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听了也没力气起来,躺在地上冲着那厨子说道:“我说张爷,可没您这样折腾傻小子的。昨儿说好了一缸水,您这不停的用,俺觉着得足足有三缸水了吧!这都快午时了俺俩杂物房的活是一点没干,一会管事的看了没法子交代啊!”
那厨子听了哈哈哈的笑了一顿,便停了手中活走到狗儿跟前道:“莫抱怨了,要不是俺手下的小厮都被支派到前院去了,俺也不会欺负你俩小哥儿。看你俩还算实诚俺和你说,那验工的管事与俺亲近,若过不了关俺自会与他分说,必不让你挨了罚。”说完又道
“快些起来,俺锅里还剩下些鸡架骨,再给你哥俩拿些炊饼泡着鸡汤吃,爽滴狠!快去洗了手,躲了后面吃去”说完又捏了捏俩人的胳膊道:“这身子骨也忒瘦了些,今儿多喝些鸡汤好好补一补!”
躺在地上的俩人一听有鸡汤喝,口水就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一个鲤鱼打挺也感觉不到累了,追着厨子就跑到了后面。
一摞炊饼一盘菜蔬就着满满的一大海碗鸡汤,俩人直吃的酣畅淋漓,肠满肚圆。看得那厨子目瞪口呆,不停的打眼去瞧,生怕他俩把肚皮给撑坏了。
眼瞅着狗剩蹬着小腿挺着个圆溜溜的大肚皮,端着大海碗又想去捞鸡汤喝,唬的那厨子赶紧拦了下来道:“小郎可别再吃了,再吃下去肚子非得撑坏了不行。”
“好吧”那狗剩舔舔嘴唇惋惜的说道。
而旁边一连打了七八个饱嗝的狗儿插话道道:“张爷,这怪不得小子啊,您老炖的这鸡汤真是神仙喝了都停不了口啊!”
这马屁是真拍到那厨子的心口了,只见他笑的眼睛都找不到了才作罢,等他笑完才继续说道:“再好吃,你俩也不能喝下去了。”
“那张爷,小子等下工时带个竹筒盛回去行吗?”
“行,不过我可没竹筒给你们用,你俩自己去寻去。”
狗儿闻言一连道了三个谢,这才领着狗剩出了厨房,往杂物房走去。
一上午时间都在挑水,这里的活是丁点没干,虽然有那厨子来背书,但狗儿比较实诚,不想那般麻烦。只用两柱香时间,稍稍的眯了个盹,就领着狗剩拿了昨日清洗的工具推开了这间杂物房门。
在这间屋里放了一大堆破烂也似的东西,有那旧柜子破条凳,成筐的旧衣摞成山,挪开几个半人高的粗水缸,就见一口缺了沿儿的大铁锅静静的躺在了眼前,而一旁的筐子里还有一堆稍有些残缺的锅碗瓢盆儿。
粗粗的捡了下便凑齐了一套用具,心想那巴家的破屋正合用,又想起了门口的护院,发愁道,却不知怎么把它们带出去啊!
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办法,只好丢在一边不去想它,继续翻捡那堆垃圾,期待着有什么别的收获。
从屋角得窗户底下又翻出一大捆竹筒,一尺来长大腿粗细,数了数足足有二十来个。
看到这堆竹筒狗儿眼前一亮,心道,若把这些竹筒接在一起,从井边铺到厨房前,打水时只需在井边把水灌进筒里,那头直接就流到了水缸里,这样岂不更能省些力气。
美美的想了一番,又低头数了数便泄了气,只二十多个也没几步路啊。当下看来是铺不成了,不过,有这想法,便是好的,想那财大气粗的张员外,肯掏些银钱出来这竹筒又不贵,那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等有机会再遇到了张小三的爹爹张大管事,就向他提上那么一句,想来得些个赏钱还是没问题的。
屋子最里面,七八张草席子打成捆放在了一辆缺了腿的独轮车上,上面落满一层厚厚的土,估计是很久不用了。
再往里看看几个大大小小的石瓮、陶盆堆在一起,有的裂了纹有的还完好无损,费力的越过一堆木头就见下面放着把竹子做的旧摇椅。
看那样子倒是新颖,耐不住好奇便和狗剩费力的搬了出来又洗去了上面的土,用破麻布连擦了三遍,俩人就争抢的挤在里面,使劲一蹬地,这竹椅便晃晃悠悠摇了起来。
忍着吱呀吱呀的刺耳声俩人各玩了几圈便不再稀罕,这大噪音怪不得会丢在这里喂土。
又仔细的翻找了一遍,再无其它可用的物事,俩人便如昨日一般。完好能用的丢在一边,那些破损的、破旧的、大件的通通拆碎了堆到另一边,先搬小的再搬大的。
至于那大水缸怎么能难住以聪明人自居的狗儿呢!!
先收拾条路,拿上个木棍垫在水缸的底下,再用竹竿翘着一头,慢慢的一压,这水缸就会自己滚到屋外。
实在搬不动的或是破口严重的,就用铁锤匡匡砸碎,装在麻袋里抬出外面,反正又不是自家的,心疼个啥。
俩人这一通折腾,足足两个时辰才把屋内搬清,看看天色估摸着已到申时时分,互相揉了揉腿,捶了捶肩,小歇了会儿就不得不再次起身。
俩人提着水桶向井边走去,可不敢再用厨房水缸里的水了,那厨子扒皮一般,用一缸还三缸,害的今日如此劳累!
不过,他熬的鸡汤也是真的香,就是这鸡架骨上没多少肉,舔舔嘴,心道等改日做上几个绳套去那柴山上钓几只野鸡来,解解馋。
打了一桶水回来先擦干净个水缸,再去打水把水缸灌满,剩的老往那井边来回折腾。俩人一个扫一个擦,干得腰酸背痛浑身冒汗,这才停了手。
刚准备把那脏水泼到院里时,才发现那院中不知啥时候来了一大堆人一个个安静的看着自己。
打眼看去,领头的是张小三的爹爹张大管事,在旁边立着的是那厨房的短脖子厨子和几个穿着管事服饰的人,他们的后面是一大群搬着各种东西的小厮。
俩人惊的一呆,不知出了什么大事,老驾这么些人过来,忙跑过去行了一礼告罪道:“小子晕了头,没看到各位管事到来,还望赎罪,不知各位管事来寻小子有何事情?”
那张管事呵呵一笑,也不搭话只院外屋内转了一圈,然后停在院中放的摇椅前道:“没甚事,来此处看看是否有老爷用的旧物,看见这摇椅突然想起老爷年轻时喜爱制作各种木器,那时候大少爷才刚满三岁,便做了一矮小的摇椅让其玩耍。谁知大少爷调皮,在摇椅上翻跟头掉了下来,脑门上磕了好几个包,害的老爷被夫人责备了好久,唉,这转眼老爷居然去了!”说完掏出袖中的手绢捂着眼痛哭了起来。
那周围的管事仆人也都陪着大哭,就剩下狗儿和狗剩尴尬的呆在哪里,想想不对,也赶紧做些哀伤的模样。
张管事大哭了一场,便用手绢擦擦泪柔声说道:“罢了,人终有一死,吾说不定过些时日也要去陪老爷。”说完扭过头,对着一方脸管事道:“吾刚刚看了,这哥俩干活甚是仔细,当得优等,你不可不赏,再告知府内的仆役、雇佣来的工人让他们也需这般认真。”
那方脸管事应声诺,走前几步对着狗儿兄弟俩道:“得优等,工钱三倍奖之!你们还不快快谢过张大管事的厚爱。”
狗儿听了也没发觉到这次的优等奖赏为何比上次的多,便拽着狗剩做了一辑道:“谢过张管事,小子会仔细做事!”
那张管事点点头,便要回身领着这群人离开。正当这时,狗儿前迈一步高声叫道:“张管事还请留步,小子有话要说。”
张管事回过身满脸疑惑的看着狗儿道:“何事?”
狗儿也顾不上回话,匆忙行了一礼就跑到角落边抱过两节竹筒,指着道:“小子今日提水,见水井与厨房有很长一段距离,平时吃水又要使人去挑,费力又费时,若遇到急用时还特不方便。
今日小的收拾杂物房时,看见这竹筒便想到一法,如这般两两相接,再铺向缸前,吃水时只需在井水边打上水,灌进一端这水就会自动流到厨房,这样岂不是省时又省力!”说完就拿起手中的木筒做了几个演示。
张管事听罢,便手捋着胡须沉思着不发一言,却见那一旁的短脖子厨师连连拍手说道:“好小子,果然够聪明,这般省力的法子都能想的出来。快快接来,俺厨房可等着急用呢,正愁今晚没人帮我提水呢。”
狗儿一听又要被拉去干活,急忙说道:“张爷,张爷!快松手听小子一言,这竹筒只能铺个五六步,可接不到厨房前啊!”
那厨子听了一愣,便撒开狗儿的手,扭着头去瞅那张管事。
却见那张管事呵呵一笑,说道:“张老弟莫急,既然有这省力的法子,岂有不用之理。纵是这竹筒不够,明日问了夫人,批了钱四处买上一些也就是了。
至于今晚先调几个杂役过去帮着你提水便是,等竹筒到了,我保证一定会先铺你那里的!”
说完又对着狗儿道:“小哥儿名叫狗儿是吧?”
狗儿忙回道:“俺叫赵狗儿,后面是俺兄弟刘狗剩!”
张管事点点头道:“狗儿啊,你可知从井边到厨房处,可需用多少竹筒?”
狗儿一愣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堂堂大管事还需问自己,想来是这张管事再考验自己吧!
于是便恭敬的回道:“这一步当用这一尺来长的竹筒三根,从这里到厨房当有三百来步,俺觉得当需九百来根,不过若是能寻到那丈长的竹筒就能节省很多,接缝处少了,这损坏漏水的毛病也会少些。”说完又仔细想了想道:“竹筒毕竟容易损坏,不如换作陶筒来用,还能深埋在地下,更不宜损坏!”
一旁的张管事看着狗儿说个不停,也不打断笑呵呵的瞅着他看。
直到狗儿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才发觉出来,忙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让张管事见笑了,是小子啰嗦了!”
“无妨,你说的很对,狗儿你可是进过学?”
狗儿想了想便诚恳的回道:“小子只跟随父亲识得过一些字,不曾进学。”
‘进学’如同后世的‘上学’。这宋朝,是一个商业气息非常浓厚的朝代,经济的繁盛造就了工业技术的大突破,造纸术得到了改进,活字印刷术又使得书籍在民间的普及。
再加上朝廷为了提高百姓的识字率,出台了各种政策鼓励“兴学”,各大学院、私塾便如雨后竹笋一般到处绽放。
百姓们有了钱,就会花上一些,送自家的孩子去各大书院进学,争气些的还能在科举举试中,得个‘进士’回家光宗耀祖,从此麻雀变凤凰!
不争气的也能凭着认识些字,找一个体面的工作。
所以说两宋时期是古中国自文明创立以来,文化最昌盛,识字率最高的时代。可恨她自娘胎出来时就得了小儿麻痹症,被金揍得苟延残喘,又被元一股脑的赶到海里喂了鱼!
正是,崖山之后,再无中华,国人当勿忘国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