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漫长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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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库拉泽要炸掉水星的聚变炉?”盛成章想了半天问道。



    “知道。”



    “你对这个没看法吗?”



    “我?看法?看法我倒是有,我希望聚变炉爆炸的时候银心城的人一个都没有走掉,这样炸起来比较彻底……”



    “你怎么……”盛成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为了这个,如果聚变炉有引信,必须有人去点燃这个引信,我会第一个报名,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亲手去把引信点着,跟他们一起下地狱!”



    ……



    这里我们首先得解释一点,那就是王烬是个典型的无神论者,什么天堂地狱一类的东西她是一概不信的,这里表示的是一种期望——万一这东西是真的,那她希望和水星人下地狱多过于上天堂,确实她自己也跟着下去了,但她无所谓,她更在意的是把银心城的人都拉下去——啧啧,就这个狠劲,这个损人不利己的贱相,跟那个库拉泽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看不到外面的惨相吗?”盛成章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他说的惨相,自然就是水星上现在发生的严重的灾祸,这个灾祸还没完,有人,而且在盛成章看来相当厉害的人就在琢磨给他们安排下一场了,这的确让人毛骨悚然——在王烬的脚底下刚刚有两千万人被掩在火山下面,她就在琢磨银心城里的一亿三千万人了……



    “看得到,可是我记得更清楚的是火星上一亿五千万同胞的惨相——我的仇恨跟别的火星幸存者一样延绵不绝,我无法熄灭自己的仇恨,我只能在这条路上往下走,走到仇恨彻底熄灭的那天——说我无情也罢,冷血也罢,仇恨一天不灭我就要沿着这条路往下走。”



    这其实就不是在谈事情,而是在发泄情绪了,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王烬其实在对盛成章说心里话,有时候这种东西也是需要讲出来的,老憋着人容易变态……其实讲出来不也还是个变态么,说了归齐还是人变态,跟说不说的关系不大。在这个方面王烬的视野就不行,心脏还是不够硬,就没有章天河那种真正的无情,火星死那么多人他眉头都不皱一下还笑嘻嘻的……



    “可是……银心城的人……”盛成章不会跟女人聊天,说几句他就不知道怎么往下接,卡住了。



    “一把刀子杀了人,不论是刀柄、刀把、刀锋还是拿刀的手和教唆的人就应该一个都不放过,不然怎么可能斩草除根?假如火星不是一直对水星人和地球人那么宽容他们怎么会有今天?哼!走着瞧吧,一个都别想跑……”



    王烬的仇恨……很有代表性,这是女人的仇恨,又是聪明人的仇恨,更是那种有民族情怀的人的仇恨,她可以把绝大多数火星幸存者都代表了,不过别人就是默默地仇恨默默地打主意,她控制不住嚎出来罢了——火星的蠢人已经死光了,整个星球上密密麻麻全是死人,就剩下一些像王烬这种面目阴沉的聪明人,就这还有人着急忙慌往那个地方跑呢,真是自寻死路……



    要说王烬吧,这股子邪火早就憋得难忍难熬了,现在嚎出来对她起码是一种解脱——因为她那熊熊燃烧的仇恨,把盛成章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甚至于她自己的子宫都被吓得不敢疼了——所以我们得说感受上这个东西是真得分强弱,这股子邪火比子宫疼可要强烈得多。



    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一个在揣摸他得到的信息,一个在细细咂摸自己的仇恨之火——就像在把玩死去亲人的画像一样,她得端详,得研究,得回忆,得鼓舞,才能给自己注入新的能量,让仇恨之火烧得更旺。



    “可是你要我做什么呢?”盛成章看着王烬这股火从她嘴里喷出来,像龙焰一样烧了半天,终于慢慢熄灭,然后从嘴里收回在脸上,又缓缓倒流至她的心脏里去,从外面起码看不出来了,他才又开了口。



    “库拉泽怎么跟你说的?”



    “他让我想办法打破银心城中间那堵城墙。”



    “照他说的做吧。”



    “可是……”他想问句“为什么呢?”可是回想一下王烬那个已经心理变态的样子,快算了。但王烬是聪明人,知道他想问什么。



    “那丫头那帮人跑来水星干什么?我看他们就来找一些实验标本的,银心城的人死有余辜,与其让他们做标本还不如把他们就地消灭……”



    “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你把他们消灭,还会有很多其它地方的人,还会有万万亿亿……”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不是吗?就这好像除草一样,我只能管好自己的地,把地里的杂草除掉,有多少除多少,将来还会从哪里飞来野草的种子我怎么可能料到呢?但就这一片地我还是打理得过来的,随时有草随时除,除草是一个过程而不是结果,这个动作本来就是天长日久要做下去的……”



    女人们特别容易说出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有的话哪怕你就是那么想的你也不能那么说,更不能真那么去做,可是看王烬这个样子她是要一以贯之坚持自己的复仇之路的——盛成章再直男也不会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多余,他停了好一阵子没有说话,其实他脑子里还有很问题,可是他觉得没必要再问了。比如这些:繁星号到底有多厉害?它的支援马上就到是什么意思?你们共有多少人是什么编制?你们准备干什么呢?这些他都想知道,可是他也没问——盛成章其实最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天长日久地做下去?我问你,你在繁星号是什么角色?”



    “我……”王烬无语竟凝噎。



    所以我们得说聪明一点还是好,一句话就把王烬的嚣张气焰打掉了——闹了半天你在繁星号是个二流角色呀!你的想法代表不了所有火星幸存者不是吗?让王烬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捋捋自己到底是谁,要做什么,要怎么做,她其实都不一定能有条有理地说得上来,很多东西在她这里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情绪罢了。



    王烬一结巴,盛成章就心里有数了,其实在他这里这些仇恨都是相当无所谓的事情,他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滋味,仇恨不可怕,总有消解的一天,可是人不能把这个东西当成养料生活下去,特别是一群人不能这么想。



    “以后的事情慢慢再商量,你让我回去银心城冲破那个城墙是当真的吗?”



    “当然!”



    “好!我听你的!可是有一件事你也得答应我,我觉得对你也有好处……”



    “什么事?”王烬一听这个话,还以为盛成章真有什么好主意了呢。



    “我觉得我们还应该好好跟那个姑娘谈一谈,不论她是武器还是种子,不论将来怎么安排她,不论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了解她和有关她的那些谜团是至关重要的,你觉得呢?”



    狗改不了吃屎,苍蝇总要绕着粪堆飞,你看看他,刚谈得有点意思一句话就把气氛全破坏了——气氛固然是破坏了,可是他说的也是事实不是吗?



    “哼,你把她记得可是牢得很……”王烬没滋没味地说了这么一句,想了一下,原本这个审讯也是要进行的,本来她的意思是让库拉泽去烧十七的脚先看看效果,但是既然盛成章提出来了,那……“审讯当然是要审的,不过我们几个都得在场,我意思是库拉泽也得在,他已经加入了繁星号的编制,和我们是一起的……所以,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现在就去吗?”



    “不着急,我还得好好想想你告诉我的这些事,我们还得确定必须从她里挖出来的信息,拉一个大概的提纲出来,今天已经够漫长了,休息一会儿再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走吧,一起出去,让他们给你安排一个好一点的舱室,我也得休息一会儿了……”



    王烬吧,除非她认可了你这个人,不然她就是天生的杠精,你说什么她都有话堵你的嘴,所以但凡有人能让她听话,离和她快活就差得不远了。可惜盛成章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能力,真让人替他着急。王烬在这船上是相当有身份的人,她安排了一下两人就各自找了一个单人舱钻了进去——讲真,也就是他们这种人才能禁得住这种操劳,从火山底下爬上来,又亲眼看见了那么多的惨烈,最后听了神仙打架一样的信息,进行了那种重脑力谈话而没有当场累倒,一般人的神经真禁不住这么拉扯——所以其实他俩也相当疲乏了,几乎是连滚带爬钻进舱里就睡——歼击舰和猪鼻子的大体构造是差不多的,床铺桌椅这些东西一般都折叠在墙体里,他们各自拉出来就扑了上去。



    休息是人类活动很重要的一环,越是做大事的人越会安排自己的作息时间,永远都那么精力充沛——当然,像章天河那种永远睡不觉的人除外,他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



    当然,对盛成章来讲,除了因为身心疲惫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得亲自看看他那个经年累月的噩梦有没有什么变化。如果说章天河就靠报应来得快不快来推算自己手上的事情做得对不对,那盛成章靠的就是梦境的变化,别人说的话他是可听也可以不听,火星人的阵营他是可以加入也可以不加入,银心城的城墙他是可以想办法去推倒也可以撒手不管,这全看梦境反馈在他身上的效果如何——如果他的梦境变痛苦了,那么很可能就是他做错了事情,如果做对了,那么他的梦境就应该变得相对平和一些——



    他可正儿八经就是这样想的,可是你这么想是会让地球时代的人都讪笑的,还真把梦境当一回事去指导生活呀?谁家跑出来这么个二傻子……地球时代的人都知道梦境这个东西非常不稳定,你不能把它太当真,不过现如今人们对这个东西已经失去了基本的理解,毕竟大多数人连梦都不会做了不是吗?梦境能不能当真后面我们会知道,但不论如何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你把宝都压到一个梦上,未免还是太轻浮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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