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小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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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宋绍兴十四年十一月,祐川县南城坊前,这里仅存下了十余户民房。因着与南城门隔着五百来步,期间还得跨过一条臭水沟,瞅着也没烧的多烂,形象还算可以,所以在秋里整修时县老爷大手一挥放过了它们。



    就在这十几户民房最后一排的破屋子里,赵家大郎赵大狗正蜷缩在一堆稻草垛子中。自进了深秋连下了几场大雨后,外面是一天冷过一天。不过躲在这干草垛子里,还是有些暖和的!



    从昨天一早,在南城门口看见经常边乞讨边胡咧咧的张癞子那具冻的发青的尸体时,自己就留了个心眼。



    娘曾经说过“天冷了就要穿厚衣服,不然狗都会被冻死!”自己叫狗儿,但真不是只会摇尾乞食的狗畜牲!虽然也曾为了一口吃的有“摇摇尾,扮狗叫”的时候,但是爹也说过“手段不重要,只要能活下去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那就行!人是要懂得变通的。”



    虽然自己没钱买棉衣,但是咱脑袋聪明啊!这不昨儿寻摸了一天,就找到了这堆干草垛,打跑了占据在这里的野狗!昨夜就睡在了这里。味虽然不咋好闻,但是后半夜刮起来的寒风,人躲在着干草垛里居然丁点都感受不到。摸摸这厚厚的草垛,呸、这狗畜牲还真特么聪明!



    推开堵洞口的木板,脑袋刚伸出去,一股凉风打着旋的就吹在了脸上!一声洪亮“啊嚏”两条鼻涕虫就痛快的流了出来。瞅瞅身上的破单衣,补丁再多也挡不住这寒风啊。还是得想法搞身棉衣,不然得了伤寒就得和张癞子一样,破草席一卷埋进乱坟岗里去了。



    瞅瞅天色,顾不得拍打衣服上的草屑,急匆匆的跑到旁边的破屋里,拿起台阶上的碗筷就往县衙方向跑去!刚刚想起,今天是衙门最后一次放粥,听说去的早的还有菜馒头领!想想菜馒头的香味,好久都没吃过了。不能想,一想口水就会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虽然才十一岁,但自己的那双脚丫子长的却是足够大,跑起来飞快。轻松越过臭水沟,瞅着近路三拐两拐的就到了衙门口前。看着周围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难道记错日子了?刚蹲下准备算算,衙门里就走出个头戴幞头,身穿圆领衫袍,脚蹬着麻鞋的衙役,后面还跟着几个民壮。



    “嘿,你这小乞丐倒是好狗胆,居然敢趁爷不在,趁机窥探衙门!”



    一声爆呵,慌的自己赶紧站起来,谁知起的匆忙不但没起来反而一屁股爬到了地上!惹得那衙役哈哈哈大笑。



    张狗儿趁机卖惨回道:“差爷,小子只是想去领粥,结果走到衙门口便饿的没了力气!哪里敢窥探衙门啊!歇口气马上就走。”



    那衙役笑了一通,大手一挥“谅你小子也不敢,歇完了赶紧滚!今日粥棚设在了北城土地庙前。天天的在这衙门口乱哄哄像什么事!”说完也不看狗儿,出了衙门嘟囔着就往东而去。



    “呸!这狗衙役!咒你出门踩狗屎。”



    拍拍屁股,不敢再多待,快快的往土地庙跑去。



    土地庙,一座一尺高低的小房子。在古代几乎村村都会修一座。在那时的人们迷信思想极其严重,甚至家里有人受了小病小灾,先到土地庙里烧上一柱香,乞求保佑全家平安,有的还会从香炉里取回一些香灰,当药服下。饶幸歪打正着奇迹般的全愈了。就会再拿上些香烛纸钱去庙里烧,曰“还愿”。不然下次土地神就不会再保佑自己了!



    传说中的土地神,是最基层的乡土社谡保护神,保一方乡土平安,抚慰百姓心头伤痛,保佑人们丰衣足食,是老百姓的精神寄托所在。哪怕是现在的文明社会,有些乡村还有些存在。



    人还没跑到土地庙前,就听到远远的传来“阿郎阿郎”的呼喊声,扭头看去原来是同村刘大伯家的四郎,小名狗剩。



    “狗剩,你也赶早来领菜包子的吗?”



    “是的,阿郎哥。”



    狗剩,大名刘四郎。比自己小一岁,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阿姐。他小时候不但长得白嫩还有一身肥肉,那小白脸笑起来时更是露着一对酒窝!所以在满村黑瘦皮猴般的娃娃堆里,博得了全村父老乡亲的喜爱!甚至连狗都钟爱他,以至于在他八岁那年,邻家的大黄狗狠狠的在他屁股上亲了一口!



    这货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当初若不是去抢狗嘴里的骨头,也不会被大黄狗咬。不过他后来说“挨一口咬,换一条狗腿吃!还是很划算的!”



    俩人见了面开心的聊了两句,狗儿便道



    “狗剩,你还和张村的张大郎、张二郎一起住吗?”



    “是啊,阿郎哥!”



    “莫要和他们住一起了,他们不是好人,昨儿看到他们居然让刘大傻去偷王寡妇的炊饼!”



    “可是不住一起,他们就不给我吃的了,张大郎说不去偷哪来的吃的发。”



    “狗剩,你要记住我们只是乞丐,不是小偷,再说偷东西被抓住了是要被打板子的。昨儿要不是王寡妇看大傻脑袋不灵光,早喊衙役拉去县衙挨板子了!你们偷来的东西交给张大郎,他们俩兄弟偷偷卖掉,拿着钱去张老翁家的食肆吃酒去。回来只给你们冷炊饼吃,不划算!明天你喊上大傻个,来南城坊臭水沟后面巴家那个倒塌的破屋里!我们住一起。”



    “知道了,阿郎哥,明俺就找了大傻去寻你住。”



    俩人边聊边走,半柱香时间就到了北城土地庙前。



    远远望去,五六个身着皂色外衣,脚穿皂面麻底快鞋的衙役围着一张三尺见方的木桌,旁边条凳上还坐着一个穿袍子戴幞头的中年汉子!瞅那打扮不像衙役倒是有些东城员外家养的管事的模样。



    在他的面前放着个七八个竹筐,一股特有的食物清香味从里面散发而出!



    俩人脸色一喜想着那里面就是菜馒头,忙跑过去排队去领,还没走到跟前,旁边一位四十来岁,留着花白短须手持毛笔书册的老胥吏开口喊道:“那俩小郎,为何不先打了粥饭再来领馒头?”



    张狗儿看看旁边领粥的队列已排了三十来个人,再瞅瞅自己前边才七八个手里端菜粥的人,心下暗思“小爷又不是不识数,领了粥再来排,菜包子早被发完了”。这话可不敢明说,于是上前一步,恭敬的做个辑道:“回差爷的话,小的兄弟俩仨月未曾尝过馒头味道,刚刚被这香味吸引过来,满脑子只想咬上一口。那粥小子一会再领也不迟。”



    老胥吏看狗儿虽穿着破旧但回话条理清晰也有些礼数。随点点头道:“可!但领了粥不可再来此领馒头!”挥挥手便让狗儿离开!



    狗儿回了礼,连忙拉着狗剩排进队伍后面。



    这边发生的事也全被旁边坐着的中年人看到,等狗儿排到跟前时,那中年人便问到:“小郎哪里户贯啊?家中可还有他人?”



    “回差爷话,小的贱名赵狗儿是柴山脚下刘家村人氏,父母亲人皆死于秋里的兵灾。”



    旁边的狗剩也随着点头道:“俺狗剩也是!”



    那中年听了挥挥手说:“老汉可不是衙门里的人,是那东城钱员外家外院管事,和你一样也姓赵,与那朝中的官家一致。”说到这里,看看狗儿叹口气又道:“这小小年纪,煞是可怜!”



    说完便拿起俩素馒头放到了狗儿的破陶碗里,旁边狗剩也得了俩。扭头看看前面的人只发了一个馒头,连忙拉着狗儿行了一礼道:“谢赵爷的赏,俺们兄弟住南城巴家胡同,赵爷有事需人跑腿,可差人去那里唤我们!小子会尽心办事。”



    赵管事堂堂钱员外家,外院执事,手底下大把小厮、仆人差遣,哪里需要俩乞丐去跑腿办事。不过人人都爱听漂亮话。



    那赵管事听了,笑着说道:“可!快去吃吧,若有事便喊你!”随即挥挥手让狗儿俩人离去。



    只走了三五步,都还没走到领粥队伍旁,狗剩的馒头已被他狼吞虎咽的吃掉了一个。“好吃,阿郎哥。好想顿顿都吃它,你看这馅里,居然还有鸡子,你闻这菜油,香哦!”瞅着狗剩满脸陶醉的样,狗儿无奈的摇摇头。



    “莫做美梦了,对了,大傻今咋没来?”



    “大傻啊,他昨日没搞到吃食,回来偷吃王老贼的炊饼,被王老贼打了一顿,又被喝醉的张二郎打了一顿。今早他说腿痛起不来,估计得缓到中午才能好些。”



    听到大傻的挨打,狗儿直气的大骂张二郎黑心贼!



    痛快的骂了一气,狗儿也感觉到没啥实际作用,便对狗剩说道:“一会回我哪里放下东西,我与你同去寻了大傻,再不和张家俩无赖一起住了,今日就走!”



    队伍排了足足有两刻钟时间,狗儿他俩才来到跟前。



    这“义粥”乃是灾荒年时衙门官员,组织城内仕伸富商认捐些银两,再动用部分县仓存放的赈灾粮食,于每日清晨向灾民免费发放的。因今年秋衙门县仓被大火烧了干净,所以今次赈灾所用全是富商员外们捐赠的,为时一个月。



    素馒头虽然限制次数,但是粥却是不限制的,只要排队莫乱了秩序就行,旁边有几个民壮负责维持秩序,若是看到插队扰乱秩序的就用水火棍夹到远处,额外加餐一顿“竹板炒肉”然后轰走!



    盛粥的是衙门的伙夫,是衙门执役的人员。和后世一样,做厨师的都有脖子短,肚子大这个特点,这厨夫也是如此模样,人称李掌事,四十七八胸前围着白麻布做的围挡,右手拿着铁勺子正站在一口大铁锅前,给一个小娘子盛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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