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四人在凤凰台上相对,王铁柱何无极低着头一言不发,邱行之嘴角动了一下:“何苦!”
朱药师连忙握住邱行之的手:“邱先生,都是我的错,害苦了先生!”
邱行之微弱地说道:“这下我成了瞎子,归隐山林,陛下也该放心了!”
朱药师连忙说道:“先生误会了,我要先生留在宫里,继续辅佐我,好匡正我的过失!”
邱行之艰难地摆了摆手:“我心智已乱,如今又看不见了,还请陛下念在昔日情分,放我一条生路!”
这生路二字一出口,何无极王铁柱都跪下:“请陛下放我们回老家,我们愿自断一臂!”
朱药师一下子坐到地上:“在你们心里,我就是不放心你们,要诛杀功臣吗?我与你们已有几月不见了,想不到竟疏远到这个地步!”
何无极抬头:“陛下,你现在只信任那些书生了,我们说什么你也不会信了!”
王铁柱也说道:“陛下,我们可是跟着你从北打到南,一路出生入死的弟兄,可是现在,我们都要被他们在朝堂上要逼死了!没有陛下的首肯,他们又哪里来的胆量?”
朱药师摇了摇头:“看来你们以为我做了皇帝,便成了忠奸不辨的昏君了,可是你们想想你们自己,你们搜刮金银抢女人抢田地我都没有过问过,报上来的立功名单我几时核查过?却还嫌威福不足,你们如果坐在这把椅子上又会怎么想?”
何无极与王铁柱顿时默不作声,邱行之从躺椅上起身:“我明白,陛下也需要安全感,所以才会扶持新人压制旧人。二位元帅大可放心,只要自己多收敛收敛,还不至于有杀生之祸。陛下也还是念旧情的人!”
朱药师苦笑一声:“邱先生洞若观火,但还是不理解我的一番苦心。在你们看来那宋华甫和贾元恩都是奸臣小人,以为我受了小人蒙蔽。你们不妨这几天去私下查一查他们两个人言行,如果查到不法之事,我许你们先抓后奏!”
王铁柱倒是直爽:“好,陛下把我们还是当兄弟,那兄弟就真的私下带着人去查了!”
朱药师双手各自搀起何无极王铁柱:“朕只希望你们能体谅朕的一番苦心,与这些新提拔的大臣和衷共济,约束部下,将来好一统天下!”
何无极与王铁柱此刻已经安心下来,朱药师命内监端上来酒菜,招呼三人一齐吃喝,邱行之摆手推辞:“谢过陛下好意,酒且饮一杯,从此别过陛下,去城外的三清观修道!”
何无极与王铁柱劝到:“先生这是何苦?今天既然把话说开了,不妨留下来继续辅佐陛下!”
邱行之摸索着把酒喂进嘴里,忍痛喝了下去,接着杯子掉到地上:“我先干为敬,不小心碰破了这杯子,杯子还在,只是碎了用不了了”
朱药师嗟叹几声:“罢罢罢,送邱先生去三清观,从内府取黄金千两相赠!”
内监们把邱行之抬走,何无极王铁柱起身在左右扶着跟了出去。
朱药师端着酒杯望着三人的背景,一阵风吹来,脸上淌下来几滴泪。
王铁柱与何无极各自带人查访宋华甫和贾元恩几天,不仅没有查到一丝劣迹,反而知道了二人是早就有了贤名。
这宋华甫,幼年丧父,母亲改嫁,自小打柴放牛捕猎捉鱼养活三个弟弟。长大成人,又接回母亲赡养,成了金陵城里有名的大孝子。
自从做了尚书令,许多人来送礼都被他拒绝,除了在尚书府处理公务,一家老小现在还住在城西的小屋里。王铁柱带人跟踪了几天,发现宋华甫一家老小吃的尽然还是野菜与粟米混合的稀粥,偶尔皇帝赐宴,宋华甫也是把一些鱼肉鸡鸭塞到袖子里带回来。皇帝赏赐的金银从来都是丢在当场拒不接受。
何无极起初不信,自己带人又跟了几天,想看看这宋华甫是不是在故意做给他们看。就连宋华甫洗漱也被何无极跟踪,脱下朝服的宋华甫,里面的衣服竟满是破洞和补丁。
这边的贾元恩,家境一般,但为人诚实守信重义气,为了给朋友还债,卖身为奴三年。虽不如宋华甫节俭,但也清贫的很,自己一家吃的也是平常饭食,皇帝赏赐的金银却分给门客和朋友享用。
朱药师再次召集朝会,商议军国大事,王铁柱与何无极不得不多看了宋华甫和贾元恩几眼。
朱药师见众臣都到了,便清了清嗓子揉了揉眼睛:“今日召集诸位前来,是有许多大事要商议。但在这之前,朕要把前些天暗查朝廷大臣的情况与诸位说一说!”
众臣面面相觑,都猜测着皇帝有没有派人查自己,宋华甫和贾元恩神色自若看着朱药师。
朱药师突然一指宋华甫:“第一个查的便是宋尚书!”
朱药师说完就停了下来,观察宋华甫的反应,宋华甫听到第一个是自己便跪了下来,不是心虚,而是觉得皇帝心机太深,恩威并重,既用他也警示他。
朱药师呵呵一笑:“宋尚书在家居然深藏不露,一家人吃的是野菜粥,穿的是补丁衣,太有失国体了!”
宋华甫头上冒出汗来:“臣有失国体,死罪死罪!但臣时刻谨记圣人教诲,不敢放纵私欲!”
朱药师一摆手:“宋尚书起来吧,朕不怪你,朝廷有你这样的贤才孝子,这正说明我们才是行正道统治天下的正统所在!”
宋华甫磕头谢恩站了起来:“陛下英明,我等当尽心辅佐陛下一统天下!”
众臣山呼万岁,朱药师挥手示意众人停下:“朕还没说完,第二个查的便是贾太尉,这贾太尉是个不顾家的人,一家人吃的寒碜穿不暖,却把朕赏赐的金银布帛赠给他人,甚至有的还是一面之交的人!贾太尉真是慷慨啊!”
贾元恩连忙跪下磕头:“陛下,臣是为了替陛下招揽天下贤才,解围济困,对于家人确实照顾不周,臣有罪!”
朱药师严肃起来:“贾太尉,你的忠心朕可以理解,但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和宋尚书都是善谋国不善谋家的人,朕替你们着急,不如把你们的家人都接到南苑居住,由国家奉养!”
司徒童安国马上应声答道:“陛下此举英明仁爱,臣等认为可行,凡是忠臣良将的子女皆可在南苑由国家奉养,如此一来可让天下人都知道陛下的求贤爱才之心!”
何无极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要文武大臣把家人作为人质送到南苑,于是拉着王铁柱跪下:“臣等也想与尚书太尉同等待遇,望陛下不要寒了我等的一片忠心!”
朱药师挥手示意:“诸位不必着急,是不是忠心,我自会详查!兵曹主事黄之风,你私下勾结奸商把一些劣等皮毛铜铁卖给造办处制造衣甲,意图坑害我军将士,你可知罪!”
黄之风瘫倒在地,朱药师一指:“拖出去,在端门斩首!首级传示诸府衙警示!”
黄之风被拖了出去,剩下的一些大臣也都额头冒汗,朱药师扫了一眼众人:“所有暗查情况,朕已让内卫记录在案,是忠臣是奸臣还是贪官污吏,朕心中都有数,望诸位好自为之!”
众臣一起跪下:“皇上英明神武,臣等鞠躬尽瘁不敢有二心!”
朱药师起身双手一摊:“朕相信这太极殿中满是贤臣能臣,朕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今日所议之事,由左仆射张平南宣告,诸位可要畅所欲言啊!”
殿上左仆射张平南拿起诏书念到:“今日朝会,所议的第一项乃是当前的战守议和大计!按照贾太尉的伐交策,是要先收复洛阳长安,立足中原,尽收江南富庶之地。至于益州荆州暂时与他们议和,待平定北方之后再来收拾。不知诸位对这伐交策有何见解?”
堂上众人,大多没有与漠北以及刘简等势力打过交道,于是都随声附和。
王铁柱看了看众人还是说话了:“臣以为,西边的刘简残军,战力与我军相当,现在不携雷霆之势一鼓作气拿下,将来必成大患!漠北那边,尚可以议和,以后再作打算!”
朱药师欲言又止,毕竟目前王铁柱还不知道北方形势已经发生变化,自己也不便说出来,于是看了看贾元恩。
贾元恩向王铁柱拱手:“王元帅所说是先南后北,先易后南,虽然可以迅速拿下,但漠北就有了更多时间准备,又会训练出更多的兵马。到时候就更难对付了,倒不如现在拿下洛阳长安之后以守为攻!”
王铁柱自从上次在大殿差点血溅当场之后,现在谨慎多了,贾元恩一提出异议,王铁柱就不再争辩:“我只是一个建议,这军国大事还是由皇上和诸位商议后定夺!”
朱药师点了点头:“好,只是这议和之事,派谁去合适?诸位有谁能毛遂自荐!”
何无极走了出来:“陛下,臣自随州撤军已有半月有余,若敌军有东下之意,必然早已经打到怀阳,如今前线没有敌军动向,说明敌军也有求和之意。我们何不等敌军主动来金陵谈和?”
王铁柱马上说道:“敌军不是已经渡江去攻略潭州去了吗?如果要立足于和,必然得先打的敌军没有想战的念头,臣请率军再回潭州!”
朱药师本意就是找回何无极与王铁柱北上,又怎么会同意王铁柱再去潭州:“王元帅在江南势如破竹,早已打的敌军胆寒,现在不过是一些偷跑过去的残兵,不必王元帅亲自前去,你和何元帅现在要准备北上了!”
王铁柱一听这话,立马不做声了。
张平南见第一项议题已经定夺,便接着宣诏:“今日朝会,第二项议题乃是改制,旧朝苛捐杂税甚多,腐败至极,我新朝开国,万不可继续沿用这诸多旧制!还请诸位大臣回府之后将各自良策写好了,十日后再议!”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有些头疼,毕竟这些人虽说人品大多贤德,但在治国方面却是一无所知。
一路昼伏夜行的李小飞走了多日,终于来到了金陵的马家渡,准备进城去见朱药师,刚下马便被士兵一起围住捆了个结实。58xs8.com