想必很赚钱!”



    吴璘哈哈一笑道:“卖书?先不说这认字读书的人有多少,光这街上的书肆一个接着一个,你批买了人家的书再转手卖出去,那才能挣几个钱?”



    吴挺道:“那我们就不进他们的书卖!”



    “不进他们的书,你从哪儿找书来卖?”



    吴挺指指桌案上的银丝盒子道:“父亲不是正在写书么!”



    吴璘一愣,抬头看吴挺,见他憋着笑脸,就晓得这小子是在故意嘲笑自己写书数慢的事儿,老脸一红便站起来,见他要跑,大喊一声:“敌将哪里跑,还不束手就擒!”



    吆喝完这一嗓子,长腿一伸,直接从矮桌上跨过去,大步流星的追去,就在吴挺即将跑出营帐门时,一把捞起他夹在胳膊底下,便往桌子上走去。



    吴挺伸着四肢使劲儿的挣扎,可惜不顶用,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父亲放到了案桌上,屁股一凉,紧接着就是大巴掌,啪啪啪,挨了三下,力气不重,所以自己没告饶。



    吴璘见状,就把他板正过来,衣服一撩露出肚皮,用那许久未剃的硬胡须碴,蹭啊蹭啊蹭,扎的吴挺肚皮是又痒又疼,一开始还能忍住,片刻后就只好告饶投降。



    就在父子俩玩闹时,忽听着营帐门口传来几声脚步音,俩人连忙坐好。



    片刻后,一名亲卫打扮的军汉走了进来。



    “告,大帅!”



    吴璘手握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抬起脑袋瞟一眼道:“有何事?”



    “亲卫拱手道:“营帐门口传话道,去龙州押解军资粮草的人回来了,来人说夜色已晚,今夜先把账册递来,明日再来分说!”



    “好!”吴璘大喊一声,把手里的毛笔扔在桌子上,正要说“拿过来”,眼角里见原本乖乖磨墨的儿子,小手正偷偷的伸向了放书稿的银丝盒,便重重的咳嗽一声道:“挺儿,去把账簿拿过来!”



    吴挺连忙把手缩回来,恭恭敬敬的道声是,就站起身走向亲卫,接过他手中厚厚的一本账簿,再转身回来递给父亲。



    吴璘接过来,见那上面写着“龙州各县粮草物资、民夫、及摊派助军银数目账册”,点点头,便迫不及待的翻开看了起来,一边看还一边点头,有时候还摇摇头。



    他看的入迷,旁边的吴挺也看得入迷,屋前的亲卫见了,也不打扰俩人,拱拱手走出了屋子,也没有走远,俩腿一跨,手拄着腰间钢刀,静静的注视着远方。



    看那营寨里的篝火忽大忽小,而天上的星星也是忽明忽暗,两者似乎是较量上了,在自己这个看客面前,争相夺艳起来,天上的使劲儿卖力气眨眼睛,地下这个也不甘心落后,在散发出余热的同时还照亮了道路,似乎再诉说,它才是对人类最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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